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老先生收卷坐下,端起旁邊的茶水抿了一口,悠然道:“如要證明辰隱先生的清白,必須證明王世貞是胡亂編織罪名,辰隱先生是被冤陷才可。這千字言便是證明王世貞利欲熏心,枉顧法紀的罪證,只要我將這千字言交到都察院,轉向大理寺審核,王世貞的卑鄙手段便可查實,辰隱先生也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大獄,洗刷清白。”
蕭素貞皺眉道:“可是里面說王……王大人中飽私囊,勾結巨商,這些我倒從未聽過。王大人雖然冤枉了家父,但是往日為官倒也清廉,這……這有些不妥!”
譚老先生臉上掠過一絲不快,但很快就無奈道:“王世貞身為杭州府尹,中飽私囊這些事情做的極為隱秘,我也是痛心疾首。”
薛破夜悠然道:“老師,你這千字言是一家之言,只怕交到大理寺,也沒什么大作用吧!”
譚老先生看了薛破夜一眼,眼中竟然露出贊賞的神色,點頭道:“破夜說的不錯,寫上千字就想定一府大員的罪,那無疑癡人說夢。”看向蕭素貞,正色道:“素貞侄女,你若想救出你的父親,就需要讓這份千字言成為真正的證據。”
蕭素貞何其聰慧,立刻明白意思:“世伯是要我在上面簽字按印?”
譚老先生呵呵笑道:“素貞聰明伶俐,老夫甚慰!”撫須道:“要救辰隱先生,你的簽字按印自然少不了,不過你畢竟是辰隱先生的家屬,獨自上書,只怕力度不足,若是能召集眾多才子聯名上書,那可就是證據十足了。”壓低聲音:“圣上最敬讀書人,讀書人的話說出來,圣上怎么著也要考慮一下的。”
薛破夜心中隱隱明白,這老小子是想借讀書人的手來掰倒王世貞,卻不知這兩人之間有何嫌隙。
蕭素貞猶豫了一下,緩緩道:“世伯,素貞要救家父,只是個人事情,與眾多才子無關,何需將他們牽扯進來。”
譚老先生搖頭道:“素貞侄女,這你就不懂了,雖說替辰隱先生在你看來只是一家之事,但在天下人看來卻是所有讀書人的事情。更何況沒有那些讀書人的聯名,這份千字言的力量將勢必減弱,王世貞不伏法,辰隱先生的大冤也就難雪了!”
蕭素貞雖然才情出眾,天資聰慧,但是畢竟只是個女孩子家,一心想救父出獄,聽到譚老先生這樣說,心里就亂了,忙道:“世伯,素貞畢竟一介女流,難道要拿著千字言,一個一個地讓他們簽字?”
譚老先生見蕭素貞松口,笑道:“傻孩子,這種事情哪有那么困難。”拉過薛破夜,嘿嘿笑道:“這事情你世兄自然可以幫你?”
蕭素貞一怔,薛破夜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這老小子又要搞什么鬼,忿忿不平道:“老師,我手無縛雞之力,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連最普通的《四書《五經也不懂,哪里能幫上忙?老師別寒蟬學生。”
蕭素貞竟然點了點頭,似乎對薛破夜的話語深表贊同,這個吊兒郎當的家伙看起來就一無是處,哪里能幫上忙。
譚老先生拍了拍薛破夜,淡然道:“破夜,不要妄自菲薄,好歹是我的學生,成天說自己無用,豈不是在罵我庸師無能嗎?”
薛破夜嘿嘿笑著,一語雙關地道:“老師高明的很,學生佩服的緊,哪里敢罵啊!”
譚老先生嘿嘿笑了兩聲,向蕭素貞道:“素貞侄女,我這學生剛開了一個酒樓,這兩日便要開業,我即刻發出告示,后日蕭才女要宴請江南文人學子,地點就定在攬月軒,到時這些文人學子自然會聚集攬月軒,你便可邀集眾人,共同簽名上書了!”
薛破夜嚇了一跳,失聲道:“老譚,你怎么知道我開了酒樓?”
他一時失口,將“老師”直接喊成了“老譚”!
譚老先生陰陰一笑,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悠然道:“怎么知道?你這東西四處散發,不知道的人可少得很。”
薛破夜仔細一看,竟然是攬月軒獨家宣傳單,冷汗直冒,我靠,看來這宣傳單真是作用巨大,連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也拿到了一份。
譚先生抖了抖宣傳單,嘿嘿笑道:“匠心別具,看來我這學生還真不是普通人,這種點子都能想出來,做老師的對你倒有幾分欽佩了。我瞧見你在四處散發,可是你卻沒瞧見我,哈哈……!”
蕭素貞也向那宣傳單看了看,看見一個頗為妖嬈的艷女半露身子,風騷嫵媚,立時羞紅了臉,臉帶慍色,顯得極為厭惡,見到薛破夜在旁,竟然向外移了移,自然是對薛破夜的人品產生了巨大的鄙視和不屑。
薛破夜在美人面前大失顏面,很有些尷尬,迅速咳嗽兩聲,竟然表示感謝:“老師過謙了,學生這些還不是和你學的,當初老師教我學這幅畫,可是煞費苦心,甚至帶我去……嘿嘿,都是老師的功勞。”
這話一說,頓時將譚老先生拖進水里,似乎這妖嬈美人的畫工是譚老先生調教出來,譚老先生早就畫過。
譚老先生氣的吹起胡子。
蕭素貞聽到這話,心里頗有些忐忑,這屋子里總共才三人,竟然有一老一少兩頭色狼,可要小心謹慎,不自覺間手臂橫胸,擋住了豐滿之處。
譚老先生干咳了聲,道:“破夜,你世妹要去你的酒樓辦事,你可要好生照應啊。”
薛破夜心里已經衡量,若是蕭素貞在攬月軒聚集才子文人簽名上書,那轟動效應非比尋常,只怕比自己精心準備散發的三千分宣傳單更有效果,從某種程度來說,對酒樓的經營實在是天大的幫助。
不過卻有一大弊端,這千字言的簽字聚會,可是政治事情,自己一個小酒樓來承辦這政治事情,只怕不妥,而且這次聚會的目標直指王世貞,杭州城一家小酒樓來舉辦彈劾杭州府尹的政治聚會,真是瘋狂得很。
到時千字言呈上去之后,若是王世貞沒有倒臺,那么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薛破夜正衡量利弊,蕭素貞已經柔聲道:“有勞師兄操持了!”
薛破夜一愣,我靠,美人都這樣說,那實在不好拒絕,只得硬著頭皮微笑道:“世妹客氣了,大家是一家人,有事自當相助。”看著譚老先生,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老師,只是這聚會太過龐大,學生手中的銀子只怕不多,到時應付不上可就砸了場子,不如老師先借個萬兒八千兩銀子給學生先用著,好讓這聚會順順當當辦下去。”
譚老先生眼皮直跳,皮肉抽搐,心中直罵這臭小子心黑,開口就是萬兒八千,當我是開錢莊的嗎?咳嗽兩聲,撫須道:“破夜,為師此番來得急,身邊沒帶多少銀子,這次聚會用上五百兩銀子已經了不得,哪里能用萬兒八千兩銀子。這樣,你先替為師擔下來,為師回京后再雙倍賞賜。”
薛破夜皮笑肉不笑,奶奶的,沒錢就別扯這些,依然恭敬地道:“老師,你權高位重,揮揮手,動動指頭,少不得有人給你送銀子。學生平日循規蹈矩,勤勤懇懇,交友不多,實在沒有法子,才向老師求銀,還請老師救助學生!”一瞥眼,看了一邊恬靜的蕭素貞,嘿嘿笑道:“老師為了救辰隱先生,總不會這些小錢都不愿意拿出來吧?你該不會讓我和世妹灰頭土臉地四處籌銀吧?”
譚老先生嘴角抽動,臉色尷尬無比,終于叫道:“趙龍!”
一名護衛立刻進來,恭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譚老先生淡淡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晚之前,送八百兩銀子到攬月軒!”
命令簡短,聲音充滿威嚴,與薛破夜和蕭素貞說話的語氣大不一樣。
趙龍也不多說,躬身道:“是!”退了下去。
薛破夜眼尖,看到趙龍在出門的一瞬間,用袖子擦了擦額頭,想必也是被這命令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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