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點34分,第一小組的人反饋回信息,發現蚩尤墓室石門。
與此同時,指揮中心同樣傳來消息,對亞當的詳細資料又做了一些補充。資料應當來源于潛伏在真理之門內部的高級間諜,然而他們的密級沒有之前那一位犧牲者高,好在也能夠令大家對于他們將要面對的敵人有更加深刻的了解。
亞當這種生物被真理之門的人命名為“類種”,是一種存在于1500萬年前的高等智慧生物。但真理之門并未取得活體,而似乎只是獲得了殘肢。對于殘肢的研究已經持續了將近20年——此前在內部高層中間嚴格保密,這一次是在付出了三個內線犧牲的代價之下,才得到了一些相關資料。
然而這些資料也遠沒有觸及核心。
據推測,全盛時期亞當的實力應當遠超人類世界已知的級王者,因為沒有與活體作戰的經驗,因此還不清楚它的力量上限在哪里。
類種已知的一個顯著特征便是很難受到致命性傷害,極難被徹底消滅。但執行官隊伍配備的生物體力場限制裝置可以對其起到遏制作用——這一點已在北方基地被證實。
作戰簡報只有短短二百多個字,但足以使得他們更加謹慎小心。
墓室石門之外的空間比之前的節點空間還要寬廣,到了這里已經出現了明顯的人工雕琢痕跡。四面的洞壁都留有刀劈斧砍的刻痕,甚至還在地面上出現了一柄石斧。
這種數千年前的石器異常珍貴,但在場諸人對其都沒有太大興趣。
因為更加不可思議的東西在那扇石門上。
石門似乎是以一整塊巨巖制成,表面凹凸不同,但明顯是人工制品。就在石門的正上方。大約三米多的高度,有一行文字。
在場諸人都不清楚這些字符的意義,在圖像通過攝像頭傳回指揮中心以后,專家組也沒人能夠將其辨認出來。那些字符的筆畫凌厲簡潔,呈楔形。就像是有人用鋒利的指甲在石材的表面刻出了它們。
人類自然無法做到這一點,這就意味著……是類種所為。
類種的文字。
李真懷著敬畏的心情仰頭觀瞧,然后微微出了一口氣。
這是否意味著,它們曾經有自己的文明?至少存在于1500萬年前的文明?而那個時候,人類的祖先南方古猿還還有1000萬年才能出現。
那個時候……正是哺乳動物逐漸繁盛,并且完全統治地球的時期。是當今的世界面貌逐漸固化的時期。有無數古老物種消滅,有無數新生物種興起……而類種們就是存在于這樣一個時期么?
并且擁有了自己的文字?
如此強大的一個高等智慧群體,又怎么會消亡呢?它們不是恐龍那種適應能力低下的物種,也不是懵懵懂懂只知道進食繁殖的物種——他們是具有智慧的,而且他們“極難被徹底消滅”!
就在他心生感慨的時候,探測工作已經完成了。
石門之后有高能反應。代表著亞當的那個紅點與這扇門距離為二百二十三米。它似乎停在了原地,對于石門這一邊發生的事情毫無興趣。
石門的邊緣有新生的劃痕,應該是亞當所為——它以強大的力量抬起了這門,而后走進墓穴里。然而執行官們沒有這種巨力,不得不采用更加粗暴的方法:切割。
雙方如此接近,基本上用不著考慮“打草驚蛇”的可能性。
兩分鐘之后,厚重的石板轟然倒塌。自動武器的瞄準激光連成一片。透過塵霧向正前方直射而去,于是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之中。
類種,亞當。
它已經完全變了模樣,不再是一具骸骨。它的雙角之間生長著濃密的毛發,似乎沿著脊椎一路伸展,像是一條長尾一樣落在地面。那毛發粗大黝黑,仿佛一根根柔韌的鋼絲。它體表其他的位置則被青銅色的鱗片覆滿,每一片都有孩童的巴掌大小,邊緣微微翹起,就像古代將軍的鎧甲。
而猙獰鋒利的骨刺此時變得更加粗壯。它們在紅色的激光光線當中閃耀著血色亮澤,好似這身軀的主人剛剛從深淵地獄浴血而歸。
它矗立在黑暗正中,身后是一面高聳至無窮黑暗深處的石壁。
就在有人的槍口上移,指向它面龐的時候,這太古生物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漆黑、沒有眼白的眸子。當激光照射在這雙黑眸之上時。眼睛忽然變成了血紅色。而后血紅的眼球正中裂開一道深黃的縫隙,縫隙迅速擴大,令眸子變成了橘黃色。但橘黃色的眼球中間再次出現兩點紅色的、類似瞳孔的東西。
它們逐漸變得細長,最終停在眼球中間。
橘黃的眼球上,出現了血色的雙瞳。就像惡魔的凝視。
執行官們與亞當這樣對峙了十幾秒鐘,呼吸聲清晰可聞。但對方也僅僅是睜開了雙眼而已——就那樣含義不明地注視著眼前的入侵者,粗壯修長的雙臂靜靜垂在體側,仿佛一尊青銅的雕塑。
只有那雙瞳,那在激光的刺激下偶爾會微微收縮的雙瞳,在向人證明它是活著的。
于是開始有人謹慎地放下身上的設備。一邊密切觀察亞當的動向,一邊輕手輕腳地試圖將它們組裝起來。
但亞當冷漠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似乎并不將那些人的所作所為放在眼里。
它只是在看。
而李真清楚地知道它在看什么。
他試著輕輕向左挪了挪,于是亞當的瞳孔也向左動了動。然而沒人注意到這一點——因為此時有一半人在小心翼翼地、當著它的面安置裝備。
便攜式武器平臺、生物力場限制裝置、照明設備……它們就在亞當的眼前逐漸成型并且構建起由人類高端科技武裝而成的進攻前線,但它仍然毫無反應。
似乎它并不在乎。
而李真清楚,它的確不在乎。
因為他感受到了對方的情緒。他們再度以某種方式共鳴了。
并非前兩次那種狂暴亢奮的共鳴——他并未感到自己的力量發生了爆炸性的變化。這種共鳴類似某種心靈層面的鏈接。他似乎能夠共享對方的情感——在保持著獨立意識的基礎上,同時體驗兩種情感。這感覺怪異而奇妙,令他微微失神。
然后便是深深的憂慮。
對方在按捺著心中的躁動。就仿佛被囚禁了千萬年的惡徒,重新見到了自己的宿敵。它想要等待對方施展出全部手段、處于最佳狀態,然后再微笑著將其輕而易舉地毀滅。它似乎想要驗證自己的力量、炫耀自己的力量——而這種情緒與它猙獰恐怖的外表并不相符。
李真抿了抿嘴,覺得嘴唇有些發干。
被架設好的裝備開始發揮作用,這一整間墓穴內漸漸明亮起來。雖然光線不足以照亮整片區域,然而他們對周圍的環境總算有了大致了解。
這是個深井似的空間。橢圓形的場地周圍石壁高聳,向上一直沒入黑暗里,不知道究竟有多高。只有亞當身后的那片石壁稍微特別——它向更后方傾斜,其上有高度將近一米的簡陋階梯,一直延伸進黑幕之中。
李真皺了皺眉,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兒。
實際上在他見到石門上的刻字時便有這種感覺,但那念頭模模糊糊,讓他無法形成直觀的印象。
不妥之處……究竟在哪里?
但有人在他的后背重重一拍:“嚇著了?”
這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回頭一看,是杜啟溪。后者手中也端著一柄長弓18,瞥了他一眼:“我記得資料里說你打起仗來不要命——是我看錯了么?”
李真不清楚他為何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但顯然不是友好的問候語。或許是高度緊張的情緒與呼雁翎之前的態度令他的情緒有些失控……然而他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同對方過多糾纏。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嗯。有點兒緊張。”
這種帶著示弱意味的回答出乎杜啟溪的預料。他微微一愣,哼了一聲,轉身走到一邊,將長弓架設在自動武器平臺上載入了一系列的輔助設備。
呼雁翎在他身邊一拉他:“隱蔽下來,等指示。”
他們的身前已經用異常堅固的輕合金板與各種裝備平臺構建出了一條一人多高的掩體。這實在出乎眾人的意料——誰都沒想到亞當會給他們如此充足的準備時間。當然有人猜測這太古生物是“有恃無恐”,但人們同樣相信,這是因為它沒有見識過現代武器的巨大威力。
現場的信息與圖像已經被傳回指揮中心,于是他們在原地待命。
然而李真卻覺得心中越來越慌。因為從亞當那里感受到的情緒又發生了變化——對方似乎在召喚自己。
不是通過具體的聲音或者肢體語言,純粹只是情緒上的交流。初次見面時的那種孤寂感與親切感再次從心頭浮現,似乎對方強烈地渴望著自己拋下手中槍械走過去,然后與它并肩作戰。李真茫然地抬起頭,并且覺得雙手有些發抖。
那似乎的確是……同類的召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