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神  第七十七章 通緝令

類別: 都市 | 異術超能 | 類神 | 沁紙花青   作者:沁紙花青  書名:類神  更新時間:2024-06-06
 
北川晴明睜大眼睛,然后用手在李真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你……沒事吧?”

李真撐著樹干坐起身,看向雖已恢復平靜、但仍舊血紅一片的海面,迷茫地輕輕搖頭:“我也希望我沒事。所以我覺得像是在做夢……它說它是應龍,可它又說朗基努斯之槍……我怎么都沒法兒把這兩個名字聯系在一起。”

“朗基努斯之槍……”北川晴明重復他的話,“應龍……你是說它自稱應龍——幫助黃帝擊敗蚩尤的那個應龍?”

李真點點頭。

“天。”北川晴明只說了一句話,退出幾步也坐在地上。

李真當然知道這件事聽起來相當不可思議——盡管在“蚩尤”復蘇之后他就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然而龍……畢竟對于每一個中國人來說都有某種特殊意義。而眼下它真的出現了。

實際上他心里的驚濤駭浪不僅于此,還在于他沒有告訴北川晴明的另一件事——“帝裔”。這個詞兒怎么理解?他本能地聯想到另一位著名人物,黃帝。

搞什么啊……他在心里說道,炎黃子孫沒錯,龍的傳人也沒錯,然而……它的意思是說,我,是黃帝的后人?應龍與蚩尤都是類種……黃帝呢?

我是……類種的后代?!

不不不……資料里面已經說過,類種有可能是迄今為止地球上一切生物的先祖,但它為什么偏偏強調我是“帝裔”?總不會說當初的黃帝家……一直男丁興旺,繁衍到自己這一代吧?!

也就是說,在將近五千年的時間里,每一代都會誕下男丁。于是子嗣傳承不絕,一直到了自己這一代?

他想了想這五千年的漫長時光——戰亂不止、紛爭不休。是何種運氣才能令血脈傳承不絕,而沒有在某個時候斷子絕孫?

然而換個角度再一想,他也就有些釋然了。實際上現在活著的這幾十億個男人……不也都是如此的“極端幸運兒”么?他們都是傳承了數千年的血脈與姓氏,一直流傳至今。

短短的幾句話。要讓他細細思量的信息實在太多太多……

應龍表現出了善意。那么……假如說它的話是真實的,黃帝,也應當是對人類懷有善意的吧?這意味著,類種這種生物并非如人們之前想象的那樣,都試圖毀滅這個世界——至少有已知的兩個,在試圖守護些什么。

但問題在于。老爸當然也是所謂的“帝裔”……

為什么只有自己表現出了如此與眾不同的能力。黃帝戰勝蚩尤并且封印了它,那么黃帝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可以無視蚩尤的靈能?這……算是靈能么?克制靈能的靈能?

那么這座島也沒那么簡單吧?龍沒有踏入島嶼的影響范圍半步,它一定知道是為什么——那種令它也感到畏懼,令一個幾乎是全盛狀態的類種也感到畏懼的力量又是什么?

至于應龍、朗基努斯之槍。還有什么蚩尤、路西法之類的傳說人物……它們又是怎么攪在一起的?

他知道了更多事情,然而腦袋里卻似乎更亂了。現在最懊悔的就是沒有在自己全盛的時候遇到它——不然就能弄清楚更多的事情吧!?

李真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然后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得先找到那東西。”

“朗基努斯之槍,命運之矛。”北川晴明用異樣的語氣說道,“那雖然也是傳說當中的東西,然而實物就在霍夫堡皇宮,在奧地利的維也納——你覺得那東西可以打敗類種?”

李真微微一愣:“欸?那不是圣物么?”

“基督教從未明確認可命運之矛或者圣杯之類的東西為圣物……都是人們一代一代的傳說將它們神圣化了。”北川晴明說道,“而且據說圣矛早就斷成好截了。在圣彼得大教堂里,似乎也有圣矛,我們根本弄不清楚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后世偽造的——又或者的確由當初的一支矛又重造出了好幾支來……這東西怎么對抗類種?”

李真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好吧,我們以后再討論這些事。我們先離開這兒。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該去哪?”

北川微微一愣,皺起眉頭:“當然想過。其實我覺得現在不是考慮該去哪的問題,而是考慮能去哪的問題。日本那么一鬧……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搗鬼的是我們兩個了。飛行、火焰、放電,那必然是你。至于我……我本來就是同你一起來的,所以我也跑不掉。”

李真一攤手:“拜托……當初是你要我幫忙,你千萬別告訴我。你沒想過怎么善后?”

北川以手撫額:“當初怎么會想到路西法降臨,又怎么會想到上野觀柳竟然是真理之門的人?原本打算即便暴露,也可以用他的身份周旋。然而現在……鬧得太大了。”

似乎的確是鬧得太大了。

李真幾乎毀掉了一整棟樓,至少有數百人目擊了他現身的瞬間,又將當時的場景拍攝了下來。

李真想了一會兒。問她:“我之前猜得對不對?這島是不是在大陸和澳利亞之間?”

北川晴明嗯了一聲。

“那我們去菲律賓。”李真說道,“離那里應該很近。菲律賓幾乎都是華人移民,官方語言也是漢語,我們在那邊打聽消息。如果可能的話我要聯系特務府,把事情解釋清楚。”

“怎么解釋?”

李真看向那枚卵,又看看北川晴明:“你還打算……出去之后毀掉它么?”

“不然呢?”

“毀了它,我們兩個都說不清楚了。”李真沉聲說道,“我理解你的憂慮。但是把它交給特務府,至少可以說明我們在日本搞出那么大的事情究竟是為了什么。有了這東西,哪怕日方壓力再大我們都頂得住。但如果我回去報告說我們在日本鬧得風風雨雨。又干掉了他們兩架戰斗機,毀掉了一大片武器裝備,殺死了不少現役軍人,結局是把搶來的類種之卵給毀掉了——你覺得他們會是什么態度?”

北川晴明陰著臉,沒有說話。

兩個人原本處于深深的絕望與無助的時候。氣氛相當和諧。然而眼下脫困在即,關系卻僵了起來。

李真在心里嘆了口氣——果然每個人都要被這個世界的外因所牽絆。沒什么人能夠隨心所欲地行事。

他只得繼續說道:“以前打算毀掉它是因為你覺得它是類種。但現在我們知道,這似乎不是普通的類種,而也許是真理之門想要保護、想要得到的類種。具有如此價值,我可以用它來做很多文章。只是為了防患于未然就把它徹底毀掉,你不覺得可惜么?”

北川嘆了口氣。說道:“現在的你,完全用不著理會特務府那些人的眼光。你已經足夠強大了。你就沒想過擺脫他們?”

李真愣了一愣。他明白北川晴明的話是什么意思,于是笑了笑:“我有家人的。況且你打算要我怎么辦?我該靠什么維生?就比如在這座島上,我的力氣變大了,我能夠自愈了……然而我還能用這能力變出一件衣服或者熟食嗎?”

“心社……有自己的財產的。”

“哈。”李真攤開手,“你終于提出這個要求了。我不知道你這些年是怎么過的……也不知道你的經濟狀況究竟如何。然而我清楚的是。我沒法像你們那么干。你們這些人……怎么總是把事情想得這樣簡單。我一個人跑出去了——常規武力很難限制我,瀟灑自在,那么我的父母朋友呢?他們怎么辦?”

北川晴明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里有些無奈的意味:“你……這樣子怎么成大事?”

李真笑了:“無情未必真豪杰。如果連自己的親人都不管不顧硬要說什么追求海闊天空自在瀟灑,那種人在我眼中與禽獸無異。”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北川晴明忽然笑了一下:“好了。我們別爭了。就要離開這兒了……留下點美好回憶吧。至少第一次以這個身份與你同處,覺得你這人還不錯。”

李真沒料到她會如此大度,于是也笑了笑:“說到底。你怎么處置這枚卵?”

“我還是想毀掉它。但是……”她微微皺眉,“在這島上的時候我沒有睡過去,或許是這里限制了我。一旦出島了,就不好說了。我也許可撐到我們兩個到達菲律賓,然后……也許就不是現在的我了。那么我還怎么阻止你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姑且如此吧。但愿你能讓我們倆平安無事。”

李真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盡量做到。至少,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北川嗯了一聲,又問:“那么你呢?可以飛么?”

“我可以……在離開這里之后穿上鱗甲。”李真臉色微紅,“其實我現在的狀態類似級的爆血。不過度使用能力就不需要擔心。然而羽毛的顏色,其實還有些異常。也許直到我能夠徹底地壓制蚩尤的時候,才能恢復過來吧。”

“好。你帶我出去。我帶你飛去菲律賓。間斷超音速的話……大概用不上一小時。”

他們用余下的時間吃了不少東西,一直吃到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碰椰子了。然后用堅韌厚實的樹葉和林間的粗大藤蔓編了一張網,將那枚被冰凍的卵弄了進去。

藤蔓與樹葉幾乎在剎那之間就被凍住了。李真小心翼翼地拖著它走了一會兒——雖然有嘎巴嘎巴的斷裂聲傳來,然而之前他們就考慮這個問題,所以將網編的極厚。暫時無虞。

最后兩個人站在腥氣撲鼻的海邊,踩著染成紅色的沙灘,往身后的島嶼看了一眼。

島依舊沉默著。

李真在心里低聲說道:“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弄清你的秘密。”

然后他們緊皺眉頭走進海水,撥開漂浮在水面之上的血肉碎末,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緩緩向遠方游去。卵被李真用網提在手中,深深地浸在海水里。這東西相當沉。但好在他恢復了一部分力量——即便用一只胳膊擊水,也能跟得上北川晴明的速度。

二十多分鐘之后,兩個人順利游出了五千米之外——順利得令他們覺得也許還會出什么岔子。

然而事情畢竟沒有朝更壞的方向發展。北川晴明忽然低聲道:“好了。”

然后她的身軀開始慢慢脫離水面。

而李真也感覺到,力量在在自己的身體里飛速增長——背后像是又生了羽翼。他能夠感覺得到,只要現在在自己心念一動。翅膀就會像伸展雙臂一樣從背后生長出來。

于是他試了試。

低低地一聲呼喝。背后爆發出一團灰光。

一對碩大的羽翼向天空伸展,拍擊兩次之后就把他的身軀帶離了水面。

于是他同北川晴明對視了一眼,而后兩個人都微微一愣。

北川的眼睛在變藍,眼白與瞳仁之間的界限逐漸模糊。而她的嘴唇也越發深沉,幾乎要變成深藍色了。至于她的頭發——早已經轉化為晶瑩的純白色。李真第一次目睹她的轉變,一時間有些目瞪口呆。

北川晴明則看到了李真背后的羽翼。不過她倒并未像李真一樣目瞪口呆。而是微微笑出了聲。因為她明白為什么對方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從未展現過自己的雙翼了。

因為現在翅膀上,白羽之間夾雜著黑羽,雜駁不堪。瞇著眼睛看過去——那就是灰色的。而且眼下羽片上還有沾染著的鮮血,令這對翅膀看起來更像是……

她實在沒法兒忍下去,笑著說道:“聽說你當時吃的是雞。”

李真回過了神,無奈地擺擺手:“打住。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過接下來……想笑就笑吧。”

一層鱗甲將他完完全全地包裹了起來。然而這鱗甲也是黑白相間的。北川晴明笑著搖頭:“好吧。我可以理解為什么你那么久都安安分分地沒有使用過這兩種能力了。”

然后她一招手,被李真提在手中的卵就飛了過去。北川掃了它一眼,上面的裂縫無聲無息地愈合。接下來她的身邊生出細小的氣流。它們從四面八方穿過兩個人的身體,似乎又有蒙蒙水霧包裹其中。清涼舒適的感覺隨即傳遍全身,就連海面上的陽光都被這些涼風逼退,仿佛置身久違了的空調房間里。

身上的鮮血被清潔干凈,北川晴明低喝了一聲:“好。我們出發了。”

兩人像是忽然被狂風卷起,一晃便狂飆出了數百米遠。

李真扭頭遠遠看了一眼那座島,隨后聽到耳中傳來一聲爆鳴。錐狀云被遠遠甩在身后。

亞音速、超音速。北川晴明在兩種狀態當中來回切換,緊咬著牙不吭一聲。李真意識到,她在對抗自己體內的本能,同時也在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茫茫大海之上很難找到參考坐標。沒有融合蚩尤的力量,李真沒法跟上北川晴明的腳步,所以眼下他在搭順風車。于是他也有時間往下方遠遠看去——

就看到了三支艦隊。

或者說,是三支航空母艦編隊。

幾十條軍艦分布大洋之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難。船只之間的距離隔得很遠。因而這三支編隊幾乎占據了他們的半片視野。

他連忙低喝:“飛起來!去云層!”

北川晴明循著他的視線往下掃了一眼,隨后臉色大變,兩人化作一陣烈風直直突入云層當中。

“有沒有發現我們?”她的臉色不大好看。

“不好說。我們剛才就在艦隊上空。”李真略微飛低了些,往下看一眼——并未見到艦載機起飛,“不過也許把我們當成了鳥類。又或者……他們急著去做另外一些事情。”

他瞇起眼睛往下看。北川晴明隨即在他眼前制造了一面空氣構成的透鏡。但即便如此,也無法看清軍艦的原貌。

李真收回目光,低聲道:“只能看出來其中一艘母艦是‘鎮國將軍’號,另外一艘是‘飛衛將軍’號。至于第三艘……看不清楚。可是‘鎮國將軍’號屬于大西洋艦隊。‘飛衛將軍’號屬于太平洋艦隊——它們怎么編在一起了?”

北川晴明對于此類事情的了解沒有李真多。于是她只搖了搖頭:“或許是……”

“而且是三個航母編隊。”李真的臉色凝重,“這意味著戰爭。它們在趕赴戰場。”

“墨西哥?”北川晴明微微一愣,“那邊……是不是打起來了?和類種作戰?”

李真心煩意亂地搖頭:“也許是。我記得太平洋艦隊是有四艘航母的。可眼下……”

他想到了最壞的結果,然而沒有說出口,最終只說道:“走吧。快些趕去菲律賓。”

他們在云層之上飛行了一陣子,然后才降低高度尋找參照物。飛行時間將近一個小時,遠處已經可以看到星羅棋布的小小島嶼了。李真弄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菲律賓境內。然而赤道往北的大型島嶼自己的印象當中似乎只有一個菲律賓。于是在遠遠看到其中一座稍大些的島上面有人家的時候,北川晴明帶著李真遠遠落在了海面的一塊礁石上。

李真看了看遠處那棟簡易房屋之前晾曬的衣服,碰了碰北川晴明:“麻煩你個事兒。”

“偷衣服對吧?”北川嘆了口氣。

“沒錯,我總不能這樣見人吧。”李真指了指自己。

她無奈地笑了笑,朝那堆衣服勾勾手。

就好像妖怪施了妖法,氣流卷著一件上衣與一條短褲飛射過來。只剩下晾衣服的桿子在原地微微晃動。

李真皺著眉頭打量到手的衣服。

上衣是是短袖襯衫,黃底,上面有大片大片翠綠的椰樹花紋。而短褲則類似于沙灘褲,紅黃相間的顏色,上面還有淡藍色的小小斑點。

不過總算是衣服……李真給自己套上了。然后收攏鱗甲。北川晴明歪著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動了動:“還不錯。”

“你呢?”李真遲疑著說。“這個樣子……”

“我不會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使用能力就可以了。”北川晴明用手揉了揉額角,又使勁兒眨眨眼,“我們快些找到地方……我怕快撐不住了。”

十五分鐘之后,他們遠遠看見大片的陸地。而且令人欣喜的是,他們的運氣相當好——那是一個臨海城市。雖說看起來并不大,然而終究好過大片的鄉村田園。

兩在一處毫不引人注意的荒草坡上了岸,警惕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眼下是午后。遠處的小小碼頭上似乎空無一人。陽光火辣辣地照射在地面上,天空中幾只海鳥無力地滑翔過去……這里就好像已經被人遺棄了。

李真略微放了心。轉頭一看,北川晴明已經一抬手,將那枚卵拋進大海里。他一愣:“你做什么?”

“上街之后我就不用我的能力了,所以你沒法帶著這枚卵到處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中的淡藍色飛速褪去,“你記住這里,我把它插進了海底。如果有必要的話,你可以帶人來撈。那冰層大概可以維持一個星期——再拖得久了,那卵就要脫困了。”

李真想了想。點點頭:“這是個好辦法。”

小碼頭的左側似乎有一家酒吧——李真是從僅存的那個“吧”字上辨識出來的。酒吧的們敞開著,屋檐下擺了三張躺椅。一條老狗趴在門口耷拉著舌頭微微喘息,朝這邊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李真注意到酒吧門邊的一臺淡藍色機——那上面有聯合銀行的標識。

這意味著他可以在這里通過自己的賬戶和密碼提取現金。于是他開心地笑起來:“走,取錢去。大吃一頓再說。”

恢復了原貌的北川晴明笑了笑,同他并肩走過去,就好像午后閑來無事到處閑逛的游人。可惜之前那家的架子上沒有鞋,李真只能赤足踩在發燙的路面上。

等他們走近那家酒吧的時候,老狗才抬頭瞥了這兩人一眼。李真朝他吹了個口哨,徑直走到門邊的取款機前面打算取錢。而北川晴明聽到了門里面的電視機聲音,透過窗戶仰臉看了看。

酒吧里似乎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輕微鼾聲。

身處這樣的閑適場景當中,海島上發生的一切恍若隔世。

李真抬起手,打算輸入自己的賬號號碼。但北川晴明忽然從身后搶過來。狠狠撥開了他的手,低聲道:“別!”

李真一轉頭就看到她緊皺的眉頭與肅然的表情,立即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怎么了?”

她向屋子里面一指:“我運氣好,瞥了一眼電視。我們兩個,被通緝了。”

李真眨了眨眼:“你再說一遍?”

“我們兩個被通緝了。”北川晴明慢慢說道。“剛才電視上有我們的照片——最高等級的通緝令,華約成員國都會對我們全力追捕。”

“開什么玩笑,我可是執行官!”李真低聲喝道,“我們是能力者,怎么用這種方式通緝我們??”

“還有更讓你驚訝的事情。”北川晴明抿了抿嘴,“通緝令里面提到。我們兩個具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極度危險——幾乎就是明明白白地說,我們是能力者。這意味著,他們不想隱瞞了。”

李真張了張嘴,回想起來時在海面上見到的那一幕,低聲道:“也就是瞞不住了——看起來我們猜對了。墨西哥已經開打……公眾早晚都會知情。”

“所以你不能用自己的卡,肯定已經被追蹤了。”北川晴明看了酒吧門里一眼——鼾聲還未停歇。她推開李真走到取款機前:“用我的。心社的海外賬號他們不可能知道。”

李真只能沉默。

周圍還是空無一人,陽光明晃晃的刺眼,遠處的海浪泛著碎光。老狗瞇起眼睛瞧著他們兩個。而蟬鳴聲現在有些刺耳……一切都讓李真覺得心情壞到了極點。

海外他鄉,又被通緝……這種才出狼群又入虎口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但他還是想不明白,或者說不大愿意相信……

戴炳成怎么會放任這種情況發生?

戴炳成,應公——這樣有影響力的兩個人都該是了解自己的吧?他們應該知道自己在日本所做的一切都事出有因……即便暫時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也應該拖著對方。等自己回到特務府,自然一切都好說。

可怎么就……弄出了特級通緝令?

該死。他長出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看北川晴明。

卻發現她已經轉過了身,兩個人面對面了。

女孩的臉上帶著略微惶恐茫然的情緒,盯著李真看了好一會兒,才怔怔地問:“這里是哪兒?”

李真呆立片刻,然后將視線越過她,去看提款機的屏幕。

二十三位的賬號安全碼只輸入了十多位……

她就睡著了。

“天哪……”李真懊惱地揉了揉額角,用一只手抓著北川晴明的胳膊,盯著她的眼睛。沉聲道,“你先別慌,發生了很多事,我得慢慢給你解釋。”

北川晴明……他最熟悉的那位北川晴明回來了。

女孩點點頭,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低聲問:“我們在執行任務?我真的是……冰雪與風之王?”

李真無奈地點頭:“都往后再說、往后再說。現在你看看你這串賬號安全碼——你記不記得?”

她轉過頭去又看那十多位的,然后搖頭:“沒印象……這個,我應該知道?”

“你不該知道。那一位該知道。”李真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又看看門口的老狗,長出了一口氣:“這么來說……就沒辦法了。你在這里等我。”

然后他赤腳走進了門。

過了一會兒,鼾聲消失不見。李真穿著一雙拖鞋走到門口,對著北川晴明招招手:“進來說。”

而那條老狗還在門前趴著,微微瞇起眼。李真看了看它,搖搖頭:“這狗……”

北川晴明依言走了進去,左右打量,視線落到一個躺在長椅上的男人身上。他現在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就好像……

她心里一驚:“你把他殺了?”

李真一邊關窗一邊笑了笑:“只是打暈了。沒辦法的事——來搭把手,把門也關了。”

五分鐘之后李真端了一杯水,與北川晴明面對面坐著。他慢慢說道:“先得從那天晚上開始說。當時我們在吃飯,你給我來了一個電話,說要睡著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李真說得很詳細。除了誰是第一人格誰是第二人格這個話題以外,他將所有的細節都同北川晴明講清楚了。因為也許之后的一段時間就要同她一起應對危局,她知道得多一些,行動也就方便一些。

北川晴明聽得目瞪口呆——之前倒很少從她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

實際上說起來這兩個人格的性格差別并不大——最初認識的那個北川待人接物總是不瘟不火,很難見她露出特別激烈的情緒。即便同李真算得上相熟。也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然而那位冰雪與風之王——雖然看起來也是寡淡的性子,然而一旦相處得久了就會發現那是一個心底潛藏著些熱情的女孩。

但兩人都有共同點——很冷靜。

因而在他原原本本地將一切說清楚之后,北川晴明皺著眉頭消化了五分鐘,抬頭說道:“所以說,我們是不是得聯系特務府?”

李真點頭:“我的確有這個打算。我想聯系戴炳成,我覺得他是信任我的。”

北川晴明一笑:“他必然是信任你的。也許你……們兩個剛才都太驚訝了。所以沒想明白一件事——如果真的想要抓你,派能力者秘密行動豈不是更好?完全可以等你自投羅網。但眼下電視里就在滾動播放通緝令——”

“是在給我們示警!?”李真眼睛一亮。

“幾乎是必然的。”北川晴明點頭,“但由此可見特務府承受的壓力也不小,不然不會搞出這種法子來。”

李真想了想,離開椅子在那男人的身上翻了翻,找出一部手機。

考慮了很久。還是撥了一個號碼。

他試著同戴炳成聯系,他覺得這個人,定然是信任自己的。

然而……無法接通。

就如之前遇到那個假冒綠騎士時一樣,他的電話無法接通。

這種情況相當罕見,然而竟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又發生了。李真皺起眉頭想了想,手里一用力,將電話捏碎了。

北川晴明帶著詢問的目光看過來。

“兩種可能。”李真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語,“如果他信我,想要幫我,就不會在這種時候把自己搞成無法接通。如果他不信我,想抓我……那么也更不會這么干——他完全可以通過電話定位。也就是說……他怕我打給他。他害怕……我被追蹤。”

李真緩緩抬起頭:“也許他現在也很不好過……基地里到底怎么了?”

“看新聞。”北川晴明站起身走到吧臺之后翻撿了一陣子,又撩開門簾往里屋走。隨后聽到她的聲音:“你來,這里可以上網的。”

李真走進去的時候北川已經打開了電腦,隨后登錄幾個新聞網站。

結果目光所及的第一條新聞就讓他們兩個微微發愣——

墨西哥恐怖分子全面暴動,沖擊中國軍事基地。

這個標題之下是更加詳細的介紹,李真皺著眉頭細看。發現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要嚴重。

報道里說很多僑民已經遷回國內,大使館也已經關閉了。幾個軍事基地進入紅色警戒狀態,正在協助當地軍隊對抗暴力分子。

然而對于暴力分子的身份的介紹卻相當模糊,只說是某極端宗教組織。毫無疑問,那是指真理之門。但那些“恐怖分子”的戰斗力……似乎太強大了些。

因為另一篇報道提到。西太平洋艦隊已經損失了“鎮北將軍號”、“安西將軍號”這兩艘航空母艦。

這種事……

匪夷所思。

二戰期間帝國被擊沉過一艘航母,然而那是現代海軍建立以來第一次被擊毀的航空母艦。眼下一次被干掉了兩艘么?去廣代森林之前李真還未聽說過海軍參與作戰的消息,那么就是說……

是發生在這短短三天時間里的。

三天,兩艘核動力航空母艦。

盡管報道里并未提及其他,然而李真已經可以確定,那些恐怖分子也許不是什么恐怖分子……

而是被類種異化了的人。

或許,類種還發揮了直接作用。否則他完全想不出。僅靠血肉之軀是如何擊沉位于海面之上、有艦隊三位一體護航的航空母艦的。

它真的已經覺醒了。

李真長出了一口氣。事情很嚴重,他也很心急。

因為他見過“應龍”。

而真理之門的那枚氫彈也僅僅是損毀了它頸下的鱗片而已。那樣強大的生物,同航空母艦編隊遭遇會怎樣?

帝國最新型的核動力航空母艦“鎮國將軍號”,排水量二十萬噸,艦長五百五十六米。這樣的龐然大物已經號稱海上巨無霸。然而遭遇應龍的話……

李真想到那延綿不知幾千米的身軀,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

那不是人類的常規武力可以抗衡的生物……

所以無論應龍口中的“朗基努斯之槍”究竟是什么東西,他覺得自己都必須要試一試。

然而先要解決眼下的窘迫狀況,他得知道北方基地現狀如何,戴炳成的確切態度如何。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整理思路。但就在這時候。屋外傳來一聲呻吟。那男人醒過來了。

李真當即沖了出去,隨后就同那人對了眼兒。老板的年紀大致在四十歲左右,皮膚黝黑,體形肥胖。鼻子底下一撇濃密的大胡子,眼睛有微微上揚的魚尾紋,就好像一直都在笑。哪怕現在他揉著頭腦爬起身、看到李真的時候。那表情也像是在笑。

然后這昏頭昏腦的老板還說了一句:“喝點什么?”

他用的是漢語,實際上也是眼下菲律賓的官方語言。李真微微一愣,順水推舟:“呃……喝水。”

老板似乎還覺得自己的腦袋疼得受不了,因此一直走到吧臺之后才意識到……屋子里開著燈,窗戶和門統統被關上了。

這時候北川晴明也打里屋走出來了。于是老板更覺得事情有些不同尋常,再一摸后腦木漲漲地疼著的那個大包,頓時叫了起來:“搶劫!”

李真無奈地嘆了口氣。柔聲道:“您冷靜一點,聽我解釋——”

但老板已經一彎腰,飛快地從吧臺下面取出一桿獵槍對準了李真:“站著別動!”

又轉向北川晴明揮了揮:“你也站過去!”

李真嘆了口氣:“您別慌,我們不是來搶劫的——你見過我們這樣的劫匪么?”

老板打量他們兩個一番,但仍舊皺著眉:“別廢話——我要報警。”

“你逼我的。”李真無奈地說了一句。

然后……人消失了。當老板能夠再次看清他的時候,李真已經握住了獵槍的槍管,帶起來的烈風吹得吧臺之后的紙張嘩啦啦作響。

這男人驚慌失措,本能地將獵槍往后抽。但槍管像是被焊在了李真的手里,紋絲不動。李真看著他的眼睛笑了笑:“剛才弄昏了你,又順走了你的鞋。本來就很抱歉了。我不想再弄壞你的槍。聽我的話,放下來,別慌張,可好?你該明白,想殺你的話……你早就死掉了。”

他鎮定的表情和平緩的語氣似乎安了對方的心。而兩人相貌的也給他們加了分——無論如何都屬于男帥女靚的類型,這使得這位大叔再次放松警惕——因為他本身也有一對十六七歲的兒女。

更何況……李真表現出了非人的能力——只有鬼魅的動作才會如此之快吧!

他慢慢松開槍,又舉起了手。

但李真又把槍放在了吧臺之上,退開兩三步:“槍還給您。我們沒有惡意。剛才很抱歉,怕你叫出聲,所以把你弄昏了。但我們迫不得已,我們在被人追殺——”

然而李真發現老板的眼睛沒看自己,而是往左上方瞅了瞅,然后重新移回視線,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起來。

他飛快地瞥了瞥電視機。

通緝令又在滾動播放了。

老板下意識地看著自己眼前的槍,但沒敢伸出手。因為李真的距離比剛才還近——他沒把握在對方沖過來之前就準確命中。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位。

看起來這么年輕的兩個人……到底是怎樣的“極度危險分子”?

李真意識到自己扯的謊露陷了。于是走過去身后把槍拎在手里,將槍管扭成了麻花:“好吧,你看到了,我們兩個是通緝犯。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乖乖配合,我們走之后不為難你。二是想方設法地打算把我們賣出去——那樣一來我就不得不再次打暈你。甚至有可能殺掉你。你選哪個?”

老板愣愣地瞅了李真一會兒,又看看北川晴明,一縮脖子:“都聽你們的。”

“聰明人。那就隨便坐吧,別客氣。”李真撿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對北川晴明說道。“我還是想回去。”

“回哪?大陸?”北川問。

“嗯。回去了才能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回事——否則我們在這里……”他轉頭揚聲問依舊站在吧臺之后抹汗的老板,“勞駕,這里是哪兒?”

老板連忙回答:“三寶顏。”

“唔……沒聽說過。”李真轉過頭接剛才的話,“否則我們在這個三包煙,只憑新聞和網絡上的消息,什么時候才能搞得定?”

北川晴明略一沉吟。低聲道:“唔……也可以。但是我們先得……”

她的話音未落,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李真與北川晴明當即收聲,猛地轉頭看向酒吧老板。而他擰巴著臉小聲道:“來碼頭上班的人——他們來喝酒了——”

李真看了看墻上的鐘——三點三十分。

“搞什么……這個時候才上班。”他一晃頭,“告訴他們打烊了。”

老板又抽著臉:“惹不起的……不會走的……”

就好像要驗證他的話,門口咣咣一陣響——外面的人開始踢了。李真只得沉聲道:“打烊了!”

聽了他的聲音,外面的人沉默了一陣子。然后又有一陣喧鬧聲響起來——說的不是漢語。但顯然相當不滿。再加上最后兩腳,門板咣當一聲撞在墻上。

于是沖進來的五六個人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老板滿頭是汗,癟著嘴,站在吧臺之后。酒吧正中間的位置,坐著一男一女——桌上擺了一把槍。槍管被擰成了麻花。

這些人微微一愣,隨后看著老板大聲說了幾句話。

李真沒聽懂,然而可以觀察得到他們的眼神——飽含敵意與警惕。

看老板的樣子……這幾位平時就不是好相與的、“惹不起”。

但此刻面對他們兩個人。這幾位似乎又本能地生出了打抱不平的心思——畢竟酒吧老板還是“自己人”。

同樣沒聽懂老板回應了幾句什么話。但那幾個人只冷冷地看了看桌上的獵槍,依次走出去了。

李真看著他們消失在門邊,沉聲問:“你們說了什么?”

老板咧了咧嘴嘴:“他們問我要不要幫忙,我說,是槍管被我弄彎了……找了你們兩個給我修。”

李真站起了身:“你是這么說?”

“對,對。”老板笑著答道。

“……算你聰明。”李真大步走到他面前,一伸手,“錢統統拿出來。”

老板張了張嘴,似乎沒弄明白他的態度為何轉變得這么快。但李真又厲喝了一聲:“拿來!”

手在吧臺一拍,嘩啦啦一聲響。厚實的木頭被他砸碎了。

這一下老板不敢多說話,在底下忙活了一陣子,雙手擎了一把鈔票出來,還不忘補充:“金元、金元……”

李真抓過錢胡亂地塞進自己兜里,然后超北川晴明使了個眼色:“我們走。”

兩個人大步跨出門去。然而酒吧老板還愣在原地,沒弄懂對方夸自己“聰明”是什么意思……

實際上李真是真的在夸他聰明——只不過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件聰明事。

“槍管被我弄彎了”——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人類可以做得到的。

顯然走出去的那幾位沒那么蠢——不會蠢到相信老板的話。而李真也的確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忌憚與警惕,甚至還有那么一絲不大引人注目的貪婪。

那幾個家伙……見過通緝令!

他們定然是去通風報信了。

只是李真略有些遺憾……原本還打算用酒吧里的網絡多了解一些東西。然而現在看了看手里的十幾塊金元——他不清楚這附近物價如何,卻清楚這么點兒錢定然不夠兩個人逃亡的生活。

他與北川晴明試圖迅速地遠離那個酒吧。然而竟然還有兩個人等在了外面。見到他們兩人離開,就不緊不慢地遠遠綴在后面。他們迅速穿越雜亂無章的建筑,甚至還橫跨了一條幾乎沒有車輛的小路。然而對方顯然比他們更加熟悉此處的地形,反倒愈發明目張膽地追蹤過來——甚至還有說有笑。

擺出一副“我就是要跟著你,抓你”的態度來,還如此狂妄……

走到一條路面曬得發軟的公路上之后,李真猛然在路中間停住腳步,一轉身,朝兩個人徑直走過去。

沒法兒忍。

實際上這條路上也就只有他們四個人——李真與北川晴明在前,“盯梢”的在后。

那兩位……甚至懶得裝出“不關我事”的樣子。只微微仰起頭,挑釁似地看著李真。

李真沉聲道:“滾。”

但其中一位嗤笑一聲,抬起自己的右手。兩根手指微微一搓——

呼。一團小火苗燃了起來。

李真愣住了。

因為他沒有想到,對方是能力者。

而他更沒有想到……

有人敢在自己面前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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