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憑山之峻,據江之險,北通汝路,西帶秦蜀,南遮湖廣,東瞰吳越,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時值七月,孟尋真踏著皎潔的月光漫步于襄陽郊野。但見四周樹木叢生,百草豐茂。草木深處,不時傳來聲聲蟲鳴蟬唱,又有不知什么小獸從草叢灌木中穿行的窸窸窣窣之聲。走了一陣,空中忽地傳來兩聲嘹亮激越的雕鳴。孟尋真面上露出喜色,抬頭看時,兩只翼展約有五尺的神駿白雕從空中飛下,并排落在他的身前。
這便是孟尋真在大漠收養的那兩只幼雕,因為本身便是罕見異種,兼之孟尋真突發奇想地時常以自身修煉的先天真氣為兩雕梳理身體,致使它們的體型在這短短的半年里吹起般猛長,如今站在地上已經到了尋常成年人的腰間。孟尋真很是喜愛這兩個小家伙,分別為它們取了名字,雄雕叫做“銀魂”,雌雕喚作“玉魄”。
孟尋真輕輕撫摸雙雕的脊背,照例將兩縷精純無比的先天真氣分別輸入它們體內。得了這股真氣,兩只雕都是搖頭晃腦一副舒適沉醉的模樣。孟尋真搖頭失笑,伸出手指在它們的頭上分別彈了一下,斥道:“別只顧著享受,我讓你們辦得事情如何了?”
雙雕撒嬌似地啾啾鳴叫幾聲,伸出頭來在孟尋真身上不住挨擦。直到孟尋真苦笑著拿了兩塊肉干喂給它們,才心滿意足一起展翅飛起,在空中盤旋三匝,折向西北飛去。孟尋真大喜,展開輕功在地上緊緊跟隨。
緊跟著天上的雙雕奔行一陣,孟尋真耳邊驀地傳來一聲雕鳴。這鳴聲微帶嘶啞,與自己那雙雕的鳴聲迥然不同,卻別有一番蒼涼豪壯的韻味蘊含在內,且其聲之洪亮高亢遠非尚顯稚嫩的雙雕可與比擬。
“終于找到了!”孟尋真心中甚喜,急忙循聲奔去,漸行漸低,走進啦一個極為荒僻的山谷。他聽得那雕鳴聲已在身前不遠處,便放輕了腳步,來到一叢灌木后藏好身形,偷眼向前望去,卻見谷中的一片空地上昂然屹立著一頭體型奇巨的大雕。此雕比孟尋真還要高出整個頭,一身黃黑色羽毛疏疏落落,頭頂生著個血紅色的大肉瘤,鉤喙彎曲,兩翼甚短,一雙牢牢扎在地面上的雙腿及鐵爪卻是極為粗壯雄健。若說孟尋真的一對白雕是清爽俊逸,則這只猛一看樣貌奇丑的巨雕便是古拙雄奇,別具一番威武氣度。
此刻這巨雕正向著前方的一片草叢鳴叫不休,叫聲中隱隱地透著一股昂揚的挑戰之意。不多時,只聽到那一片草叢中簌簌聲響。在月光之下,只看到一條足有手臂粗細、色彩斑斕的大蛇蜿蜒游出,在巨雕身前兩丈外盤成蛇陣,咝咝地吐著蛇信,三角形的蛇頭忽左忽右地吞吐閃爍。
孟尋真心中一凜,他知道凡是蛇蟲之屬,色彩愈是艷麗,毒性便越是厲害,這五條大蛇雖不知是什么品種,卻顯然是劇毒之物。
一雕一蛇遙遙對峙一陣,那巨雕似乎有些走神似地將頭向著一側扭了一扭。那大蛇見到機會,猛地將身一彈,如一支離弦的勁箭般向巨雕的頸項射去。卻見那巨雕扭向一側的頭猛地轉回,彎曲如鉤的利喙精準迅捷地啄出,正中那大蛇的頭頂。
“好手段!”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見到這只巨雕竟還懂得誘敵之計,孟尋真不由得脫口喝了一聲彩。
那巨雕聽到人聲,立時拋掉剛剛銜起的早已死透的大蛇,轉頭望向孟尋真藏身之處,神態間頗有戒備之意。
孟尋真長身立起,遠遠地向著巨雕拱手道:“雕兄,在下并無惡意,還請你不要多心。”
那巨雕通靈,似是感受到孟尋真的友善,戒備的姿態稍稍放松。
便在此時,孟尋真臉色忽地一變,驚呼一聲:“小心!”反手拔出背后的清霜劍振臂擲出。長劍化作一道青芒從巨雕身邊掠過,刺透一條悄無聲息地潛至巨雕身后的斑斕大蛇的頭顱,將它釘在了地上。原來此處的毒蛇是雌雄一對,巨雕只擊殺了其中的一條,而另一條十分狡猾,一直潛伏在草叢中隱忍不出。直到見巨雕因防備孟尋真而忽略了身后,才悄然潛出來預備從背后偷襲。
巨雕看到地上的蛇尸,知道是眼前之人幫了自己。它上前用嘴叼住清霜劍的劍柄將它拔了出來,轉身送到孟尋真面前。等孟尋真接過寶劍,它向著孟尋真點了三下頭,又輕輕鳴叫三聲。
孟尋真知道它是在向自己表達謝意,便伸手輕撫巨雕背脊,笑道:“雕兄,方才不過是舉手之勞,無須多禮。”
巨雕低鳴數聲,先轉身去將地上的兩條大蛇三口兩口吞咽下肚,而后過來咬住孟尋真的衣角扯了幾扯,隨機放開,大踏步便行。
孟尋真已猜到巨雕要帶自己去哪里,叫道:“雕兄等等,我還帶著兩個小朋友!”說罷仰頭發出一聲長嘯,一直在空中盤旋的雙雕斂翅落了下來。
這兩個小家伙似是對前面這位祖宗級數的老前輩有幾分畏懼,口中發出幾聲略顯不安的啾啾低鳴。巨雕看到兩個“晚輩后生”,卻似乎頗為高興,它先站在遠處仔細打量雙雕一陣,而后湊上來展開翅膀在雙雕的頭上輕輕拍了一拍,神態甚是親熱。
巨雕轉身再行,孟尋真招呼雙雕在天上跟隨,便隨著往山林深處行去。巨雕雙翼短小不能飛行,雙腿卻是矯捷異常,在山石草叢之中行走疾逾奔馬,孟尋真要施展輕身功夫才可跟上。巨雕愈行愈低,直走入一個深谷之中。又行了良久,來到一個大山洞前。
“縱橫江湖三十余載,殺盡仇寇,敗盡英雄,天下更無抗手,無可奈何,惟隱居深谷,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雖未進洞,孟尋真仿佛已見到了刻畫在洞內石壁之上、已隨著歲月流逝而被塵封苔蔽的三行字跡。
“劍魔”獨孤求敗,自始至終從未正面出場,卻造就了楊過和令狐沖這兩個各在一個時代獨領風騷的隔代傳人。這個來歷成謎的絕代高手,便是孟尋真此行的目標。現下他的武功正陷入一個瓶頸,若只憑自己苦修,短時間內難有突破,此來襄陽尋找神雕,便是希望借助這位前輩的遺澤來突破瓶頸。
神雕又扯扯孟尋真衣角,大步行入洞內,孟尋真緊隨其后。兩只白雕似對這黑漆漆的山洞不感興趣,落下來后站在一塊山巖上等候。
這山洞不深,行不到三丈,便已到盡頭。孟尋真游目四顧,見洞內除一張石桌、一張石凳之外,便是在角落堆著一堆亂石,形似墳墓。他忖道:“想必這便是獨孤求敗的埋骨之處了。嘿,縱橫江湖如何?天下無敵又怎樣?只要你跳不出這方世界,到頭來還不是化作一堆白骨,與草木同朽!”
一直以來,孟尋真所有努力的動力都來自那神秘聲音給他的生存壓力。在這一刻,除了求得生存,他心中悄然萌生出一點模模糊糊的念頭。
在石堆前跪下來拜了四拜,向這位前輩高手表達了心中的敬仰之意后,孟尋真點燃在路邊順手做好的一支火把,揮袖發出一股柔和勁力,拂去洞壁上的塵埃和青苔,現出下面的三行字跡。他見這些字筆畫甚細,入石卻是極深,似是以鋒利之極的神兵利器刻畫而成。
孟尋真忽地想起張三豐創“倚天屠龍功”的掌故,暗忖這位絕世劍客的遺書中不知是否有什么名堂,便凝神定睛,細細觀看揣摩。
這一看果然看出奧妙。這些字初看時只覺其峭拔崢嶸,隱隱地蘊藏著一股凌厲無匹的劍意。孟尋真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照著這些字體比劃。漸漸地那一個個字在他的眼中分散肢解,變成點、橫、撇、捺等筆畫,而每一個筆畫中,竟都隱藏著精奧無比的運劍法門。
一時間,孟尋真沉醉在這些神妙萬方的劍道至理之中難以自拔,手指如癡如狂的在虛空越劃越快,指尖透出絲絲凌厲勁力,嗤嗤作響。
那神雕應是見慣了當年的獨孤求敗癡迷于劍道的情形,絲毫不以孟尋真的癲狂表現為怪,只靜靜地在一旁瞧著。
不知過了多久,孟尋真忽地發出一聲長笑,反手拔出背上長劍。他左手執劍,右手食指和中指捏成劍訣,雙手成環,緩緩抬起,正是太極劍法中的“起手式”。
隨后,三環套月、大魁星、燕子抄水、左攔掃、右攔掃……五十四式太極劍一招一式緩緩使開。較之往日,劍法中多了一分說不出的靈動與流暢,似乎整套劍法一下子獲得了生命,在孟尋真的手中“活”了過來。
由大宗師張三豐開創的太極拳劍流傳極廣,即使在孟尋真前世生活的時代都多有人練習,只是已淪為健身或表演的功夫。這幾年孟尋真一直力圖依據前世記憶自行研創出這套劍法,卻一直只得其形而未得神髓。獨孤求敗的遺書中隱藏的雖只是運劍使力的根本法門而非劍招,卻如同一把鑰匙為他打開了一座寶庫的大門,使他窺到太極劍法真正的精奧所在。
孟尋真的劍法使到了第五十三式“指南針”后,雙手同時畫圓,復成收尾的第五十四式“持劍歸元”。一遍劍法使完,孟尋真卻不停手,揮劍再舞。說也奇怪,他這一次所使得使的劍法與方才的全然不同,但出劍時那種圓轉綿延之意,又分明是太極劍法無疑。如此連使十七招后,孟尋真的劍法微微一滯,第十八招又成了剛剛用過的一式“宿鳥投林”。
第二遍劍法使完后,孟尋真收劍歸鞘,輕輕嘆息一聲,自語道:“我終究是修為不足,尚無法跳出劍招拘囿,臻到以意御劍之境。”
正在感嘆,耳畔忽地傳來一陣“咔咔”的輕微響聲。孟尋真愕然抬頭,立時叫了一聲“苦也!”原來他在舞劍時,不知不覺將內力灌注于劍上,劍氣勁風所到之處,山洞四周的石壁盡被切割得七零八落,此刻洞壁上的巖石正在崩解碎裂,細碎的石屑撲簌簌地掉落,獨孤求敗的遺書亦隨之不復存在。
未料到自己無意之間竟毀掉了獨孤求敗的故居,孟尋真心中連呼“罪過”,他不知神雕是否會因此而責怪自己,正想向它賠罪,眼光掠過洞壁,身軀忽地一下巨震,登時僵立在原地。
原來洞壁毀壞之后,里面竟又現出一層顯然是人工鑿刻出來的平整石壁,在內層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滿了文字及人形圖案。石洞正面的石壁正中則刻著八個大字——獨孤九劍,留贈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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