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鴻雁塔之前,薛破夜又被蜀伯拉住,好一番教育,無非是要他珍惜眼前人,想想老人家當年就是為了干事業而沒抓住機會,任由佳人從手邊劃過,如今想來,那是此生犯下的大錯,糊里糊涂地說了一大堆,薛破夜極其十分地肯定,蜀伯曾經必定也有過一段刻骨的情緣。
直到薛破夜答應這兩天送幾壇子好酒過來,蜀伯才放開了薛破夜,嘴中直嘟囔:“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人……記得給我送酒來。”
薛破夜實在不知道這樣一個壇酒羅嗦的老家伙為什么會得到幾人的尊敬,甚至有資格看守蜀堂,問問綠娘子,綠娘子也只是抿嘴而笑,并不回答。
出了鴻雁塔,兩人便即分開,薛破夜徑自回攬月軒。
鴻雁塔離攬月軒并不遠,薛破夜踏著輕快的步子,想著人約黃昏后的美妙場景,今夜要和綠娘子共效魚水之歡,心情大好,吹著口哨往回走。
路上卻也遇見幾撥離開攬月軒的客人,見到薛破夜都認識,連連行禮打招呼,薛破夜含笑應對。
古代的人真是懂禮貌啊!
還沒走到酒樓,只見一架馬車從對面過來,薛破夜細細一看,有些吃驚,這馬車卻是韓墨莊的座駕。
薛破夜停了腳步,站在路邊,馬夫回頭說了兩句,車簾掀開,韓墨莊蒼老的面孔就顯了出來,馬車便在薛破夜身旁停下。
薛破夜趕緊上前,躬身行禮道:“師傅!”
韓墨莊心情似乎不錯,擺手笑道:“罷了罷了,本以為來和你說說話,見你不在,正要回去,卻不想在這里碰到你。”
薛破夜笑道:“師傅有什么吩咐?哦,對了,師傅,你教的東西學生每天都在溫習,不敢怠慢。”
韓墨莊點了點頭,道:“你的文采已經少有人及,我也就不擔心了。不過《四書《五經畢竟是圣人之言之行,不可怠慢。”
薛破夜忙道:“學生理會的了,不敢怠慢,還望師傅多多指教。”
韓墨莊捻須嘆道:“所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老夫雖然授你幾日課程,不過卻沒傳授給你什么學問,實在慚愧。不過好在老夫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以后還有些時日,老夫自當將所知傳授給你。”咳嗽兩聲,才繼續道:“還有十多天便是院試之期,你且準備一番,以你之才,自然是輕松錄取,不過還是有些準備才好。”
薛破夜有些感激,想不到老人家一把年紀還在為自己想著,發自肺腑地道:“師傅放心,學生自當用心準備,不敢污了師傅的威名。”
韓墨莊淡淡一笑,道:“都快要進棺材的人了,這威名不威名的也就不在心上了,只是老夫瞧你是個可造之材,他日或能為國做些事情,所以啰嗦了些。”
路邊不少文人都知道韓墨莊的名聲,走到旁邊,不管韓墨莊理不理會,都是一揖到地,顯得極為謙恭,爾后徑自過去,多薛破夜都流露出嫉妒的神情,自然是嫉妒薛破夜能在韓墨莊的門下受教。
薛破夜在盧府文武奪魁,名聲早就傳開,大家也都知道他受教于韓墨莊。
韓墨莊沉默片刻,這才凝視著薛破夜道:“讀書人就是心思重,做起壞事也比常人要狠毒的多,所以有才之人定要注意德行,不可持才為惡,修書之時,更要修心。”
薛破夜知道這是他良言教誨,雖然這個道理極為明白,但還是連連稱是。
韓墨莊微微一笑,似乎很滿意薛破夜的表現,擺手道:“好了,你有事便先去忙,老夫多話了。”
薛破夜搖頭道:“師傅對學生的都是金玉良言,學生必定先修人品再修文采學問。”
韓墨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你這樣說,老夫就放心了。對了,我在你店里聽說正在給幾個孩子尋夫子,我看就算了吧。老夫也是坐吃等死,沒什么事情,這幾個孩子就交給老夫吧,老夫雖然年老不中用,這幾個孩子還是能夠應付的。”
薛破夜一驚,頓時滿腔感激,深深一禮:“師傅大恩,學生……學生沒齒不忘!”
韓墨莊的文壇地位在杭州絕對是翹楚,多少人做夢都想在韓墨莊門下受教,那些富家大戶弟子便送上無數真金白銀,韓墨莊卻也拒不收錄,如今卻主動要教習幾個孩子,薛破夜豈能不感動。
韓墨莊撫須笑了笑,一揮手,令車夫起轅,正要離開,韓墨莊忽然丟下一句道:“那個胡人還是不要來往的好,兇蠻野獸而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好自為之。”這才緩緩離去。
薛破夜對這句話卻是不以為意,知道韓墨莊說的是兀拉赤,現在想想,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回到了草原。
從后院折回攬月軒,就見幾個孩子正纏著小靈仙戲耍,小靈仙心情似乎極好,見到薛破夜回來,眼珠子轉了轉,迎上前來,將他拉到角落處,低聲問道:“你是不是也加入我們青蓮照了?”
薛破夜莞爾一笑,小家伙倒是精明的很,聳聳肩道:“進去玩玩,以后你我就是自己人了。”
小靈仙嘻嘻笑道:“是的是的,以后我們就是自己人,自己人要講義氣的,以后你有事我會幫你的。”
薛破夜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驚道:“您能幫我什么?”
小靈仙眼珠子齜牙咧齒兇狠地道:“你說什么?你瞧不起我?我咬死你。”說完,顯了顯自己的小虎牙。
薛破夜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以后我有事就找你幫忙。不過你是大人物,萬不得已不能出面,除非遇到了天大的事情,否則不能將你暴露的。若是遇到天大的事情,那你一定要出來幫我。”
小靈仙見薛破夜神色嚴肅,還道他是說真話,很認真地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對,我不能輕易暴露,等你遇到天大的事情再找我吧。”
“正是正是!”薛破夜見她一副大人的樣子,忍住笑,連連點頭道:“小靈仙考慮的很周全,已經顯出做大事的風度了。”
小靈仙嘻嘻一笑,對薛破夜的表現很滿意,道:“那我陪他們玩去了,你要記得哦,有大事就找我,不能忘記哦。”
薛破夜很嚴肅地點了點頭,小靈仙才心滿意足地過去。
看了看馬棚,黃金獅正在里面,看來熙蕾倒是遵從了吩咐。
月竹看到薛破夜,本來愁容的俏臉立刻展開,松了口氣,過來道:“破夜哥哥,你沒事吧?熙蕾……熙蕾姑娘說你和幾個朋友在外面喝酒,你……你喝醉沒?”
薛破夜心中贊道:“熙蕾倒是很會辦事。”擺手微笑道:“沒事沒事,就是和幾位長者請教學問,多喝了幾杯,所以歇在了那邊。”至于當上青蓮照舵主這件事,薛破夜自然是一絲兒口風也不能透的,若是讓月竹知道,也不知道姑娘家會嚇成什么樣子。
月竹也知道薛破夜不日就要參加院試,這請教學問自然也是情理之中,她性情溫順,心情雖然擔心無比,但好在薛破夜已經回來,也不多問,只是有些歡喜地道:“破夜哥哥,今天韓老夫子來了,他知道我們要找書院,所以答應讓孩子們在他門下學書,你看……!”自然是要征詢薛破夜的意見。
薛破夜笑道:“這是天大的好事,求之不得,韓老夫子是從翰林院退下來的,學問見識也是非同小可,在他門下學書,幾個孩子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薛破夜對于這點還是認真想過的,按理說自己的學問用來教授幾個孩子還是綽綽有余的,但是自己的知識大部分是后世的現代知識,雖然比這個時代的知識含量要高明得多,但是在這個大楚朝卻不一定適用,有些先進的思想理論用在這個時代恐怕就是大逆不道了,若真被幾個孩子學了去,雖然思想必定先進的多,但是卻容易讓幾個孩子成為這個時代的異類,自己也是潛心掩飾,積極學習這個時代的生活方式和行為準則才適應了下來。
不過有些能夠在這個時代運用到的高端知識,日后還是找時間慢慢傳授給孩子們。
“對了,老宋派了胡三去找房子,好像找到了房子,但是好像又有別的事,老宋正等著你回來。”月竹忽然道:“我去叫他來。”
薛破夜摸著鼻子,想了想,才記起讓老宋找房子安頓王夫人母子,若不是月竹提起,還真沒印象,聽到又有別的事情,薛破夜就有些不安,莫非王夫人那邊出了什么事情。
沒過片刻,老宋就匆匆忙忙過來,滿頭的汗珠,顯然也是忙得很,連聲道:“掌柜的,你可回來了,你可回來了。”
薛破夜皺眉道:“出了什么事,別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