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常年爭斗,很多姓氏跟村落之間,就形成血仇,在吳晨小時候,還有很多村落之間,是不能通婚,不能過界的。小孩子在學校里,也是拉幫結派,群毆不斷,而且從小孩斗毆,演化為青年群毆,再到全村械斗的事情也不少。
據二姨在電話里說,這次鎮上兩個大村,發生械斗已經多日,越演越烈。起因是一村的拉土車軋死了另一村的一個小孩,雙方父母還沒談妥私了,就開始干了起來,很快兩村的小青年們就卷了進去,開始沖擊毆打對方在市場做買賣的攤位。
到了這個地步,村里老人組就出面了,召集各房頭青壯力集中,統一調配,分派武器,正式進入多年未有的戰爭模式。
打得狠了,不單各種馬刀、飛輪、水管等常規武器,還動用了槍支。現在進入相持階段,兩邊都封了道路,分隊巡邏。
鎮政府協調不了,派出所也被兩邊輪流砸了幾次,現在鎮里四套班子,干脆拍拍屁股,集體跑到港府等地“考察學習”去了。
住在鎮里街道上的“居民”,大都是像吳晨的父母這樣的外鄉人,偏又夾在中間,就都干脆收拾東西,回鄉下老家了。
大牙一聽就傻眼了,給鄉下舅舅家打了電話,果然父母都在,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一路上都沒怎么吃飯,只在服務區吃了點面包之類的,現在饑腸轆轆的,只好回到縣城,先到學校接上杜欽,找了個小館子,胡亂吃了一頓。
杜欽自然是埋怨了一通,說回來都沒事先通知一下,又詢問了吳晨的身體,之前在電話里也是詢問過的,現在當面見了才放下心來。
最后聊起他們鎮最近的械斗,感嘆這朗朗乾坤,鬧到這地步,真是匪夷所思。在這個網絡時代,竟然也不見網絡達人發個微博什么的,更是不可思議。
吃完飯,見他們要回去,杜欽一開始不放心,說是現在白粉仔太多,四處劫掠,這夜黑風高的,他們又開的是外地車,很不安全,還是在學校呆一夜,明天再回。
吳晨卻是擔心家里情況,無論如何都要回去,最后他開著車先把大牙送回家里,再開車往自己的村子趕。
鄉下空氣就是好,月明星稀的,通往村里的小道,狹小而蜿蜒,還好吳晨算是熟悉的,慢慢的開著,繞過整個村子,從外圍的鄉路往家里開去。
吳晨小時候,也是在村里長大的,雖然很多年沒有回來,一踏入這片土地,感覺還是特別的熟悉跟踏實,什么叫故鄉?或許,就是這種莫名的安全感跟歸屬感!
他們家在村里,還有兩處房子,一處是家里的祖宅,位于村里的老寨里,現在主要用來供奉祖宗頭像,逢年過節祭拜的時候,才會回來。
另外一處,在村子老學校的后面,這里屬于村子的外圍了,是在他小的時候建的,搬去鎮里之前,他們家就住在那里,吳晨估計父母這次回來,應該還是會住到那邊,就直接開車繞著村子的外圍走。
他們村是典型的福南建筑,整個村子分為三個大圓寨子,這種建筑群,最初主要是防匪跟械斗,后來這些寨子逐漸荒廢,村人又在外面零散著建了些新屋。
行走在鄉間小道上,遠遠的,就能見到家里的燈是亮的,鄉村的夜晚,不似都市那般處處明亮,在四周的黑暗靜謐中,遠遠的一盞燈火,就讓人格外溫暖。
吳晨在門口的土場停好車子,剛下車,就見到父親站在門口張望,忙叫了一聲“爸”,他們這處房子雖然老舊,但是占地可不小,門口土場中間的古井邊上,有一顆老龍眼樹,上面拉了一盞燈泡,夏夜常在此地喝茶聊天。
吳晨的父親,是聽到狗叫聲出來的,見一輛小車,大半夜的開到自己的家門口,正在奇怪,就見下來的是自己的兒子,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卻只矜持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轉身進了門,很淡定的跟吳媽說是兒子回來了。
吳晨的老媽正跟吳晨的舅舅舅母在喝茶,邊看電視,邊瞎聊著村里的瑣事,聽吳父這么一說,趕緊穿上拖鞋走了出來,果然見兒子正從車后備箱里往外拿東西,就急忙走過來幫忙。
她心里高興,嘴里卻偏偏埋怨道,這怎么的,就大半夜回來,事先也不先說一聲!這么晚了,吃過飯了沒有?又埋怨吳爸爸也不知道幫兒子拿東西,裝什么威嚴啊!
吳晨笑呵呵的聽著媽媽的嘮叨,偶爾解釋一下。母子拿了東西,就見舅舅舅母都笑呵呵的站在門口,一個四五歲大的小丫頭,正躲在舅媽的身后,偷偷探出頭來,好奇的看著吳晨。吳晨趕緊上前喊了一聲舅舅舅媽。
“哎,小晨回來了!”舅舅笑瞇瞇的應了一聲,他是老小,跟吳晨的媽媽年歲差得大,比吳晨也就大個十幾歲,“小丫頭,快叫哥!這就是在省機關工作的表哥!”
吳晨苦笑了一聲,看得出來,舅舅還是很在乎他在省府工作這個身份的,想想自己都有好些年沒回到鄉下了,工作后沒有了寒暑假,就算過年回家,那么幾天也是在鎮里,自覺混得不太好,這親戚家跑得也就不勤快,實在心里有點愧疚。
幾年前回老家的時候,舅舅家里還只有一個男孩子,沒想到現在已經有了個小丫頭,還長得這么大了。
吳爸跟舅舅在老媽的嘮叨聲中,慢悠悠的幫吳晨把東西拎回屋里。忙亂了一陣后,一家人終于重新坐了下來,吳晨見小丫頭有點怕生,就拿出一堆零食給她,逗著她玩兒。又見老媽張羅著要去煮飯,就說了一聲自己剛吃完的,坐了下來,掏出煙來,先給父親跟舅舅敬了煙。
吳媽在娘家是老大,吳晨出生的時候,舅舅阿姨們都還沒有結婚,很是疼愛他這個侄子,甚至比自己的爸媽都要寵著他,吳晨心里跟這些長輩,其實還是很親熱的,雖然多年沒有探望,也是因為自己越發的懶散,而且對境遇也有些不滿,自覺有點愧對父老鄉親。
舅舅也不客氣,大咧咧的拿了吳晨的煙,這小子打走路開始,就跟著自己屁股后面混,雖然現在做了省里的“官”,可自己正經是他母舅哩!
老話說得好,“天上雷公,地下母舅”!在他們這一帶,母舅的權威是極大的,結婚、分家等重大家庭事務,都得是母舅挑頭,那是要坐主位的!
“對了,怎么回來了?不用上班啊?”吳媽忙完也坐了下來,這才想起問這個很重要的問題。吳爸也是一眼狐疑的望著兒子,這個時候,非年非節的,怎么就突然回來了呢?他們搬回來的事,怕吳晨擔心,可沒告訴他!
“辭職了。”吳晨盡量用淡淡的語氣說道,但還是在幾個人里面炸開了鍋,紛紛質問是怎么回事,就連正在提水沖茶的吳爸,也是放下茶壺,有點驚訝的看著兒子。
“怎么回事?!”吳媽有點不知所措,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吳晨性格雖然倔強,卻不是惹是生非的主,這無拉拉的突然說辭職,不定是攤上什么事了,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是兒子自己主動辭職的。
吳晨苦笑了一聲,這個情景他早有預計,在他們這個傳統文化占主導地位的地方,官本位思維遠比其它地方要嚴重得多,自己不也是深受影響,否則當時辭職的時候,也不會一拖再拖。
沒辦法,他只好按照事先編好的話,慢慢的跟長輩們解釋,為了緩沖這種震撼,自然不免需要自吹自擂一番,只說自己跟大牙合伙做生意,賺了好幾千萬,所以干脆出來單干了。
這番信口開河也是有道理的,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無論如何先把他們唬住才是正道,有了這個基礎,后面就好說話了。
當然,扯蛋也要有證據,門口那輛大牙的S350,就是很好的佐證,當吳爸吳媽幾個人聽他說,就那輛車子都要值一百多萬,咋了咋舌,都不再說話,顯然是要消化一陣子。
“晨啊——,這個,咱們可沒做什么犯法的事吧?”沉默了一會,吳媽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吳晨的收入她是知道的,這個孩子在鄉里人看來風光,其實苦著呢!這一下子就賺了這么多錢?就是那些搞走私的,也都沒有這么快吧?她心里有了擔憂,在座的都是血親,也就沒有顧忌,還是問了出來。
“撲哧——”吳晨笑了出來,早就知道老媽會擔心這個,“媽,你想到哪里去!這都是我跟大牙做玉石生意賺的,當然其中也有一些錢,是買賣古玩賺的。”
“玉石生意?”吳媽還是不懂,什么石頭這么值錢,這不是搶錢么!
“我知道!臨近縣那個陽美村知道不?他們就是做玉石生意的!聽說這幾年都發了,家家戶戶都家產過億呢!”吳舅突然插話道,對于吳晨的話,他多少是信了,自己的外甥,多機靈一個人,干什么都不會孬的!
“這么厲害?”吳媽看了弟弟一眼,見他一副篤定的樣子,心里信了幾分,自己這個弟弟,從小就是有名的混小子,各種信息,比她這個農村婦女要通達多了。
“這生意穩當么?好好的工作,說辭了就辭了?”吳爸抽了幾口悶煙,除了擔心,還有些不滿,這么大的事,兒子都不事先跟自己商量一下!
在他看來,沒有什么比在政府里工作來得穩當,雖說現在是賺了錢,可往后日子還長著呢!這省府的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有的,國家養一輩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