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自己的莊園,但見不得人的東西畢竟太多,所以上官聞仲在周圍布置的警戒機關不少,有純機關的,有道法符咒的,各種各樣,雖然之前從來都沒有用到過,今天卻證明了這些確實是有必要的。
當上官聞仲跑出地窖的時候,正好看到四個大漢正和一道白色人影斗在一起,五條身影兔起鶻落,勁風罡氣四溢間人影彼此交錯,讓他連看也看不清楚。
他也根本沒有去多看一眼,轉身就朝遠處跑了出去。這四個都是自己主人用鬼心咒煉制的傀儡,原本就是身手不錯的高手,被鬼心咒徹底控制之后再也沒有自我意識,無懼傷痛,而且所有的功夫都沒有落下,近戰搏殺起來不比茅山派煉制的僵尸差,更兼靈活得多。有他們在這里牽制就足夠了。
用最快地速度跑到后面偏廳中,在他之前所坐的那個椅子上的一個扶手上撥弄了一下,椅子背后的墻壁頓時陷了下去,然后一只巨大的機關獸就被帶動著挪了出來。這是一只虎狀的機關獸,只是比真的老虎大了四五倍,上官聞仲爬了上去,在上面一處凹陷中一坐,周圍的機關一陷,他整個人就全部落入這個機關獸的肚子里去了。
里面是一個剛好能夠容他容身的小小斗室,中間一個座椅,四周全是各式各樣的按鍵和開關。在座椅上坐好,手腳放在機關上,然后對著正前方的一塊玉石集中精神,默念一段早背熟了的咒文,玉石馬上發出紅光,整個機關獸也是一震,開始動了起來。
這個時候上官聞仲才長吁一口氣。抹了抹頭上的汗,略微放下點心來。這是神機堂最新的一款天工級機關獸,而且還是在主上的關照下專門特制的,據說放眼天下也就只有聊聊幾架。和以往的機關獸完全不同,不只可以將操縱者保護得滴水不漏。威力也是絕大,行動如風刀槍不入,加上上面配備的各種火器和機關。即便對付幾只五行道兵也不在話下,普通的江湖高手來更是有多少殺多少。
斗室的四壁上浮現出十多塊琉璃鏡片,那是用數十個鏡片通過復雜的反射還有幻術機關將外面的情況映射在這里,讓里面的人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景象,將手放在那塊發出光芒的玉石上擊中精神,這只巨大的機關獸頓時朝前一沖,撲了出去。將門口的兩扇大門也撞得粉碎。這機關獸并不是用機關操作。中間用秘法拘禁了一只猛虎的魂魄。只要將操控者將心神和虎魂溝通就能操控這機關獸進退,否則以上官聞仲從沒練習過的生疏手法,想要讓這四只腳的機關獸跑跳自如當然是不可能。
這樣幾乎絕對安全的狀況下,上官聞仲才略微感覺到了輕松一點,被提到喉嚨口的心才被放了下來。他不知道這突然而來的侵入者的來意是什么,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和那白子明有什么關系,他只知道現在必須將這些人給解決掉。
若是照著他自己的性子和想法。這個時候當然不是回去和這來歷不明的敵人斗個你死我活,轉身開溜才是最安全的。但石道人還在那邊的地窖中,主上的大事絕不容許有失,這一個夾雜了無比恐懼和灰黑色的忠勇念頭將原本的怯懦擠開了。上官聞仲咬了咬牙,念頭一動,虎形的機關獸猛地躍了出去,將掠過的門和墻壁撞得粉碎。
當巨虎機關獸邁著大步跑回地窖口的時候,機關獸中的上官聞仲剛好看見那四個鬼心武士變作七零八落的碎塊散落滿地,烏黑的血液飛濺得到處都是,中間那一抹雪白的衣衫上卻是滴塵不染。
看見身著雪白裙衫的那個絕美身影,上官聞仲差點沒忍住一腳把那緊急彈出的開關給踩開了。剛才還看不清楚,現在一入眼他就認出來了,黑發披肩,白衣如雪,毫無修飾卻容姿天成,這不正是天火山下,奪寶盟里口口聲聲說要他的命的那個佛門女修明月仙子。
上官聞仲心頭一緊,對這女人他有種本能的害怕。倒并不是因為聽說過這位佛門女修手段狠辣,動手殺人如割草,而是那一雙毫無雜質,如最純凈的水晶般的眼睛,在天火山下的時候,這一雙眼睛似乎把他全身上下從里到外都看穿了,連那些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齷齪和陰暗都無所遁形,讓一直就是心懷鬼胎的他幾乎當場露陷。
但是旋即一股勇氣又重新從內心深處不知道哪個褶皺里沖了出來,占據了主導地位。既然自己已經身在這只最新的天工級機關獸里,就算這女人有些法術,但還有什么好怕的呢?。正好借此良機將之解決掉,而且記得主上似乎對這女人有過興趣,若是能將之生擒下來,說不定還能借此事將功贖罪,石道人那事的責任就能推脫了。
想到此處,上官聞仲的一雙眼睛亮了起來。在他的心神牽動之下,機關獸猛地朝不遠處的明月撲去。
面對這前所未見,身長近十丈的龐然機關怪物,明月并沒有顯得多吃驚,只是略微好奇地看了看,身形一閃就從原地消失,閃過了這機關獸的撲擊。
不過這既然是天工級的機關獸,自然不是和普通的野獸一樣全靠爪牙,隨著上官聞仲的手指一按,機關獸側面腹部彈開,支出兩道鐵管來,以火行秘藥噴發出的火焰如兩道濃縮了的瀑布一樣橫掃過去。
明月當然不會這么簡簡單單地就被燒中,向上一跳閃開,但是機關獸上方又噴出一道大網,展開之后籠罩了方圓數丈的大小落了下來。
網落在地,明月的身影卻不在其中。就在觸碰到那網的同時她的身影就突然消失了,再出現的時候則已經有了十幾個明月分別站在機關獸的前后左右,同時都高高舉起了手臂,屈指成爪。
機關獸猛地朝上跳去。這純粹以神念操縱,即便是上官聞仲這種幾乎不懂機關技巧的人也能做到如臂使指,看出勢頭不對立刻讓機關獸閃避。但即便如此。大多數的破空爪勁還是落到了機關獸的身體和四肢上,吱吱嘎嘎一陣亂響,木屑鐵皮四處紛飛。
機關獸落地,卻依然站住了,四肢身體上雖然都有著巨大的抓痕。卻并不深,沒有影響到深處的機關結構,最多只能算是皮外傷。這畢竟不是血肉之軀。一只天工級的機關獸都價值數十萬兩白銀,神機堂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
機關獸中的上官聞仲頓時心中大定。就算暫時占不到便宜,但已先立于不敗之地了,這機關獸上面的機關還有如此之多,自己都還不熟悉,需要慢慢嘗試,得勝便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這不知疲勞傷痛的機關怎是血肉之軀可以比擬的。只要內里的火行秘藥和符箓元氣沒耗完。那就可以一直不停地活動下去。
透過鏡面可以看見。明月似乎也對這打不動的鐵木怪物有些皺眉,忽然她抬頭看著上面問道:“夏道士,你到底好沒好?”
上官聞仲連忙抬頭,在他的上方同樣有一個反射著外面景象的鏡面,上面正顯示這一個蹲在那里的年輕男子,正滿頭大汗地站起來搖頭:“還是不行,弄不開這門。早知我就跟著那猴子一起鉆進去了。”
上官聞仲一驚。旋即將手伸向標志著上部機關的幾個拉桿,但他還沒摸得到,上面的這個男子就跳了開去,同時對著他這個方向揮了揮手:“算了,還是從里面炸開好了。”
轟的一聲巨響,一團火焰在上官聞仲的后背處炸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沒弄明白這到底是哪里來的火焰,這炸開的巨響和光芒就將他的身體,意識,還有那些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都完全吞沒了。
隨著一聲悶響,剛從機關獸上跳下來的小夏眼看著一團火光在機關獸的背部炸起,幾大塊破爛的機關和著一些模糊的血肉一起飛了出來,就像小孩子用鞭炮炸泥潭一樣濺得到處都是。
不用去看,那控制的斗室里面必定是一團糟。一張中二品的火雷震破符在那么小的空間中炸開,那位曾經的奪寶盟二當家連尸首都不會有一塊超出巴掌大小。只可惜那些操控機關也肯定全部遭了秧,要不也能試試將這一架機關獸弄到手。
“你怎么的不早點殺了這壞人?非要等他去把這個怪物放出來?”明月皺眉看著小夏。
“我是想看看他去哪兒,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誰知道居然有這么大一具機關獸在里面,還這么厲害,可比胡香主那兩具厲害多了。神機堂機關之術果然有驚人之處。”看著這具再也不動的機關獸,小夏連連搖頭,嘖嘖有聲,滿臉都是遺憾。“可惜,可惜,如果能弄來玩玩就好了。”
小夏當然是和明月一起來的,只是一直用隱身符伺機在一旁沒動,轉而悄悄跟在上官聞仲后面,眼看著上官聞仲鉆進了那只機關獸,只可惜入口太小,他不能跟著進去,只來得及給上官聞仲的背后悄悄貼上一張火雷震破的符咒。
“也不知道這位二盟主一死,那邊的蛇道人會不會有所察覺,六天之后......若是他要來的話,這未嘗不是我們的大好機會。”小夏看了周圍一圈,眼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地窖入口上,嘆了口氣。“只是沒想到石道人原來落在他們的手上,還受盡了折磨......”
遠處有不少人聞聲趕來了,看起來似乎都是些沒有武功道法的普通人,應該是上官聞仲這莊園里的下人仆役之類,遠遠地看到這邊似乎有些不對,都有些躊躇不前。
小夏看了看,對明月說:“這些不過都是些普通人,明月你先去將他們暫時給制住,等下我再來細細盤查。”
明月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高興,但還是身形一閃,朝那邊飛掠而去。小夏則轉身走進了地窖中去。
雖然心中早就知曉了,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走入下面的地窖,看到如今石道人的慘狀的時候,小夏還是忍不住長長一聲嘆息,心中惻然。當日威風凜凜,御劍飛空如神仙中人一樣的黃山劍仙,現在卻成這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夏兄弟......是你...”石道人看著小夏,半晌才反應過來,兩行濁淚從一雙老眼中滑落。
“道長,你受苦了...”小夏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石道人的命是能保住的,但是人卻是徹底廢了,筋脈被人給挑了廢了不說,手腳全都被折磨得不成形狀,就算藥王谷的人來都治不好了。
“上官聞仲那猴子呢?”石道人眼中閃出滿是恨意的兩朵火焰。
“死了。開著一只很大的機關獸來和我們拼命,被我用符咒炸死了。”
“死了?”石道人一呆,眼中的火光一下就熄滅了。這仇恨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心靈支柱,忽然失去了目標讓他整個人好像都空了。
小夏看他依然像傻了一樣,只得嘆了口氣,暫時不去理會。走到了被釘在椅子上的白老幫主身邊,也不去幫他解開那椅子上的束縛,只是說:“白老幫主,這一路帶路辛苦你了。”
“可惜了,那條蛇不在這里。”從小夏和明月出現在這地牢開始,白老幫主的眼睛就一直牢牢地鎖在他們身上,只是眼眶中原本旺盛無比的仇恨之火已經快要完全熄滅了。小夏看了一眼這椅子上的尖刺,還有地上已經匯聚成了溪流的血就明白了。雖然這些椅子上的尖刺刺入的并不是要害,但失血過多依然是給這油盡燈枯的老人身上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看著這個原本無冤無仇的干瘦老人正在逐漸死去,小夏也覺得無奈,嘆了口氣,淡淡說:“辛苦你了,白老幫主。我知道你是故意引我們來的。從青州開始,你就知道我們一定會悄悄追蹤你,所以你就想方設法一定要來找蛇道人,你是想讓我們和蛇道人對上,借那蛇道人的手殺我們,是么?”
“可惜了,那條蛇不在這里。”白老幫主好像只會說這句話了。
“在這里也沒用。”小夏走上前去,解下了白老幫主的腰帶,從最里面的皺褶中翻出一張符來。“我們早知道這位幕后真兇的手段厲害,怎么會不有所防備。這是三天前的半夜我讓明月姑娘偷偷放入你身上的,我從神機堂那位胡香主的機關上得來的靈感,將兩張幻音符改動而成的。一張在我身上,一張在你身上,你能聽到的一切我都能聽到。如果那蛇道人在這里,我們便不會這樣堂而皇之地直接出現了。”
“至少你已壞了他的事,殺了他的人。你就等著他來對付你吧,我保證,你的下場一定比我兒子慘一百倍。”白老幫主用盡最后的力氣和怨毒逼出一句話,然后就緩緩地在那生滿尖刺的椅子上徹底閉上了眼睛。
一聲悶哼從身后傳來,小夏轉身,正看到一陣灰黑色的霧霾正在從石道人的身體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