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也只是動了惻隱之心,就將這《大德教化論道經》給取了下來。”墨君無苦笑道:“也是命該如此,惹下此般天大的麻煩,那書中之靈告訴我說,自從亞圣在即位之初的第一次學子秋祭時,依照慣例將這《大德教化論道經》請出來時,它應感覺到威脅而發出一聲尖嘯,不讓那個令它感到危險的人靠近,隨后就被鎖進了這個密室里,還被懸了這一把黑劍在它的頭頂上,日夜侵蝕……居然是想要把這書中之靈給毒死!”
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匪夷所思的嗎?還有比這個更勁爆的消息嗎?
天下士子的首領,正道領袖,儒門亞圣居然被首圣所著的《大德教化論道經》所不容,繼而處心積慮想要把《大德教化論道經》中的書中之靈給暗中毒死!這樣的事情,拿到邪派當中,是司空見慣,可是拿到以浩然正氣,剛正不阿為代表的儒門之中,未免也太駭人聽聞了。
莫說是四個儒門中人,連秦孤月聽到這件事情都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本來,墨君無叛逃之事就疑點重重,現在聽聽墨君無的解釋,看起來匪夷所思,但卻是由不得人不信,因為你找不到有什么漏洞來,也只有這樣一套理由才能夠解釋,為什么一個原本深受儒門器重和培養的賢者會突然就搶了首圣的遺物,叛逃出去了。
秦孤月看著四個儒門中人,淡淡一笑說道:“我的這個說法,也許你們不信,但有一件事情卻是可以與我的說法相互印證起來的……你們仔細思量一下,是不是《士子禮錄》之中記載過,學宮每年要舉辦春秋兩次大祭,而且《士子禮錄》中還有‘亞圣持《大德教化論道經》與諸士子共誦錦言,以為天下勉’的描述,那你們自己琢磨琢磨,你們這里至少是圣徒,進圣賢書院也有一些年月了,你們回憶回憶,亞圣可有過一次,是手持《大德教化論道經》帶大家吟誦的嗎?”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選擇了緘默不語,就好像是被是被鐵口相士看破命運,一語道破天機的人一樣。
墨君無說到這里,長嘆一聲說道:“后來我尋思,我看守這祖師祠堂也不可能守著一輩子,一旦亞圣發現了什么端倪,必然不容知道這個秘密的我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且這書中之靈仍舊會遭到亞圣的毒手。我是愿意相信亞圣大公無私,一心為蒼生開太平,但是又如何會遭這《大德教化論道經》排斥?那必然是因為亞圣所作所為,可能有違當初首圣初衷的地方,但這《大德教化論道經》的書中之靈卻與我頗為親密,那顯然是我身上有與亞圣不同之處,而與首圣之意志無形之中相合……”
如果不是墨君無前面說的那些個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聽到這句話,秦孤月都要抬起右手給他比比中指了:吹牛皮不上稅啊!也不帶你這樣比的啊,你比亞圣還接近首圣……這說出去,是要被天下士子用唾沫淹死的吧!
但是墨君無說的卻是言之鑿鑿,有理有據,讓人不信也得信啊!
“我左思右想,恐怕只有我之前說的,這一任亞圣據說在還是夫子,也就是賢者之首時,就一直在努力加強儒門對朝廷的影響力和控制力,所以武烈陛下之前的景文帝治下,圣賢書院的士子擁有了上書天聽,不用經內閣轉呈的特權,一時間官員畏我儒門士子如虎……”墨君無說到這里,自嘲說道:“我論才德鈞不及亞圣萬分之一,唯獨這一點與他有分歧,也許儒門不干政,才是首圣之本愿,亞圣只是走錯了道而已……”
聽到墨君無的這句話,秦孤月驟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一件與他息息相關的事情!
千家祠堂一戰,秦戰天最后放走了楚無炎,并讓他帶一句武烈陛下的話給亞圣,“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休要壞了圣賢書院千載清名。”莫非指的就是亞圣這樣不懈于提升儒門對朝廷的干涉能力,已經讓武烈陛下頗為不滿了?已經不滿到了,要讓秦戰天帶話敲打亞圣,讓他安穩一點了?
能夠成為圣賢書院圣徒的,哪一個不是亞圣的死忠,此時聽到墨君無說出批評亞圣“走錯了道”這樣離經叛道的話來,梅蘭竹菊四君子都是頗有微辭,卻是不好開口,只得聽他繼續說些什么。
“由是如此,我方才考慮,我守這祖師祠堂,不可能守一輩子,要是被亞圣看出什么端倪來,自是不會允許知道這件事情的我,活在這個世界上,而這書中之靈亦難免要遭亞圣的毒手……”墨君無說到這里,搖了搖頭說道:“所以我只得出此下策,一來乃是保存下我儒門首圣之遺物不遭戕害,二來,圣賢書院在慫恿童生羅織罪狀陷害王尚書,以儆效尤之后,也的確使我頗感心灰意冷……”
“圣賢書院乃是天下士子向往之地,天下大道之所在,豈可淪為一個人玩弄權術的利器?”
這一句話說完,梅蘭竹菊四君子算是再也耐不住了,其中一人對著墨君無大聲呵斥道:“墨君無,你這個儒門叛徒,有什么資格在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抹黑亞圣?你偷竊首圣遺物,意圖不軌在前,殘忍殺害前來緝捕你的弟子在后,如今又屢屢出言污蔑亞圣清名,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外一名圣徒也是正色,厲聲喝道:“不錯,我等儒門中人,原本還心存憐憫,念及同門之情,想要勸你回頭,如今看來,正應戮力同心,將你捉拿,還要廢去你一身武道修為,到書院當庭跪受杖責,以正視聽!”
“哼!”那另外一名君子說道:“此人心魔已深,當庭杖斃豈不是便宜他了,就應該將他送到摩頂司,用玄真鎖鏈銬起來,像那些捉拿回來的大魔一般,由他給我門杰出弟子摩頂傳功,靜思悔過,方才可以免去他一身罪孽萬分之一!”
“怎么?我言已至此,你們還是要執迷不悟,助紂為虐嗎?”墨君無似乎也料到,一番話是根本不可能說動儒門的四個圣徒,一個賢者的,尤其是五個人還都是律法司的,這一任亞圣極為重視禮法,尤其是法,律法司名為執行門規,實則監察所有弟子門人,上至賢者,下到童生,概莫能免,不是亞圣親信,哪里能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