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晨趕緊對老頭樹了個拇指,不再說話,看他重新把一盤銅錢搖得嘩啦啦作響,猛地往地上一倒,記下了正反面的數目。又開始搖動,再倒再記,如此反復六次。
吳晨也懶得去看他神神叨叨的擺弄,這是最簡單的銅錢起卦,不外乎就是根據每次的陰陽數字,組成六爻,對應某卦的卦象而已。
因為蹲得久了有些腿麻,吳晨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舉目往天橋上看去,發現那些階梯之間居然是有縫隙,斜斜看過去,能看到穿裙子的女孩走過時候的裙底風光!吳晨嘿嘿一笑,心想難怪這老頭要在這里蹲點,還是挺聰明的嘛,懂得挑地方。
吳晨想到這,不禁看向陳歪嘴,見他已經擺弄完了,正在掐指念叨著呢,就又重新蹲了下來,假裝關心的問道:“怎么樣呢?”
“奇怪!見鬼了!”陳歪嘴看了看吳晨,神神叨叨的喊道。
這叫什么話嘛,吳晨很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你才見鬼了呢!哦,不,我才見鬼了呢!”
陳歪嘴嘿嘿一笑,說:“小兄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此卦詭異!你看六爻皆陽,我還真沒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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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歪嘴盯著吳晨看,心里有些訝異,口中卻是嘖嘖的說道:“從卦象上看,此乃乾卦,動在四爻,乃或躍在淵之象。或躍在淵,乾道乃革。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退無恒,非離群也……”
吳晨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乾卦九四爻,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無咎。倒是跟自己的現狀挺吻合的。
不過仔細想想這世道,誰不是這樣呢?往前一步是幸福,也可能是孤獨,每個人每時每刻都在做著不同的決定跟選擇,如果按照量子理論的N維世界解說,每一刻都會離散開去,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這就是“或”!
一個或字可以概括許多人的人生狀體,這沒有什么可意外的。吳晨見陳歪嘴還在搖頭晃腦的背爻辭,吳晨趕緊攔著他:“得了,歪嘴兄!你說的太玄虛了,我可聽不懂!不過我聽說乾坤二卦之妙,不在乾坤本爻,而在乾坤二用上,乾卦應該是用九吧?”
“你也知道用九?!”陳歪嘴有點愕然,嘴里也不念叨了,敢情你小子裝B逗自己玩呢!
“聽說過,沒見過。”吳晨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您老繼續。”
陳歪嘴吸了口氣,自說自的:“從卦理上看,你現在的事業正處在一個模棱兩可的狀態,就看你敢不敢邁出一步,跳出來或許就是飛龍在天,退回去又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的地步。至于感情么,切忌患得患失!要勇敢一點,積極一點,主動一點!只要你敢,必有收獲!好了,五元!”陳歪嘴邊說,邊學著領導人手掌往前推的手勢,很有氣勢嘛!不過最后話一轉,手剛好伸到吳晨面前,手掌朝上,食指跟中指勾了勾。
吳晨忍俊不禁,笑著掏了五元給陳歪嘴,權當看表演了,這哥們不去天橋真可惜了,心念一動,說:“歪嘴兄,我看你再搭把二胡,或者小三弦什么的,邊算命,邊賣藝,兩不落,多好!”
“老土了吧?那些是老哥哥我二十年前玩過的玩意了!想當年,老哥我還弄了個錄音機,沒事來幾句假唱什么的。”陳歪嘴嘿嘿一笑,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遞給吳晨,“小兄弟,得空多來關照關照老哥!”
吳晨有點哭笑不得,怎么現在跑江湖的,都喜歡到處發名片。他見那卡片上黑乎乎的不知道多臟,就沒接,掏出手機來跟陳歪嘴互相記了手機號碼。
跟陳歪嘴道別之后,吳晨慢慢的往康王中路走去,覺得今天還是挺有趣的,他在單位里憋得久了,心里還是很樂意跟這些市井之人多接觸,感覺一下生活的氣息。
轉了幾路公車,終于又到了康王中路,拐到長壽路,吳晨信步找到上次孔四的攤位,卻是人去攤空,不會是黑了自己之后跑路了吧?不至于呀,不就五百塊的盤子嘛。
吳晨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像孔四這樣擺攤的小販,雖然叫流動攤販,但是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很少流動。
吳晨掏出手機給孔四打了過去,孔四在電話里說,他正在往老宅子的路上,去請人幫忙看一把紫砂壺呢,問吳晨有沒有興趣,有的話也過去。
“好咧!”吳晨一聽,立馬就答應了下來!自己左右也沒事,正閑得蛋疼,加上紫砂壺,也是自己喜歡的。
在電話里,問了地方就在多寶路一帶,那里保存比較完好的一片西關大屋,現在還住在那里的,不是富貴閑散之人,就是社會底層。
不過能讓孔四上門拜訪求教的,應該是位高人吧?自己(本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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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吳晨就想到,自己的那個老壺也一直沒搞清楚是什么東西,何不一起帶過去,請教一下別人,順帶的混個臉熟。
吳晨想罷,看了看時間,來得及!就趕回單位,拿了那把古壺,用舊報紙稍微包裹了下,揣在內衣兜里,趕往孔四所說的地方——老西關!
都說“東山的少爺,西關的小姐”,意思是說,這兩者登對,非貴即富,苦逼的窮吊絲們就別瞎琢磨了。
舊時候,東山一帶,是權門顯宦的聚居地,多的是紈绔子弟。一杯紅茶、一個壁爐、一棟洋房、說的正是僑歸東山少爺的典型生活。
而西關一帶則是商業繁華區,多是富家小姐,一盆蘭花、一籠畫眉、一手廚藝,就是一個地道富家西關小姐的精致態度。
在那個時代,東山洋房與西關大屋,代表著權力與財富,現代與傳統,各分東西,相輔相成。
特別是西關一帶,因為在明清時候,地處老廣府的老城西門外而得名,由于地靠那條大江,在明末時候,興建起了十八甫,開設有十三行,逐漸形成老廣府商貿集散地,到了清代中后期,又先后興建了寶源街、逢寶街、多華街等居民住宅區,慢慢的形成后世聞名的西關大屋。
這一片到了今天,大都比較破敗雜亂,除了幾個主干道,吳晨都不是很認識路,邊走邊問。等到孔四告訴的地址,見是一間保存較好的大屋,大門敞開,一眼望進去,能見到西關大屋典型的土泥磚、水磨地和粗粗笨笨未經雕琢的原木家具,單純拙樸。
因為沒有見到人,吳晨也不敢亂竄,這若是平常人家還好,萬一碰到家里就一個姑娘在,引起什么誤會,可說不清。
他給孔四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就見他從里面走了出來,看起來似乎挺高興的,哈哈走過來,伸出手來準備拍拍吳晨的肩膀。
“別,我說哥們,這習慣,咱們以后能不能改改?點頭致意就好了!”這是什么毛病啊!吳晨哪里敢讓他這魔掌拍到,上次讓他給拍得隱隱作痛,幾乎都要懷疑自己受了內傷呢!
“呵呵,還挺快的嘛!”孔四收回手去,把吳晨領了進去。
“我在你攤位那邊,沒找到你,才給你電話的。我還回單位拿了個壺,左右就在這附近,等會記得讓人幫我也看看?”吳晨一邊說著一邊跟著孔四踏入屋門。
“沒問題!”孔四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可以看得出來他今天的確興致很高!
我靠,真不愧是富貴人家!
一踏入大門,吳晨立馬就感受到一股濃烈的西關風情——柔和的燈光從玄關頂上的三面古董窗花透出,將榆木鞋柜上的純銅把手映得烏沉發亮。
穿過玄關門廊,入墻的展示柜是用柚木仿造的老式博古架作為間隔,上面一個青花瓷瓶里,一大束綠葉植物恣意伸展,一個搪瓷壽星翁憨態可掬。
地面則是西關大戶人家盛行一時的花階磚,黃灰色的地磚四塊拼成一塊,中間相連部分嵌上咖啡色的菱形小磚。錯層的臺階,則使用灰綠色調的大小不一的方磚做貼面。
吳晨砸吧了下嘴巴,這跟他想像中破落的老宅子也太大相徑庭了,這種傳世的古樸典雅,還真不是隨便能達到的!不過,這種人家,孔四這么一個街邊小販,就能認識了呢?
孔四見吳晨滿眼疑問,明白他的意思,附耳低聲在他耳邊介紹了一下,原來這家人姓田,老爺子是個高人。孔四今天剛掏了一把紫砂壺,不太好確定,就上門來請田老爺子幫忙掌眼的。
要說這田家,也是西關赫赫有名的主,早在明朝時代就有族人入朝為官,到了清朝同治年間又靠外貿起家,逐漸發展壯大,擁有自己的碼頭、船隊和洋行,歷經數代而不倒,直到建朝那陣子被沒收了祖宅,后來才發放回給田家。
作為田家后人的田老爺子,在當地可是享有盛譽,是跟北京的馬老齊名的民間收藏家,最近這些年陸續給國家捐獻了好幾批寶物,獲得榮譽無數。
這些事,吳晨似乎在報紙上看到過報道,沒想到今天能拜訪其人,心里越發感到驚奇,孔四還能認識這田家老爺子,看這熟門熟路的樣子,應該是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