“快走啊!有人上西天啦!去晚了就趕不上了。”
“誰上西天?誰上西天?”
“徐鴻儒要上西天了,只要信無生老母,都能跟他一起上西天啊!二蛋,你還拄著干啥,還快帶上你媳婦一起去縣城啊!”
“走,走,快走,別去晚了。”
鄆城地界,十里八鄉的此時全亂了。只見道路上,全是攜家帶口的農民。有的牽著牛,駕著車。有的扛著糧食、鐵鍋,一邊來帶著老婆孩子。路上的農民越來越多,腳下都是急匆匆的趕往縣城。
上西天啊!能不急嗎?
中國傳統的世界觀中,分天界、人界、鬼界。其中天界日子最好過,天人的壽命也最長。但是除了天界之外,還有‘西天’一說。所謂西天,即跳出三界的仙人,修為到達金仙境界時,便可開辟出一個獨立空間。佛教則有與金仙對應的羅漢,只是叫法不同,一樣可以創立獨立空間。這些空間中,有諸多佛國,生活富足安逸,有大把時間講經論道。
西天和天界雖然是兩碼事,但對老百姓的吸引力也是巨大的。人世間總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煎熬,人們都夢想著能當天人,或者到西方極樂世界去。
或者說,老百姓根本分不清楚天界和西天到底是啥區別,總以為信奉佛教,就有各種好處,殊不知是兩個不同體系。很多地方上了歲數的女人,都會到廟宇念經、吃齋、拜佛。無非肥了當地的陰神,和來世投胎根本毫無關系。
但是這樣的現象,在中國卻是普遍的,到了二十一世紀都依舊存在的現象。
宗教往往帶有欺騙性,明末出現的聞香教。信奉無生老母,屬于‘大乘佛教’流派,然而修行方式上。用的卻是道家的‘內丹術’。不得不說,這是中國一個非常特殊的國情。宋代道釋儒三教合流之后,相互之間抄來抄去,總體來說,道釋儒三教都是在抄道家的東西,只不過道教用道家的東西最早。以至于宋代過后,道釋儒三教已經沒什么本質區別了。
聞香教和漢末出現的五斗米教(道教),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宗教的力量都讓一些野心家產生了政治野心。東漢末年五斗米教盤踞漢中建立政權。張魯之名為人們所熟知。而真正振興道教的則是天師張道陵,張道陵振興五斗米教之前,五斗米教非常流行修煉‘房中術’,到處開無遮大會,一度也是糜爛無比。
聞香教和道教的區別,無非就是東漢時期人們的道德素質更高一些,所以道教雖然有政治野心,但是在行政做得還不錯,天師們到處斬妖除魔、施符治病,道教還設立了組織義倉、義學、修路等公益活動的制度。
后來五斗米教的政權被消滅。但統治者發現道教的教化意義,以及公益組織能力不錯,便將道教收編了。成為了官方指定的合法宗教。
印度佛教傳入的時候,佛教在中國則屬于‘非法宗教’,與道教展開了激烈的競爭。但是道教因為被官方收編,使得大量民間宗教精英沒辦法上位,道教便逐漸失去了活力。佛教則成為了民間宗教精英的‘殼資源’,大量投身佛教。
隋唐時期佛教被官方數次‘屠佛’,一方面是佛教不是官方指定宗教,一方面當時佛教本土化還不成熟,大量兼并土地、瘋狂傳教之下對統治者產生了威脅。所以才會發生數次屠佛。大量廟宇被燒毀,和尚被大量屠殺。
但最后嚴重依賴官方的道教還是一步步走向式微。佛教也因為數次屠佛之后,完成了徹底的本土化。不再威脅統治者的地位,到了明代期間,外敵入侵的時候佛教還會派出僧兵助戰之類,于是佛教也成為了合法的宗教。
西方的天主教就更不用說了,利用宗教能量場把歐洲各國忽悠得團團轉,使得歐洲經理了上千年的黑暗中世紀。
聞香教相當于是將道教、佛教的東西拿過來用,然后重新‘貼牌’,成立自己的‘宗教品牌’,但依舊掛在佛教名下,又相當于天主教和新教(基督教)的區別,擁有了一定數量的信徒之后,便煽動信徒作亂造反,從而謀取政治利益。
這樣的活動,從白蓮教開始,便打開了一個口子。白蓮教余孽,總是時不時的跳出來,重新再掛個馬甲,什么聞香教、棒槌會、會道門、義和團,以及二十一世紀在北方出現的邪教,幾乎全是白蓮教余孽。
鄆城,此時可謂是群魔亂舞。
整個縣城已經被聞香教給攻占了,整個城市中的人們保持著高度的亢奮,一群群的農民攜家帶口的從四面八方涌入了這座城市。
大街小巷中,到處都是傳教的場面。
“信奉無生老母,便可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全都給我看好了。”一個打著赤膊的壯漢站在中間,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剛從鄉下進城的農民。只見壯漢微微半蹲,伸出雙手,全身肌肉緊繃,鼻子發出嗡嗡之聲,神色如同便秘一般。邊上一名手持西瓜刀,不是,是砍刀的人已經雙手緊握刀把,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刀重重看向那壯漢。
鋒利的砍刀,砍在那壯漢身上后,竟發出金鳴之聲,那壯漢身上連個印兒都沒有,安然無恙的站在那兒。
周圍一大群農民,全都看呆了。
不遠處,也是一群人,這次表演的是手探油鍋。只見一口油鍋被燒得不斷沸騰,一名神棍將手伸了下去,在油鍋中攪了十幾秒,這才將手提了起來,結果手上屁事沒有,又讓圍觀群眾一陣驚呼。
“大家不要信,這都是騙人的。”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一個讀書人打扮的男子高聲對人們呼吁起來。
“這不是張秀才嗎?”
“胡說八道什么,無生老母要發怒的。”
圍觀群眾紛紛指責,中間的神棍露出一個蔑笑。直接走了過去,拉住那張秀才的手,惡狠狠的說道:“既然你說這是假的。那你來試試吧!”
然后不由分說的,將張秀才拉倒油鍋邊。挽起張秀才的袖子,抓著張秀才的手臂直接摁進油鍋之中。
嗤嗤……
“啊!”張秀才慘叫一聲,掙扎著將手抽出油鍋,定眼一看,整個手已經有油炸得面目全非。
“我得手,我的手,啊啊!”張秀才捂著手倒在地上慘叫不止。那神棍卻不打算放過張秀才,一把將張秀才揪了起來。將張秀才的手臂高高舉起,呈現在眾人面前,然后厲色喊道:“看看,看看,這就是誹謗無生老母的下場。”
全場不由為止膽寒,頓時一個個變成了虔誠的教徒,當場跪倒一片,大呼‘無生老母’名號。
沒有人能想明白,為什么他們的手伸進油鍋能安然無恙。個別能想明白的,諸如張秀才這些人。他們卻也無力回天,大部分都緘口不言,當了出頭鳥的張秀才。則被油炸了一只手,就更無人敢站出來了。
通過街頭耍把式一般的演示之后,那些缺少文化的農民、市井百姓,一個個都身心臣服,變成了無比虔誠的教徒,紛紛對著無生老母的神像叩拜、許愿。
整個鄆城的人,都集體魔怔了。
徐鴻儒坐在椅子上,在十幾個人的抬舉下,出現了一群教徒面前。此時的徐鴻儒。身披黃色龍袍,面色莊嚴肅穆。十分唬人。
短短不到三天時間,鄆城就聚集了教眾兩萬余人。攻占了鄆城的同時,聞香教大軍開始向巨野方向發動進攻。
所有聞香教信徒,個個頭戴紅巾,手持長矛、大刀,還給他們弄到了不少火銃之類的玩意,山東官府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兩日之后巨野陷落。
攻占了巨野的聞香教,立即向東發動進攻。很快渡過運河,攻克鄒縣,署印通判鄭一杰攜家而逃。接著,聞香教又揮師滕縣,知縣姚之望風而遁,聞香教聲威大振,隊伍短短半個月不到,便發展到幾十萬人。
沿途官府,基本上全是望風而逃,毫無抵抗,聞香教簡直如同病毒傳播一般,瘋狂蔓延,迅速席卷山東西部地區,局勢迅速就糜爛了。
山東西部地區,是一個山東、江蘇、河南三省交界地帶,是一個以生產商品棉為主的農業區域,還有京杭運河通過此地。
聞香教已經直接切斷了運河,漕運直接為之停頓。
就在聞香教無比猖狂的時候,一支三千余人的騎兵自北向南,風馳電掣而來,直撲鄆城而去。
這支騎兵正是騰驤騎兵師。
在山東省級單位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還在京城的朱由校已經毫不猶豫的命令騰驤騎兵師火速趕往山東鎮壓聞香教叛亂。
在騰驤騎兵師后面,還有三個步兵師。朱由校幾乎把手上能動用的兵力,全部投入到山東戰場。
京師的安全,則由新編的九個步兵師負責。
騰驤騎兵師還未趕到鄆城,便在路上與一支五萬余人的聞香教亂軍遭遇,這群亂軍正要向東圍攻充州城。
這群亂軍發現騰驤騎兵師的時候,顯然不在意料之中。騰驤騎兵師,則早就做好了應對遭遇戰的準備。
李維用望遠鏡觀察了一番,身邊的參謀建議道:“師長,對面的亂軍數量太多了,不如暫避鋒芒。”
“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李維笑著收起望遠鏡,大聲喝令:“傳我命令,全體整隊,準備沖鋒。”
“屬下遵命。”
騰驤騎兵師很快就在開闊的平原上完成了整隊,隨著一聲令下,騰驤騎兵師整齊劃一的跑動了起來。
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隆隆馬蹄聲中,騰驤騎兵師仿佛變成了一個‘飛行的騎兵墻’,如同推土機一般向前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