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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電話的時候李真剛剛與張可松分開。他身上的電話有兩個——一個是出基地之后用來同人聯系的,一個是在基地內部使用的保密電話。
現在是那支保密電話響了起來。來電的是北川晴明。
自己給的號碼只給了三個人——一個是八棵樹鄉下的王家,一個是北川晴明,一個是劉姨和齊遠山。
劉姨和遠山似乎不想給自己添麻煩,因此極少聯系。偶爾通話也是李真打過去,和遠山聊聊天,然后就掛掉了。眼下他們的確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他想的是類種、異能、敵人、保衛局的人事變動。而齊遠山想的則是游戲、女孩、燒烤店、每日盈利多少。雖然李真打心眼兒里不愿意同自己的這位兄弟變得疏遠,然而事實的確在拉大這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打算日后有了空,再親自去看他們。
至于曾經慷慨地給了自己40塊,幫自己渡過難關的王家人——李真沒有試著去聯系他們,他們也沒有聯系自己。相識是緣,但緣分也有深淺。或許日后他們遇到了真正的困難李真會伸出援手,然而平日里的確沒有刻意親近的必要。
所以說這是第一次,接到基地以外的電話號碼。
他走在路邊濃密的樹蔭里,將電話貼近耳畔:“北川?”
“你現在方便說話么?”
李真往四下里看了看。滿目皆是春色,不見人聲。因而答道:“可以。出了什么事?”
“那位給我留了紙條,只說了七個字。說類種在日本,要我去日本。”
李真微微一愣:“冰雪與風之王?”
“嗯。”電話那頭說道,聲音里帶點兒疑惑,“所以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李真微微皺眉,思量了一會兒,低聲問:“你……之前知不知道這個消息?”
“類種?”北川頓了頓,“不知道。還是看到這張字條以后我去網上看了新聞,才曉得池巖火山那回事。”
“這樣啊……”李真的眉頭沒有舒緩開來,卻是皺得更緊了。是之前的猜想出錯了?
那個冰王打哪知道的這回事?
池巖火山里或許有類種出現這件事是保密的。雖然其他能力者也有可能發現那里的異常,然而口氣如此確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么?
其實帶一個北川晴明去日本倒并不困難。遭遇緊急事件的時候特務府有征召民間高階能力者的權力,倘若這項緊急事件可能有生命危險,那么需要事前向被征召者詳細告知,如果對方無異議,那么他就將成為行動組的臨時一員。
問題是北川去了做什么?如果是那位冰雪與風之王有意幫忙,李真自然是歡迎的。在池巖火山那種環境當中,冰王的力量將使得他們如虎添翼。可如今……
“你去了,她就會去?”李真低聲問。
“我……不確定。也許?”
李真沉默了一會兒,決定說出心中的那個猜想——從那天晚間之后就一直在腦海里縈繞不去的猜想:“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真的就是她。”
電話那頭似乎愣了愣:“什么意思?”
“雙重人格。”李真沉聲道,“你的另一個人格,就是冰雪與風之王。”
“你……開玩笑。我像是精神病?”北川的聲音惴惴,不安里又帶著些無力的抗拒。
于是李真意識到,也許她自己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他放緩語氣,一邊沿路走,一邊輕聲說道:“你自己也這么想過吧?雙重人格不是精神分裂之類的精神病——這段時間我看過一些資料。兩個人格之間本該是互不知曉的,也不該分享彼此的記憶,所以你察覺不到她的存在。但或許是她醒來之后通過一些線索意識到了你的存在——所以你的守護者就產生了。”
他將語速放得很慢,好不讓自己的推斷惹惱對方。雙重人格的確是精神病的一種——極其罕見的嚴重心理障礙。假如現在李真發現自己正處于這種狀況,搞不好得目瞪口呆,隨后覺得這個世界都開始變得不真實了。
但北川的反應沒有像他想象得那樣激烈。看來他的想法是對的——她自己也曾經往這方面想過。因為一切太不合常理。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一個人頻繁地進出另一個人的房間,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而那位冰雪與風之王顯然隱藏得太好了。
況且她只在北川睡著之后出現、在冰王死后出現。倘若以“雙重人格”這種理論來解釋那一位的身份,顯然比“不知來自何處的神秘人物”這種解釋更合情理——盡管那種說法本身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
見她沒說話,李真繼續低聲說道:“你知道的,很多人在夢游的時候會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這是潛意識在發揮作用。也許你的第二人格——如果真的存在的話——就是你的潛意識的某種表現形式,因而可以表現出那樣強大的力量。所以就可以解釋為何她要你同我去日本——因為你不去那里,她就沒法兒去那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北川在那邊喃喃自語,“我的確這么想過,可是……”
可是多么可怕!
自己的身體,在睡著之后被另一個意識操縱。即便那意識對“自己”抱有善意,然而你不知道她會做什么,她會怎么想,她會怎么樣……一切都在未知當中。就好比你起床之后發現身邊忽然多了一個同你一模一樣的人,而那個人也自稱是你自己……
“要不要來做個檢查。”李真低低地嘆了口氣,“我可以給你安排,可以給你保密。”
“不。”北川想了想,拒絕他的提議。
李真原本就沒打算她會同意,笑了笑:“那么你……打算一起去日本么?”
“那邊是什么情況?”
迎面走來一個人。李真等那人走過去才繼續說道:“有點兒麻煩。火山口附近都是巖漿,類種可能就在巖漿里。如果那位去了,的確是不小的助力。然而很危險——非常危險。我自己都沒有把握。”
“是你預言過的那個類種?”
說到這一點,李真皺了一下眉。他拿著電話走了一段路,沉聲說道:“我不知道。雖然它的位置和環境都和我第一次推測的差不多,可是我沒見到它的具體樣子。照理來說那家伙應該是比蚩尤更強大,然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那么久,它一直搞出什么事情,看起來倒像是當初的亞當,還沒有恢復全部力量。然而日本方面派出過幾波考察隊,它早該有所覺察,卻沒離開池巖火山——你知道那些類種實際上都相當聰明,所以我想……”
“你覺得不是你預言的那一個?”
李真重重地嘆口氣:“不好說。現在我實在焦頭爛額——海蛇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么意味著太平洋里也許出現了一個。現在池巖火山又冒出來一個——它離海岸那么遠,總不會是太平洋上的那個受傷跑過來的吧?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好像消防員,撲滅了這一處,那一處又著火了。而且還不知道究竟哪里還有火災隱患,又在什么時候……也許整棟房子都會突然燃燒起來,而我們再也無能為力。”
北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好,那么我跟你去。”
李真挑了挑眉:“很危險。”
“但是我應該去。”她鄭重說道,“如果你和我的猜想是真的……那么我也想要證實一下。倘若她在日本出現,那就意味著……她的確就是我。”
她的反應在情理之中——在李真的預料之中。因為就是北川告訴了他那句話:“知善知惡是良知”。
“好。明天你來基地。”李真點頭,“我們原本后天出發,明天你過來,還可以看一下資料,再了解注意事項。”
掛斷電話之后他又低著頭走了一段路,想了一些事。終于開誠布公地說出來了——北川也并未如想象中那樣激動。她其實早有預感,只是難以接受吧。不敢直視自己內心的人有很多,這并不奇怪。況且……她一定并不像平日里看起來那樣的堅強冷靜。多重人格這種事情相當罕見,必然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擊、內心極度痛苦,才會出現這樣嚴重的心里障礙。
不過倒的確很期待同另一個北川的會面——如果真的存在的話。
“冰雪與風之王”——她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她又是從哪里得知了類種的消息?
他所知道的的兩個王者——大地之王與青銅之王都有自己的歸屬。那一位……也不會什么泛泛之輩吧。
只是這個念頭一從心里冒出來,他隨即聯想到另一件事,就連腳步也不禁頓了頓。
自己走到今天的這個地步,究竟是借了多少人的力?還有多少連他都不清楚的巧合或是機緣,令事情發展到了如今這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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