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多少執著,才會對一局棋念念不忘。
棋子如山,棋盤如海。山海兩端,分坐兩人,一個是異世的蝴蝶,一個是孤獨的棋魂。
樊玄擊目露追憶之色,此刻的他,看眼前的寧凡,并不是在看“張道”,而是在看故人。
溫酒爐上,正溫著一壺蘆花酒。
此酒以南梁國的千年蘆花釀制:南梁蘆花海,海蘆葦千年一開花,花開頃刻即消散,采花極難,釀酒更難,故南梁以蘆花為國酒,非帝君仙眾不可飲用。
溫蘆花酒,亦有講究,爐中燃燒的,不能是尋常炭火,必須是蘆葦桿中抽取靈絲制成的蘆花炭,取其原火溫原酒之意。
傳說蘆花炭燃燒時,焰有五色,隨觀者內心而變;但也有傳說,有人見過火中五色齊現,更有人見過神女的虛影在火中起舞。
端起酒壺,樊玄擊為寧凡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北蠻國天道嚴寒,一如輪回逆旅冰冷,但這杯蘆花酒,卻讓樊玄擊冰冷如石的心有了片刻溫暖。
樊玄擊:張兄還記得此酒嗎?
寧凡:不記得。
樊玄擊:可惜了,如此看來,此酒于我而言意味著過去,但于張兄而言,或許意味著未來。
回憶隨酒香氤氳,如散落塵世的煙雨,重新歸于云天,又如滿地零落的蘆花,重新回到海岸。
然而溫暖也只片刻,隨著更多的回憶涌現,樊玄擊終究還是疲憊一嘆。
第一世。
玄擊徒兒,我沒有說謊。
一個手持不燃古燈的黑色佛陀,如是道。
那一世的他,一臉不可置信地倒在了恩師蓮座前,尸骨則被煉成一枚又一枚人骨棋投入輪回之海...
想報仇是嗎?九世之仇,猶可報也,問題在于,你愿意付出什么。一個手握春秋之書的巨人,如是道。
那是第九世,他借來了公羊之劍,然而劍中的復仇烈焰,最終卻是反噬了自己...
你欲拯救族人,此事本尊可以助你,但你此世命運,皆要為我第三山所用。一個手持命運之卷的東荒圣人,如是道。
第十五世,他心甘情愿獻出了自己的命和運,但取走他命運之人,并未履行其諾言...
若你皈依塵界,則無量浩劫自不會降到自己人的頭頂,你可愿?一個從劫念拂塵中蘇醒的王血劫靈,如是道。
第二十九世,他舍身入塵,而后被那拂塵之尊輕笑一聲,當作一粒塵埃輕易舍棄...
佛法道術終有極限,世間五靈卻是無所不能。你與我有緣,可愿隨我一窺五靈。一個周身罩在五蘊寶光中的佛陀,如是道。
第四十三世,他以神將之身,再度淪為他人棋子...
呵呵,世間誰人可信?一族的覆滅,果然還是不可挽回么...
樊玄擊自嘲一笑,再度痛飲一杯。
“你的回憶,似乎很沉重。”寧凡第三境的雙眼,隱約能看到樊玄擊的一些因果片段。
“也有不那么沉重的回憶。”
樊玄擊望著杯中蘆花酒,似又回到四十三世前,初遇“張道”的那一日。
那是一個海風柔和的日子,因為已然臨近南梁蘆花千年一開的時間,蘆花海上每晚都有群仙聚會,等待著美酒釀成。
南梁佛法、棋風盛行,故而群仙聚會時,不是交流佛法,就是下棋聊棋。
彼時的樊玄擊,尚還年輕,不過是訪友途經此國,適逢盛會,于是暫留于此看個熱鬧。
他是蠻修,不通佛法,但他當時棋力已入九品,便是和一些知名棋士對局,都能一爭高下。
于是他聲名鵲起,甚至被一些人吹捧成了千年一遇的圍棋少年,不免沾沾自喜。
但群仙中,卻有一人始終不曾參與吹捧,甚至不曾多看自己一眼...
那是一個黑衣青年,與喧囂和熱鬧格格不入,只獨坐于燈火闌珊處。他不看酒宴,不看漫天煙火,不看歡喜人潮,眼神寂滅如空無一物;唯有注視將欲花開的蘆葦時,此人才會有些許神色閃過...
樊玄擊:你很閑嘛,可有時間與我下上一局!
黑衣青年:哦?原來是你...
樊玄擊:你認識我?
黑衣青年:認識,也不認識。斯人已逝,唯余輪回影,但那只是我的視角,如若視角切換,則一切又會不同了。
樊玄擊:???
樊玄擊:謎語人的話少說!你只說,可敢和我下上一局!
黑衣青年:原來如此,這便是你四十三世執念之源頭么...也好,距離大戰還有一些時間,正好我也需要將自身沉入不可思與不可遇的淵藪之下,此時下上一局,正適合平靜內心...
樊玄擊:???
大戰?哪有大戰?南梁國歌舞升平,戰爭在哪里?這人在說些什么?難道他不會說人話?
更讓樊玄擊無法接受的,是此人高高在上的態度!
于你而言,和我這等天才少年下棋,居然只是一場平靜內心的消遣嗎!
竟敢如此...小看我!
樊玄擊:吾名樊玄擊,生于樊蠻第九枝!閣下可通姓名!
黑衣青年:大戰沒有結束前,我的名字不可以輕易告知,但若你能贏下這局,破例也無不可。
后來呢...
后來樊玄擊以上手自居,讓先給了對方;那黑衣青年也未客氣,起手一子,居然落在了天元之上。
對尋常棋士而言,起手天元意味著小虧勝率,因為常人的算力,根本不足以發揮這一步的真正威力。
但若有人可以算盡一切呢...
那一日,樊玄擊第一次見到了神明的樣子!
神明端坐于天元之上,無悲無喜;天元之下,是苦求無果的眾生,于宿命中掙扎。而他無論如何追趕,如何反抗,神明始終如不可逾越之天空,遙不可及。
自己的進攻,對方不作理會,既不爭,也不搶,捉摸不定,飄忽無影,偏又給人天衣無縫的窒息感。整盤棋如同流沙深陷,將人一步步吞噬,一步步拽入絕望的深淵...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沒有下錯任何一步,但卻...還是輸了!而我甚至連輸在何處都不知道...”少年面色蒼白,神色呆滯,三觀都被震碎。
只要身處規則之內,則萬事萬物必定存在先手必勝、必敗、必和的方法。欲改寫一切,唯有參透宿命,打破規則,這便是逆旅者需要面對的沉重...黑衣青年遺憾道。
不知是遺憾自己終將再度敗給宿命,還是遺憾名為玄擊的少年,接下來的諸多輪回會持續遭遇欺騙。
“你已經這么強了,也有沉重到無法戰勝的對手嗎...”少年只覺心驚膽寒!眼前之人已然強如神明,令其無法戰勝的,又該是何等姿態!
是啊,對方很強,沒有戰勝的可能,但卻無法退讓,更無法妥協...
世人皆等蘆花酒,我所等的,卻是一場花開。宿命如籠,隔絕觀測;籠中萬靈,生死同存。制定規則者,必也畏懼打破規則;決定輪回的權柄,從來只在逆旅者手中...
無論燈火多少次熄滅,總會有一束光穿過萬古長夜的盡頭,照進她的歸處...
“當年的你,所言皆如謎語,但經歷過四十三世的苦厄和欺騙,如今的我,漸漸明白你的無奈...”
樊玄擊放下酒杯,捻動一枚棋子,而后起手天元。
“有些話牽扯太深,故而不可言對吧!那就無需言語!你有執著,我有癡念!棋士一子,勝過千言!只傾盡一切,下好這最后一局即可!只是這一次,你可要小心了。我非從前之我,你也非未來之你,說不得這一次贏的,會是我!”
四十三世的人骨棋經歷,留給樊玄擊的,并不只有傷痛,他的棋力,已然錘煉了四十三世!
單獨一世拿出來,他的棋力只介于二品和一品之間,但若四十三世的二品疊加,他有自信與任何一個一品入神一爭高下!
當棋魂與天地契合到了極致,是可引動風雷的。
明明只是一局棋,然而每當樊玄擊落子時,都會引動電閃雷鳴;而若下出絕妙一手,甚至可引動天崩地裂之聲勢。
觀棋的樊家修士,皆震撼于局面的熟悉萬變:對局雙方的棋力極高,許多妙手以他們的棋力根本無法理解,需要數十手后才能逐漸明白。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在此,為老祖搖旗助威!
當浩劫來臨時,前任老祖拋下所有族人獨自逃生,族中強者唯有樊玄擊站了出來,與劫靈廝殺,救下了少數族人。
所以,樊家修士才愿選樊玄擊來當新任老祖,即使眾人皆知,樊玄擊其實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
經歷了奪靈棋的慘劇,樊玄擊本就時日無多。
和無量劫靈的廝殺后,樊玄擊更是燃盡了命燈燈火。
幸有南柯老仙施救,樊玄擊才能強撐到此刻,但其殘驅,已經如同枯木燃盡后的炭灰,雖還有微弱火星,可一觸就會潰散熄滅...
如此狀態,并不適合勞神下棋,可明知事不可為,樊玄擊還是將自身棋魂,運轉到了全功率的狀態,算力提升到了極致。
每一次落子,意識都會模糊一分!
每一次妙手,都會令生機飛速消散!
此即....消散之刻!
但我輩樊蠻,本就該在烈火之中燃至最后,寧鳴不默!
“好激烈!這就是一品入神的對局嗎!”
“雙方大龍,居然說換就換!現在是誰領先?算不清!無法算清!”
“開劫了!此劫爭,將決定最后的勝負!”
“不要輸!加油啊,老祖!”
年長的樊家修士,皆被一局棋看的熱血沸騰。
但那些年紀尚淺的孩童,卻還無法理解老祖的執著,道蠻山便是其中之一。
硬要說的話,如今的他,已不能算是樊蠻修士,而是被藍道封強行變成了一個道蠻;但樊玄擊救人時,卻還是連他一同救下了...
“為什么!只是一局棋而已,真的值得老祖燃盡最后的生命嗎!”道蠻山看著視如恩公的老祖一點點消散,只覺得眼睛酸澀,有點想哭。
“不許哭!這是老祖的最后一局了!認真記下老祖戰至最后的模樣!”孩童的阿公樊石云斥責道,但其實,樊石云同樣心中難受。
此地樊蠻幸存者,皆欠了樊玄擊救命之恩,但卻來不及回報,就要為老祖送行,誰又能真正平靜呢?
但卻不能用眼淚送行!
比起哭靈和悼亡,蠻人更愿意用烈火和蠻舞來送族人回歸山海!
“好強,這就是樊玄擊四十三世的真正棋力嗎...此劫爭,是我的負擔更大么..形勢于我不利,但我,還能下!”寧凡深深看了樊玄擊一眼,似打算將這個男人燃至最后的模樣記在心里。
無關善惡,無關因果,任何一段持之不悔的人生,都值得尊重。
“還差一點,還需要投入更多心神,我才能計算到最后...”
“可惡,心力已經無法維持了么...”
“意識,開始不清醒了...”
樊玄擊感到心神傳來陣陣虛弱,這一局,他真的已經無法堅持下去了。
但當他抬頭,對上寧凡認真而尊重的眼神,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投子認輸的喪氣話來。
這個男人,四十二世之前,眼中只有那些將欲花開的蘆葦;但此刻的他,正認真看著我心心所念的這局棋!
此人不愛棋,這一點,我能感覺得到;但他還是愿意尊重我的小小執念么...
道兄厚意,豈能辜負!
“樊蠻逆枯術,陽神!”
隨著虛弱的聲音發出,樊玄擊的殘驅,陡然有火焰燃燒,四十三世的輪回燈火,俱都匯聚在了此刻!
在化作灰燼之前,他還可以...繼續燃燒下去!
這一刻,他發動了樊蠻逆枯術,一點點將自己的火焰化作逆枯道果的果實。
逆枯道果,是他許諾給寧凡的東西。
而轉化為道果的過程,則可令他借由燃燒,短暫地維持意識不散,令他能在這場艱難對局中多堅持片刻。
“無論結果如何,這一局之后,我都無憾了!”樊玄擊大笑道。
此番不歸之遠行,有族人相送,有友人對局,有美酒可品,此生不枉矣!
熊熊燃燒的火焰中,樊玄擊如同黃昏將至殘陽,已無盛極之光,卻不負心中熾熱!
他將所有的執念,融入棋子之中,呈現在棋盤上。
寧凡亦做出了回應,傾盡一切爭奪著勝負。
已經無人在乎這一局的勝敗了!
但,命運還是開了玩笑...
即使將自己燒成了一輪紅日,樊玄擊的意識仍舊無法維持太久。
他明明已經看到了一絲勝機,正欲落子,但突如其來的疲憊感,卻一下壓垮了他的所有。
眼前一黑之下,樊玄擊落子之時,竟是略有偏移,下錯了位置...
這是他不惜燃盡一切的一局棋!他已不在乎勝敗,但卻以一個極其低級的失誤,令這一局草草結束...
難以接受!
無法接受!
但,不得不接受...
“這一步,不是你的本意吧。若你想要悔棋,我并不介意的...”寧凡并非真正的棋士,他不在意對手悔不悔棋。
“多謝張兄美意,但...落子無悔...”樊玄擊搖頭拒絕,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棋士。
“如此,卻是遺憾...”寧凡嘆了口氣。
“是啊,真是遺憾...”沉重打擊之下,樊玄擊再無法維持意識。
無法下贏這一局,便也沒有資格知道對方的名字了吧...
呵,這是一段漫長的人生啊,那一日,我見識到了圍棋之神的影子,可直到四十三世的最后,我還是不知道神明的真正名字...
于熊熊火焰中,樊玄擊徐徐化作一枚逆枯道果...
但在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寧凡忽而開口道。
“寧凡。”于火光熄滅中,寧凡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是魔修,無須藏頭露尾時,并不避諱道出自己的真名。
從前不說,不過是因為即使說了,聽在異世之人耳中,也全都會成“張道”二字。
果然,眾樊蠻修士聽寧凡的名字,聽得全都是張道。
但或許是執念太深,樊玄擊居然聽到了他等待四十三世的那兩個字!
只可惜聽得并不太清楚,因有無數雜音在輪回之中肆意干擾。
他說的,是離梵嗎,還是寧樊呢,又或者,是逆樊...聽不清,但...這也算稍稍知曉了神明的真名吧...
“多謝...樊蠻第九枝,就托付給你了,逆樊大人...”
千樹陣法中,一場送蠻典禮正悄悄進行,是樊家修士在恭送遠行的老祖。
樊蠻逆枯術是族中大秘,唯有準圣修士才有資格修習、了解。所以,這些樊家修士并不知道老祖付出了代價、凝聚了逆枯道果。
對于蠻人而言,生死雖大,卻也只是暫時的別離。蠻人死后魂歸山海,若有緣,他們午夜夢回時,還能在夢中見到老祖魂兮歸來。
所以樊家修士雖有悲傷,但卻無人哭泣,而是以篝火和蠻舞,祝福老祖死后得以安寧。
這一日,樊蠻第九枝再度失去老祖。
但同時,他們又擁立了新祖。
寧凡被樊家修士尊為新祖,這也是樊玄擊的遺愿。
冥冥中,似有因果早已注定。
看著還是一介孩童的道蠻山,隨眾人一同尊稱自己為老祖,寧凡真的不知道如何回應了。
明明應該我喊你道蠻山前輩,可現在,你卻尊我為老祖...輪回,真是混亂無序啊。
不論如何,樊家的神識磨盤終于還是到手了。
樊玄擊許諾的逆枯道果同樣到手了:此道果之中蘊含的能量,遠比尋常準圣道果龐大,入手滾燙,似握住的不是一個道果,而是熊熊燃燒的執念...
還有一物,同樣落入寧凡手中,卻是另一道五蘊寶光。
鳩摩圣操控奪靈棋,共使用了兩道五蘊寶光,一道算計樊玄擊,一道算計寧凡。
算計寧凡的那道寶光,已被寧凡降服。
算計樊玄擊的寶光,也在樊玄擊隕落后,瞬間想要逃離,卻被寧凡反手禁錮、捉走。
而后諸多認主印打出,最終寧凡擁有了第二道五蘊寶光,并令兩道寶光合為一體,威能大增。
襲擊寧凡的寶光,只花了鳩摩圣三紀輪回溫養。
算計樊玄擊的寶光就厲害了,足足花了鳩摩圣六紀輪回溫養。
于是兩道寶光合于一道后,新生的五蘊寶光擁有了九紀輪回的威能。面對此寶光,強如蟻主這等十紀圣人怕也要覺得難纏...
蟻主:換一個人當計量單位吧求求了!
寧凡:下次一定。
樊家持有的神識磨盤,只是九逆七十一枯的級別。
級別雖不高,但至此,寧凡古國四器終于集齊,只是暫時無法自用,需要交給南柯老仙,拿來救治北蠻神。
有了古國四器在手,南柯老仙便可使用太古逆月陣,引下古國月光,來為北蠻神療傷。
“太古逆月陣么...”這個陣法的名字,聽起來和太蒼劫靈血祭生靈的太古逆塵陣很像,只是威能和功效完全不同而已。
逆塵,逆月...如今的我,真是在天地大秘之中越陷越深了;但就算沒有因果,試圖違背宿命的我,也早已沒有退路可言了吧...
生而為魔,便只能將反派的身份貫穿始終了!
“為紅靈治療,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期間,我無法分心抵擋無量劫對千樹陣法的攻擊,故而對抗無量劫一事,只能拜托小友了。”南柯老仙請求道。
“前輩放心,我不會讓無量劫干擾紅靈治療的。”寧凡點點頭,朝陣法之外走去。
“凡哥...師兄又要去做危險的事情嗎?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白靈低聲道。
“...”寧凡止步,回頭望著柔柔弱弱一陣風都能吹倒的白靈,實在說不出“你太菜了幫不上我”“無量劫靈一拳就能打哭你兩次”的傷人之言。
“你...會做飯嗎?”苦思冥想后,問道。
“啊?”白靈一怔。修士皆已辟谷,無需吃飯,自也不必做飯。再加上她從前目不能視,口不能言,一心全撲在下棋上,做飯什么的,她不會呀...
但若凡哥哥想吃飯,她會努力的!
“你留在陣法中,幫我搜羅些吃食吧,我與常人不同,若持續作戰,會感到饑餓...”并沒有在神靈體質上多言,顯然不欲白靈牽扯大秘太多。
“師兄放心!有我在,絕不讓師兄餓一點!”白靈忽而想起,自己被救到千樹陣法以后,先是被南柯前輩治好了五感,再之后,就時常做些奇怪的夢了。
在那片夢中世界,生長著一棵巨大的人臉梧桐樹,被夢中生靈尊稱為樹爺;樹爺的身上生長著無數高品質道果。有一次她在夢中陪樹爺聊天,樹爺一高興,居然送了她幾枚果實,夢醒后,果實真的就在枕頭邊,十分神奇,令人分不清夢里夢外有何區別...
若我再向夢中的樹爺索取一些果實,應該足夠凡哥哥吃吧?只不知樹爺肯不肯給更多...
“呵呵,這就是女心向外嗎...”南柯老仙無奈苦笑,似看穿了白靈的心思。
他就那點果子,全都藏在夢里,若他不愿,則便是首逆第一枯的逆月血葫也很難偷到那些果子...但若是白靈索取,果然只能給了對吧?畢竟紅靈也好,白靈也好,都曾是自己樹上結出的五靈悟道花,都是小妹啊...小妹的請求,做大哥的,很難回絕...
也罷,若小妹需要悟道果,給一些便是了...
無量劫在渡劫者成功或者放棄前,并不會停止。
期間,應劫者無法脫離無量劫的鎖定,應劫之地同樣會受到牽連、持續受劫,直至結束。
紫薇魔君在北蠻國之中引下了無量劫后,轉身就遁入了自己的一方界中,在界內渡劫成圣。
畢竟沒有什么地方,能比一方界更安全、更不怕受到外界影響了。
尋常圣人都是先成圣,而后一步步修出山海、明悟一方界。
但也有紫薇這樣的絕世天驕,未入第三步便先看到山海,尋得一方界,天生就比旁人多了許多成圣優勢。
一方界不在輪回任一時空,亦無關世間的所有真虛,只要紫薇不從一方界走出,外界之人想要找出他的下落,干擾他的渡劫,幾乎沒有可能。
“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么...”千樹陣法之外,寧凡抬頭看天空中的無盡劫云,第三境的雙眼,能夠看出這場浩劫將會持續多久。
這個時間,恰好是一個元會,不多不少——這是紫薇魔君為自己定下的渡劫時間。
以紫薇魔君的手段,也需要整整一個元會,才能完美渡過無量劫。
他是一個極度追求完美之人,平生不樂意冒絲毫風險。若他肯仗著蠻力渡劫,自然可以用更短時間成圣,但同時成圣之路也會留下些許瑕疵,無法臻至完美。所以,紫薇刻意拉長了渡劫時間,以追求成圣的最優解...
但卻苦了北蠻國的生靈!
只要紫薇魔君一日不成圣,或是一日不放棄,則北蠻國的無量劫,永無終結之日!
此國幸存者就算逃過了無量劫最初的殺戮,卻還需要忍受持續一整個元會的劫靈獵殺。若無南柯老仙守護,一個元會過去,北蠻國肯定連一根草都不剩下的...
“可惜有我在,你的成圣注定無法完美。待得南柯前輩治好了紅靈,你我因果,自當清算!”
遠方忽然傳來一聲怒鳴。
而后,一只曾被寧凡滅殺過、但已借由無量山的力量重生的無量冥雀,攜復仇怒火襲來!
見識過寧凡的實力,這只無量冥雀沒有自信單殺寧凡。
所以這一次,它帶來了諸多同伴,一起圍攻寧凡!
之前被寧凡殺死的十四只劫靈,全都復活,前來復仇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棘手的地方,除卻十四只劫靈外,更有無數慘死于無量劫的蠻修,被同化成了劫靈,一同襲來。當中就有一人,是前任樊家老祖樊連海!
樊連海生前便是一位二階準圣,無量劫來臨時,他拋棄族人獨自逃生,卻被劫靈所殺;但此刻,樊連海化作劫靈復活,一身靈智皆被抹去,只余殺戮之念!且其一身氣息,已不遜色于遠古大修!
他成了一尊真血九星的劫靈!
“樊蠻逆枯術,陽神!”
但見樊連海單手一舉,將巨如修真星的無量更烏舉在頭頂,而后以樊蠻獨有的神通,將更烏點燃!
霎時間,更烏周身燃起金色火焰,并最終被火海吞沒,化作一輪真正的太陽,刺目而璀璨!太陽之中,鶴影重重,而后,太陽墜落,熾烈的火浪從天而至,北蠻國亙古不化的積雪,竟是瞬間消融一空!
寧凡面色一變。
單是更烏自爆,便能干掉三十三凡;經過樊蠻逆枯術加持的更烏之陽一旦爆開,怕是三百凡都能炸個精光!
無量劫這是非殺我不可啊!
那就讓你自以為是的殺一次吧!
增長無量...開!
持國無敵...開!
隨著寧凡暗中催動多聞無雙的威能,霎時間,他滿頭黑發化作雪白,一襲白衣卻化作了黑色...
這一刻的他,看世間天地如同顛倒!
這一刻的他...氣血百倍增長,腳踏國土則無敵!
“區區螢火,隨北蠻一同消散吧!”
下一刻,樊連海眼神猩紅,笑如瘋魔,將更烏陽神徹底引爆。
熾烈的金焰,一瞬間便吞沒了整個北蠻國,整個世界都被刺目光芒掩去...
請:m.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