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劍錄  第四十八章 玉階黃金宮

類別: 古龍全集 | 武俠 | 全本 | 浣花 | 浣花洗劍錄 | 古龍   作者:古龍  書名:浣花洗劍錄  更新時間:2010-01-01
 
呂云喃喃道:復仇……火……好招!好一招'貫日虹'我的胸;哎喲!胸口…。王大娘!你好狠!最后一聲慘呼出口,他身子一挺,再也不能動了。

寶兒木立在水中,火花,飄落在呂云的尸身上,也飄落到他的發上,肩頭,他目中也燃起了怒火。萬老夫人喃喃道:

不想呂云竟是死在'貫日虹'這一招下,不想王大娘竟也學會蛾眉派這一招不傳之秘,好毒,這婦人好毒辣,殺了人,還要放火,她如此做法,莫非真想將整個武林一網打盡寶兒切齒道:

無論如何,我也放不過她!

萬老夫人冷冷道:

你不能放過的人,何止王大娘那白衣人你能放過么火魔神,白水娘又如何但此刻你若死了,也只有眼瞧著別人……寶兒仰天大呼一聲,喝道:我向蒼天發誓,無論如何,方寶兒是不會死的!喝聲之中,他又邁步向前走去。

火勢雖狂,但卻燃不著流水,流水,也永不會因任何原因改變方向,于是,寶兒在流水中走出了火窟。

火焰,已被隔斷在山丘后。

仰視竄蒼,雖仍是被火映成赤紅色,但大氣間卻已無那種令人窒息的熱意,死亡的危機已過去了萬老夫人平躺在地上,不住喘息,除了胸膛喘息而起伏,她身子動也不動,她委實不愿動了。

小公主悄悄撕下了一角衣襟,正悄悄在擦著臉,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不愿被寶兒瞧見她狼狽的模樣。

寶兒,神情自也不兔有些狼狽,但精神卻萬老夫人的喘息尚未平復,他便已大聲道:

站起來,走吧!

站起來你現在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站不起來,我要好生睡一覺,睡上個三天三夜。寶兒道:

你此刻睡不得。

為何睡不得你們要走,只管走吧,我……

寶兒道:

我要走,你也要走!

萬老夫人笑道:

為什么我兒子都不要跟著我,你為什么要跟著我江湖中都知道我老婆子是一向獨來獨往的孤鬼,你……寶兒道:

只要你帶我見過父母,我便不再攔你。

萬老夫人眨眨眼睛,道:

你的父母……你做兒子的尚且不知他們在何處,我老婆子又怎會知道寶兒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襟,將她自地上提了上來,怒道:

你不知道你方才說的是什么

萬老夫人早巳鬼叫了起來,道:

方才我那里說了什么我只說你父母此刻正在受苦,可沒說知道他們在什么地方受苦呀!寶兒的臉,突因忿怒而變為赤紅。

這是從未有的現象,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面色卻未曾如此劇烈的改變過,而此刻,他甚至連身子都起了顫抖。

他顫抖著道:

你……你竟敢捉弄我你……你……你竟敢以這種事來捉弄我

我……我……

她雖然老奸巨滑,能言善道,但瞧見寶兒如此激怒之態,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從不發怒的人,怒氣往往最是可怕。

寶兒嘶聲道:

你若在別的事上騙我,也倒罷了,但此等事……此等事……突然間,一只纖柔的手掌,輕輕按住了他肩頭,一個溫柔的語聲,輕輕在他耳畔低語道:

放開她吧!

寶兒怒道:

放開她

小公主柔聲道:

她縱然騙了你,也可算是為了你好。

萬老夫人趕緊大叫道:

是呀,我老婆子是為了要救你性命,才說那番話的。寶兒手掌漸漸放松……

小公主緩緩接道:

何況,我們若是急著到自水宮去,有她帶路,豈非方便的多。寶兒終于嘆息一聲,完全放開了手。萬老夫人卻又變了顏色,大聲道:

要我帶路……我……我老婆子可不知道白水宮在哪里

你若真的不知道白水宮在何處,你便是個完全無用的人了。

正是,我本就是個無用的人。

無用的人,活在世上是糟塌糧食……你是聰明人,你不妨想想,你若對我們完全無用,我還會讓你活在世上么萬老夫人本已站起,此刻又噗的坐了下去,苦著臉道:

我……

白水宮在哪里,此刻你可是已知道了

萬老夫人突然翻身跪下,道:

小公主,好公主,你就饒僥我這可憐的老太婆吧,我若特別人帶到白水宮去,你想我還活得成么

你若不帶去,現在就活不成了。

萬老夫人顫聲道:

求求你,我知道你良心最好的,絕不會逼一個可憐的老婆子的,我又老,又苦……又是中寡婦,非坦沒老公,連兒子都不要我……說著說著,她競真的聲淚齊下,痛哭流涕起來。

但無論她說得多么可憐、哭得多么傷心,小公主卻只是冷冷的瞪著她,嘴角也還帶著那份冷冷的笑容。

萬老夫人連哭帶說,連說帶哭,直折騰了額飯工夫。

小公主甚至連臉上笑容的形狀都末改變過。

萬老夫人突然反手一抹眼淚,道:

我難道真的無法打動你

你不妨再試試。

萬老夫人眼淚頓時不流了,一躍而起,恨聲道:

好!小丫頭,你就跟我老人家走吧:

你早就該認命了。

但這段路途卻長得很,這一路上,你若被我老人家尋著機會逃了,便再也休想有第二次小公主含笑截口道:

你放心,你只要能自我手上逃得了,就算你本事,我絕不再找你。

好!抬起頭,大步而去,剎那間,她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寶兒暗暗付道:

此人當真是善于變化,也虧有小公主……瞧了小公主一眼,忍不住走過去,道:

多謝。

小公主瞪了他一眼,神情競立刻變了,甚至連那份冷冰冰的笑容,卻已消失不見,只是冷冷道:

你謝我做什么這些事我又不是為你做的。

寶兒怔了一怔,道:

但……你們……

將你帶到白水宮,是我的責任,除此以外,我和你便再也沒有什么別的關系,你不必謝我,我也不必謝你。寶兒道:但……但方才你還說……小公主冷笑道:

方才哼!方才的事,早已過去了,你既已不會死,我也死不了,那些話,便全部算不得數了。突然扭轉身子,跟著萬老夫人走去。

寶兒怔在當地,當真有些哭笑不得。

他怔了半晌,唯有苦笑自語道:我只當萬老夫人善于變化,哪知還有人變得比萬老夫人更兇,但無論她如何變化,我以不變應萬變,想來總是最好的法子。萬老夫人落在小公主掌中,當真是倒霉透頂——她縱然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是逃不了。

半夜,她明明瞧見小公主已睡著了,但只要她一翻身站起來,小公主的眼睛也立刻張了開來。

那就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子,綁住了她的腳似的,她只要稍為動一動,小公主立時就察覺。

清晨,萬老夫人要解手。

小公主便道:

去吧!

萬老夫人見到小公主竟末跟著她,暗中不禁大喜,一關起門,便趕緊自窗子里翻了出來。

哪知小公主就偏偏會又在她面前出現,偏著頭,負著手,笑嘻嘻的瞧著她,笑嘻嘻道:

完了么

除了睡覺和解手的時候,小公主那雙又圓又亮又迷人的眼睛,更是永遠在瞧著她,盯著她。

有時萬老夫人故意要繞遠路,兜圈子。

小公主就會在有意無意間喃喃自語道:若有人想繞遠路,兜圈子,那她可就真是找罪受,反正逃不了的,何必不將我們快快帶去,那時再逃,還有誰會追她這樣過了兩、三天,萬老夫人實在服了。

她苦笑著道:

小公主,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我老婆子從來沒有服過人,此番可真服了你啦!

好說好說!不知還有多久才到得白水宮

萬老夫人沉吟道:

兩天……最多還有兩天。

寶兒忍不住插嘴道:

原來這白水宮就在這中原之地。

你本當在那里寶兒嘆道:

江湖中傳言,委實將那地方說得神秘了,使得人只道那'五行魔官'必定在海外神山上,虛無飄渺間…。如今你又作如何想法

寶兒道:

如今……想來那'五行宮',最多也不過只是隱藏在某處深山秘林中的幾幢房屋而已,建筑得或許與廟字有些相似……或許比廟字更輝煌。他微微一笑,道:

我猜得不對么

萬老夫人緩緩道:

世上本有些極為普通平凡的事物,經過傳說的渲染后,而變得神秘起來,再加上人們的幻想,這些事物就更動人,幾乎變成神話。寶兒道:

這些話本是我方才說過的。

但有些本只應存在于神話中的事物,卻也會存在于世上,這些事物,你若非眼見,是萬萬難以相信的。寶兒動容道:

五行宮莫非便是如此

萬老夫人慢吞吞道:

我老人家可沒說過這話。

寶兒道:

那……那五行宮究竟是……

你反正就要見著的,此刻又著急什么

寶兒道:

我只是希望……

萬老夫人嘴角現出一絲神秘的笑容,緩緩道:

你此刻最好什么也莫要希望,莫要去想,無論如何,你見著那'五行宮'時,總會大吃一驚就是了。寶兒哺哺道:真的大吃一驚他轉身走到窗前,默然半晌,哺哺道:

現在……火魔神的門下必定以為我失信,或是失蹤了,必定會到處尋找于我……而鐵髯道人他們,到了大名府后,也必定會到處尋找火魔神的屬下,他們也萬萬想不到我會自己覓路而走的。

你猜他們能去得成白水宮么

寶兒長嘆道:

這就難說了……但愿他們去不成才好。

突聽一人陰惻惻笑道:

看來只伯你要失望了。

這時,正是夜深人靜。

此地,正是山村邊,山麓下一間小小的客棧,這窗子雖然面對滿天繁星,卻也面對著無邊黑暗。

窗外,不遠處便是一片野竹林,雜亂的,茂密的竹林,漏不下星光,笑聲,便是自黑暗的竹林中傳出來的。

竹林后,便是起伏的山巒——綿豆不絕的太行山。

名山、荒村、野店、深夜……這本足夠使任何尋常的笑聲都變得陰森刺目,何況,這笑聲本就帶著一股攝人的寒意。

萬老夫人一步竄到窗前,道:

是……是什么人

她不但臉色變了,就連聲音也變了。

寶兒卻微微笑道:

這是什么人你還猜不出來

誰誰……

寶兒沉聲道:

火魔伸,你還不出來

竹林中哈哈笑道:

好耳力,果然好耳力。

刺耳的笑聲中,一個人緩步而出,在這淡淡的星光下,他整個人看來就像是一團火焰——一團妖異的鬼火。

寶兒道:

你來得正好,我……

火魔神大笑道:

你方才的話,全說錯了,我早知你必定不會失信,更不會失蹤,也未曾辛苦的到處找你。寶兒道:

那……你怎知我在這里

有小公主在你身旁,我怎會失去你的行蹤你雖尋不著我,但我卻隨時可以尋得著你們。寶兒面色突然改變,轉目望向小公主,道:

原來……原來你一路上都留下了標志

小公主冷冷道:

不錯,這本是理所當然之事,你又有何好吃驚的。寶兒道:

我只當你總會告訴找。

小公主冷笑道:

告訴你我為何要告訴你我早就說過,這是我的責任,除此之外,我和你便再也沒有別的關系寶兒默然半晌,長嘆道:

不錯,是我錯了。

萬老夫人噬的一笑,喃喃道:

多情自古空遺恨,小伙子,我看你……

寶兒突然大喝一聲,道:

火魔神,你說我還有何失望之處

火魔神緩緩道:

你只望鐵髯等人去不成白水宮,但他們卻早已去了……非但早巳去了,此刻只怕已……寶兒聳然動容,截口道:

他們早巳去了是誰指點他們路途

便是本宮。

寶兒道:

是你你本來豈非不顧他們來的,此刻為何又……火魔神陰測惻笑,道:

他們既然一心要去送死,我又何苦不索性成全他們,嘿嘿!他們殺了我屬下九人之多,我雖無法報復,但借刀殺人一計……哈哈……險哈……這得意的狂笑聲,委實勝過任何惡毒的言語。

寶兒競似呆在這狂笑聲中,說不出話來。

良久良久,他方自喃喃道:

去了又有何妨以他們幾人的武功,天下有何處不可去得……他們無論走到何處,也不會吃虧的。萬老夫人突然嘻嘻笑道:

可笑呀……可笑!

寶兒道:

這又有何可笑之處

我老人家不是笑別人,笑的只是你。

寶兒道:

我有什么可笑之處

我笑的你明知他們已是兇多吉少,卻偏偏還要自已騙自已,自已安慰自己。寶兒厲聲道:

我說的乃是實情。

實情嘿嘿!我問你,憑火魔神、木郎君等幾人,比之鐵髯等幾人又如何火魔神等人既然都被趕了出去,鐵髯……寶兒不等她話說完,已飛身掠出窗于,掠到卓立在星光下的火魔神面前,一把捏著他的臂,嘶聲道:

他們已去了多久

火魔神獰笑道:

許久了……許久了,你縱然此刻就去,也趕不及了。寶兒身子一震,又呆了半晌,大喝道:

白水宮究竟在哪里此刻你總可說出了吧!

火魔神緩緩道:你先抬起頭。

寶兒緩緩抬起頭來,只見滿天星光,巍峨山影他忍不住道:

抬起頭又怎樣

你瞧見了什么

寶兒道:

天!星……

還有呢

寶兒道:

還有……哦,山,云山……。'

心念一閃,失聲道:

莫非這白水宮便在這太行山里火魔神緩緩額首道:

不錯。

寶兒扭轉身子,似乎便要飛掠上山。

火魔神卻已又道:

但你若是一人前去,縱尋上三五個月,也是找不到的。,寶兒道:

為什么

火魔神沉聲道:

雖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太行山綿延百里,以你一人之力,若想尋遍每一小峰,只怕還不止三五個月。他冷冷一笑,接道:

何況你縱然尋遍每一山峰,也末必找得到。寶兒一跺腳,道:

既是如此,你為何還不俠快帶我……

突聽小公主輕叱道:

你跟我站住!

原來萬老夫人已想悄悄溜走。

此刻她左腳在前,右腳在后,強笑道:

有了火……火宮主帶路,我老婆子可以走了。

誰說你可以走了

既已有人帶路,還要我老婆子何用

寶兒道:

瞧在萬大俠之面,讓她走吧!

不錯,好姑娘,放了我吧!

小公主緩緩道:

放了你好讓你先趕到白水宮去通風報信……好讓你去想些好計,在一路上害我們她冷笑一聲,接道:

若是換了別人,委實可以放定了,但是你……你不行,你的花樣太多了',我只有將你留在身邊,才能放心。萬老夫人倒退幾步,噗地坐在椅上,哺哺道:

你何必定要害我……你何必定要害我……

這只能怪你昔日害人害得太多了。

萬老夫人嘆了口氣,抓了把挑子、梅子,全都塞在嘴里,在這一路上,她早已又將口袋都裝滿了。

你還有何話說

萬老夫人嘟嘟喃喃道:

我還有何話好說碰到你,算我老人家倒霉就是了,奇怪,人家心情壞時,吃不下東西,我怎地心情越壞,吃得越多?霧,濃霧。

這已是太行山的山峰,四面,懼是乳白色的濃霧——寶兒在清晨的濃霧中上了山,始終都在濃霧的包圍中。

此刻,山已高,他甚至已分不清這是云是霧

火魔神已走了,他說:

我已無須上山,當在山下靜候佳音。

此刻,雖仍有小公主,萬老夫人在他另畔,但寶兒站在這高山上,迷霧問,心頭卻不禁油然生出一種寂寞蕭索之感。

放眼望去,山影巍峨——雄壯的,巍峨的山峰,在迷霧中顯得有說不出的漂渺,說不出的虛幻。

他眼中所瞧見的,似乎已再沒有一樣東西是真實的,就連站在他身畔的小公主,看來也是那么遙遠。

此刻,唯一真實的,只剩下他自已——他自已心頭的感覺,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任何言語都難描摹。

只剩下最后一條路了。

目的,已在眼前。

許多日子來的期待,已將結束,幻想中的一切,已將變為真實——而真實,卻突然變得如此虛紉。他微覺迷憫、寂寞,卻已難免興奮、激動。他獰然回頭道:

還要往哪里走

萬老夫人似乎也有些迷醉,隨手往上面指了一指。

寶兒順著她手指處望去——霧。

她指的只有霧,濃液的霧,乳白色的霧。

寶兒皺眉道:

你莫非認錯了

沒有錯。

寶兒道:

但那里沒有路,那里只有霧。

萬老夫人嘴角泛起一絲神秘的笑,緩緩道:

神話中的王宮,自然就該在霧之山峰上。

寶兒動容道:

霧之山峰

萬老夫人喃喃道:

不錯,霧之山峰,漂渺虛空。

寶兒變色道:

你莫非在說那'五行宮'只不過是漂渺虛空的傳說

虛即是實,真即是假,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小公主叱道:

這婆子瘋了,莫要聽她的。萬老夫人格格笑道:

不錯,我瘋了,我要瘋了1

但此時此刻,你卻瘋不得,快……

萬老夫人突然截口問道:

此刻是什么時候T

寶兒道:

只怕已過午時。

快了……快了……你就快看見了。

寶兒道:

什么時候

還沒到時候,你著急也無用。

她竟然盤膝坐了下來,寶兒縱然焦急,卻也無法可施,抬頭望去,霧,似乎更加濃了。但是,這時濃霧已漸漸現出一圈光暈,七彩的光暈。

光暈漸大,色彩也漸漸絢麗,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山峰,浮沉在這燦爛輝煌,絢麗無方的七彩光暈里,似有似無,似真似幻。

這當真是神話般的美,美得已近莊嚴,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人忍不住要生出崇敬之心,幾乎要跪下去,向它膜拜。

但萬老夫人方才手指之處,卻還是一團迷霧。

全然閻,一道強烈的金光,撕裂了濃霧,撞碎了那七彩的光暈,箭也似的筆直照向那團沉沉的迷霧。

金光照射之處,果然出現了奇景。

一條有著無數級石階的道路,競奇跡般在迷霧中出現了,在這光芒映照下,金光燦爛,眩人眼目。

寶兒競已不由自主被這奇景所懾,呼吸都似已停止。

小公主失聲道:

呀……果然在這里。

萬老夫人喃喃道:

這就是霧之山峰……這就是霧之奇跡,他終年都隱藏在濃霧里,每天只不過出現一次,每次只不過短短的一瞬。寶兒嘆道:

奇跡……果然是奇跡……

你如今可相信了么,世上畢竟是有些接近神話之處的,老夫爺造物之神妙,畢竟也不是你們這些自作聰明的人所能想象。寶兒跟瞧著這霧般的山峰,這黃金般的石階,不知不覺間,競似有些癡了,久久都不能動彈。

而此刻,眩目的金光,似已漸漸黯淡。

萬老夫人突然一躍而起,大聲道:

要走就得快走,不然,這霧峰便又要瞧不見了。方寶兒此刻所站立之處,本已是山之顛。

但這霧之山峰,卻更高——它就像是在空中奇跡般突然升起來的,群山之巔,俱都在它腳下。

寶兒隨著萬老夫人,在迷霧中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穿過了迷林,走過了迷谷,越過了山顛。

然后,那謎樣的石階又突然呈現在他眼前。

無數級石階。

寶兒縱然用盡目力,也瞧不見頂——頂上霧色凄選,自云氤氳;這石階竟似筆直通向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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