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溫混子把水勺扔進鍋中,熱水濺起,吼道,“臭要飯的,滾。”
只是這時望娣卻是抬起頭來,往外沖去,將門拉開,一股寒風涌進來,似滾刀軋來。
“狗東西,你干什么。”溫混子被寒風一刮,渾身發顫,此刻吼出聲來也是帶著顫音。
“求求神仙老爺救救我阿娘,救救我的弟弟。”望娣也不知何處來的勇氣,還未看清來人就是哭叫著祈求。此時才見眼前兩個年輕俊逸的道人,當首一人看著未足二十,清雋卓絕,另一人二十余歲,沉穩厚重,她只看了二人便覺一身暖洋洋。
溫混子瞪了一眼望娣,再是望著云沐陽二人,冷笑道,“你們兩個來此作什么?若是來討債的,那就只有我賤命一條。”他前幾日賭錢輸了給幾個道人,因未能拿出錢來被幾個道人狠狠扇了幾個耳光,今天又見著道人前來已是怒氣盈胸。
樂長生瞥了一眼,冷哼一聲,快步行到尿桶之中,把已經骨斷筋折的嬰兒抱起,一股濃重的尿騷()味撲鼻而來,不過他卻絲毫不在乎,再是看著懷中嬰兒氣息漸弱,似乎便要活不成了。
“虎毒尚不食子,你卻連禽獸也是不如。”樂長生一聲怒喝,實也是他關心則亂,來時云沐陽已有交代,只他感念養恩,一時難以自持。此時回過味來,幸而未曾壞了云沐陽布置。
溫混子冷冷一笑,“這么一個怪物,怎么會是我的骨血,不定是那賤人與那些鬼怪私通,生出了這么一個東西。”
云沐陽淡然道,“我是兄弟二人路過此地,恰逢此事,不可坐視不理,既是你不認這孩兒,不如舍了與貧道待會山門教養。”
溫混子不禁上下大量二人,此刻才是見著二人身上道袍光潔清亮,未曾見過這等材質,一雙眼珠子骨碌碌直轉,嘿嘿道,“便是我不要了,也不會舍了給你們這些蠹蟲。”
“那不知你想要用什么來換?”云沐陽看他一眼,認真問道。
“不換。”溫混子不知為何,心中一突一突,竟是十分不愿。
“看來也是無緣。”云沐陽搖了搖頭,而后自袖中掏出了幾塊碎銀,見著望娣跟在身邊,就放到她手中道,“你且拿著買些吃食,你送我些熱水。”
溫混子看到銀錢,雙眼發亮,一步過去,劈手奪了銀錢過來,笑道,“既然是道長要換,那自然給換,只是不知道你拿得出多少銀子來。”
云沐陽略作沉凝,道,“貧道手上雖然有幾個銀錢,不過…”他說著故意頓了一頓,看向溫混子,后者心中一緊。
“你給我十兩,這個怪物便就送了你。”溫混子見他似乎轉身要走,猶豫了幾分,不敢要得太多,只是這是兩銀子也夠三口之家數年溫飽了。他說完心中就有些后悔,又是瞪了一瞪,見著對方似乎有些猶豫,但是他心中反而十分失落,似乎這個嬰兒只有打死了才好,當下脫口道,“不,你要給我五十兩。”
云沐陽皺著眉頭,道
,“五十兩似乎有些多了。”
“那不行。”溫混子大聲吼道,“我把他打死了了事。”
云沐陽點了點頭,道,“好,我便拿五十兩和你換,只是你要與我立下契書。”
“立就立。”溫混子喜不自勝,實在是從未見過五十兩銀子這般多銀錢,不過他本不識字,生怕對方后悔,嚷道,“你先把錢給了我。”
云沐陽自無二話,拿了銀子與他,再是拿出一張契書。
溫混子看也不看,抱著銀子歡喜難忍,按了個手印。云沐陽與樂長生看著此事已成,就知算是暫時脫去一劫,二人對視一笑,便要往外行去。
望娣一把抱住云沐陽大腿,拉住他道袍哭道,“老爺老爺,求你救我阿娘。”
云沐陽看向她微微頷首,道,“你讓我如何來救?”
望娣聞言心中一怔,道,“老爺您要帶我弟弟回去,不如帶上我與阿娘,我們會洗衣做飯,會照顧阿弟,求您了老爺。”
“嘿嘿,這兩個婆娘你要是看得上就拿去,不過你要在給我五十兩。”溫混子根本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得了好大一筆銀錢,心情大好。
望娣聽著,又驚又慌,一臉期望地看著云沐陽。
“好。”云沐陽答應地十分干脆,這兩人與自己恩師轉世之身不同,不必擔憂天罰之事。
“我說的是金子。”溫混子沒想到隨口一說便就答應了,腦子轉了一圈冷笑道。
“也可以。”云沐陽把手一揮,再是取了五十兩金子,一時間破屋之中金光閃閃。
溫混子一把撲了上去,抱著一堆金銀又哭又笑。
“那我便帶了人走了。”云沐陽笑了一笑。
溫混子不耐煩道,“帶走帶走。”
望娣與溫李氏聽到此言皆是哭出聲來,脫離苦海焉能不喜。
云沐陽輕輕振袖,而后已是到了云天之上。云沐陽將嬰兒抱在懷中,用法力輕輕推拿,不多時嬰兒已是恢復過來。
樂長生嘆息道,“恩師此世雖是還有修道資質,不過資質奇差,而且先天不足,若是不加以修養,恐怕不能活到成年。”
“天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云沐陽卻是頗為樂觀,天道還是留下一條道路可行。
樂長生微微點首,此中道理不可與常人說。少時他道,“師弟,我丹鼎道脈之中有天地靈根坐鎮,此寶或可補先天不足之兆,我欲收恩師轉世之身入門下。”
云沐陽認真說道,“那天地靈根復生未久,恐是難以承受,若是師兄收入門下,便要與丹鼎一脈起運相連。不如這般,恩師轉世之身入我門下,平日便在丹鼎道脈修行。今我氣運正隆,或可消得一二分劫數。”
樂長生想了一想卻是這個道理,自身道行遠遠不足,未能識得內中真妙,當下便道,“大善,我便帶師侄三人回山。只臨行之前,還請師弟起一名字。”
云沐陽略一思索,道
,“今已與溫氏斷了因果,那便隨我姓云,名衍。”
“妙。”樂長生似乎聽得其中幾分玄妙,當下稱贊一聲。不多時他起了虹云,即刻往丹鼎道脈回去。
云沐陽見此事已畢,身形散去,立刻回返正身所在。
太宙宮中,云沐陽趺坐云臺,妖邪在鎮壓之下似乎動靜已是變得極小,不過云他知曉距離這妖邪滅去還遠遠不夠。現下天地間動蕩頗多,不過只要自己所扶人主未能出世,那便終究要落后一步。因此,不管昆侖派如何動作,自身也只是暗布棋子,并不與昆侖直接沖突。
大劫暫時過去,可是又要面對新的劫數,諸派皆是十分緊張,各自搶占山頭,采攝靈機,時常發生斗法爭殺之事。所幸諸大道脈之間尚算平和,因此倒是未曾釀造大禍,只是發生在小宗小派散修之間。
昆侖道脈在昆侖現任掌教主持之下,卻是不斷擴散,原本此界也是無了州界之說,其等搶山占地卻是十分夸張。將近十年來,昆侖道宮大肆建立凡俗國度,盡數利用神通法術強迫人道繁衍,看去一派繁華盛景、人道昌盛。
昆侖道脈在諸國之上設置了長生宮,只為處理凡俗國度之事。如今此宮掌事乃是一位名作上官騰的道人,當日道隱子現身,此人最先承認道隱子姓名,那時他道行只有元嬰二重,但因自己承認道隱子地位為首功,得道隱子賜下一枚仙丹,如今已是度過了赤陽火海劫。
他端坐殿上,座下便有是數位元嬰修士,而他面前一張書案,其上放置了昆侖之下百國情況玉簡。他將幾個戶數人口最多的國度玉簡拿了起來,看罷,滿意點頭,對著座下的諸位元嬰修士道,“短短旬日,六國便有數萬嬰兒降生,大善,此事還要繼續去做,務必要在十年內將凡俗國度人口達到十億之數,如此才可聚養人道氣運。”
他剛說完,一個面容老朽的白發道人皺眉說道,“宮令,如今剛是大劫過去,人口下降厲害,若要在十五年內達到十億之數恐是不能。原本需得懷胎十月降生方能精氣神足,又需間隔至少一年方是不上婦人本源,而今用得神通道法使得其等五月便能生下嬰兒,生得一胎又要再懷一胎,短時內恐怕完成不了。”
上官騰哼了一聲,冷著臉說道,“屠令使,這話本座不想再聽第二次。此事事關祖師成道,也與我等成道息息相關,你不可胡言亂語,十年內必定要能見得功果。”
“宮令所言不錯,彼輩庸俗凡人,受我昆侖庇佑,尚有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之說,如今便是他們為我昆侖效力之時。”這時又有一個面容英俊的道人不滿踏了出來,認真看著屠令使,道,“何況我昆侖不曾苛待他們,日日溫飽食足,處處照顧,其等還有何奢求?”
屠令使聽到此言心中一沉,再是看了看座上其余修士,不由輕輕皺眉,三百年內一旦靈機衰竭,無有了靈機蘊養,必然道行倒退,提前壽盡,而且還會斷了轉生之路,諸人焉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