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將那槍融合在身體里,而在重新凝聚形體的時候它卻好像具有了某種生命力,從他的手中脫離、遠遠飛到了別處。盡管他不清楚其中緣由,但他意識到這樣一個機會,或許很難再來——就連他自己都不曉得是什么因素引了如此變化。
于是他做了最后的努力。
所能的能力在這一刻盡數爆出來,狂暴的火焰與電光伴隨身后的羽翼延伸,直沖向那一團迷霧。這里的出口就是這團霧氣,而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在這出口之后又是什么東西。
但無論異能還是靈能似乎都毫無效果,便是連河流中的血液都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
于是他動了自己的權能。
也就是在同一刻,手掌前方的阻力猝然消失。他向前踉蹌一步,踏進那霧氣里。
迷霧遮蔽了他的眼睛。李真接連走出三步——霧氣的那一頭是一片微紅的光芒。
最終他一鼓作氣地沖出霧團……
隨后看到一根粗壯無比的血紅色圓柱。
他腳下的土地變得血紅,還在微微起伏,就好像流動的濕泥,令他更加不良于行。
李真意識到了什么,于是驚詫地抬頭,看向身前那根巨柱的更上方。
那果然……是一根腿骨。腿骨上所有的血肉都已消失不見,只余絲絲縷縷的肌肉纖維。而這腿骨屬于一具更加巨大的血色骷髏——這骷髏站在一條血紅色河流當中,正轉過頭去——
看向極遠處。一團迷蒙的、光亮的霧氣!
而此刻類種高踞天空之上。
它看到李真已經向那柄武器伸出手去。
武器上的條紋開始微微顫動,似乎在抗拒。條紋當中鮮艷的“血漿”沸騰起來,向外濺出星星點點的液體。那些液體濺落到李真的身上、地面上,轉眼之間便升騰出縷縷青煙,就像極具腐蝕性的強酸。
然而地面上的那個人視線卻似乎沒有什么焦點。他微微皺眉、迷茫地看向前方,令自己的手在距離那東西十幾厘米遠的地方停住了。
隨后他的臉上顯露出扭曲的表情,似乎正在遭受極大的痛苦。他的指尖開始顫、嘴唇抖,變成紫黑色,仿佛下一刻便要噴出血來。
他甚至微微退后一步,仿佛為眼前看到的景象而感到震驚恐懼——盡管類種并不清楚是什么東西令他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但它還是輕輕松了口氣。
至少看起來。李真并不能駕馭這種力量。實際上它甚至懷疑從前的那位主宰能不能馴服它。因而它產生了片刻的猶豫——它有些拿不定主意。應當就此離去,還是再去試一試看能否得到那件武器。
實際上到來此處的目的已經達成,它做完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遭遇李真僅僅是一次意外,盡管這次意外的見面所引的的后果并不在它的意料之中。
類種因為這短暫的猶豫而稍微分神。于是當它再一次看向下方那片的土地的時候。它現那武器的光芒黯淡了下來。
整片城區的范圍都很昏暗。僅有幾處的余火在夜風當中搖擺。之前這武器放射出的光芒照亮了上百米的一片區域。但此刻它的光芒卻微小得好似燭火。
因為李真不知什么時候握住了它。
它變得馴服起來。遍體條紋當中的液體悉數凝固,重新變成僅僅具有鮮艷色彩的裝飾花紋。眼下手執這武器中段的李真,抬頭向天空之中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便如利刃一般撕破夜幕。與投影做了一次對視。
類種立即警覺。
它在一個呼吸的時間里做出決斷——當即離開此地。
但與“他消失了”這個念頭同時出現在意識當中的是另外一個念頭——
“他怎么可能這樣快?!”
那片廢墟已經因為某種狂暴的沖擊力而炸飛開來,地面上有一團蘑菇云正在月色下緩緩升騰。而蘑菇云的上空數百米處,又同時出現了一個亮白色的錐狀云團。再向上,就在千米的高空……
投影看到了李真的面孔。
他自虛空當中浮現,眸子里閃爍清冷的光芒,面無表情。
兩者相距不過數百米,而投影在這一刻開始化作點點光斑。
但這樣的一個過程受到了某種影響。
無形的力場在天空之上擴展開來,所到之處一切都慢了那么一秒鐘——仿佛世界被定格一瞬。
下一刻,類種殘存的意識現自己正與李真面目相對!
他手中爆出勃然光亮——那柄短短的武器在此時從兩端伸展出赤紅色的光刃,電光與火光在其上一同閃耀。
而他竟然伸出手,扼住了這投影的咽喉!
難以遏制的驚詫感在類種的意識當中彌漫開來——這是因為對未知的恐懼。例如它并不清楚究竟是何種力量可以限制它收回自己的投影,更不清楚就在它方才分身的短短一瞬究竟生了什么,令這個人忽然爆出了如此可怕的力量!
但它仍舊聽清了李真口中所說的話——以那種平淡而寒冷的語氣。
“這只是開始。”
“而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隨后他右臂高高抬起,在廣闊蒼穹與冷淡月光之下,以掌中那柄新生的命運之矛,貫穿了投影的胸膛!
空氣當中似乎響起了無聲的慘嚎,這片天空之下的地面上頓時被一陣狂暴的烈風掃過。空中爆出一團明亮的火光,而向著四面濺射的火焰化作一條又一條扭動的細蛇往更高遠的夜空當中逃逸,卻好像很快便失掉了所有力氣,變得黯淡稀薄,最終消弭在夜風里。
人類的雙耳難以捕捉的尖叫在整片天空之中回蕩,激起的烈風令空氣變得狂暴起來。大團灼熱而無形的氣體向著四面八方轟擊擴散,方才平靜不到幾分鐘的地面再一次掀起漫天的煙霧。
而類種的分身投影已經在被貫穿的剎那之間解體,甚至沒有來得及留下任何一句話。這一次它沒有化作光斑,而是變成了流散的火焰。
盡管李真不清楚兩者之間的區別是什么,但他仍舊對這一位的分身被殺滅之前留下的哀嚎感到心滿意足。
他殺死了它。盡管只是一個分身投影,然而這分身卻擁有遠比此前所知一切敵人更加強大的力量。路西法顯然是迄今為止覺醒得最為完整的一個類種,盡管這種覺醒似乎還遠遠沒有達到它的極限。
于是他握著那收斂光芒、重新變成短短一截的武器,在高天之上向下看去。
一整片城區被摧毀殆盡,不曉得這里面是否有那對夫妻,或者有那個女孩子。
這里已經成為死地——盡管他曾經試著守護那些人,然而就眼下的狀況來看,大概十不存一。
所過之處盡是死亡與殺戮。李真輕輕嘆了一口氣,令自己的肌肉松弛下來。
但至少……這似乎是值得的。
并非因為“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之類的空洞口號,而是因為他似乎弄清楚了更多的東西。夢中所見歷歷在目,眼下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觸摸到了那秘密的邊緣——無論是隱藏于自己體內的秘密,還是那所謂最后一日的秘密。
只不過為了這樣的秘密,還不知道要犧牲多少生命,犯下多少錯誤。
“無論如何……”他在夜風里向下看去,微微垂下頭,“對不起。”
這里已經恢復平靜——盡管是死一樣的平靜。
然而在極北之地的某處,天地之間陡然爆出一聲狂暴的呼嘯。這聲音就仿佛蒼穹之上被什么人捅出了一個洞,于是巨量的空氣便從那個孔洞當中噴涌向酷寒的星際空間,出震撼天地的嘯響。
大地顫抖起來,密密麻麻的裂紋在蒼茫雪原之上延展,冰層像甜品上的糖殼一樣脆裂,暴濺起大團的雪霧。大地深處仿佛有巨獸正要破土而出,又好像遭受了難以忍受的重創。俄頃,上百條隆隆作響的火柱子自地底噴薄爆,將其上一整片低矮的建筑物悉數化為灰燼,又激蕩起猛烈的沖擊波。
雪原變成一鍋沸騰的水,人類的呼喊與慘叫聲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雷霆一般的吼聲足足持續了十幾秒,就在這十幾秒的時間里自地底噴出的火柱似乎又引燃了什么東西,于是——
一點明亮的光芒在火焰叢林中爆開來。
似乎有千百個太陽從冰層以下升起來了。
于是在幾分鐘之后,李真也看到了那光。
北面的天空亮了起來,好像在凌晨一點多鐘,太陽提前升起了。然而那光芒似乎比朝陽散出來的光更加明亮——它幾乎將半邊天空中的云霞都映得燃燒起來。
他微微皺眉,抬起頭,盯著那光瞧了幾秒鐘,然后搖頭嘲諷地笑了笑。
看起來的確傷得很痛——痛到似乎快要瘋了。
因為據他所知,在西伯利亞有從前帝國的導彈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