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扎在柏油路中間的綠化樹下,一個小女孩拍著胸脯,靠著樹干,眼珠子不時環顧四周,跟個小偵查兵似的。
小女孩大約十歲,留著一頭齊耳短發,膚色呈現小麥色光澤,加上滴溜溜打轉的漆黑眸子,活脫脫一個假小子模樣。
“哎西,幸好沒追上,不過,真是可惡,最討厭這種人了。”小女孩一臉慶幸的表情,松了一口氣后,突然鼓著腮幫子,眼神惡狠狠地望著某一方向,顯得憤懣不已。
兇狠的表情持續一會兒,小女孩便低下頭去,俯視著錯亂相絞的手指,眸光微微黯淡,臉上流露出一股失落。
為什么?她們會排斥我,總是嘲笑著我,以諷刺我為樂!
小女孩慢慢地蹲下身去,小巧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膝,下巴抵在膝間,眼睛失神地望著前方,麥色的小臉上露出淡淡的愁緒與失落,更多的是一種渴望。
很熟悉的一幕!
揉了揉眉心,韓彬嘆了一口氣,他站在不遠處見著小女孩由慶幸憤懣的表情漸漸轉為失落垂喪,心中好笑之余,卻深深感到童年并不全是純真美好,偶爾也有煩惱的一面。
但這卻是生活必需的,難道不是嗎?當你長大后,回憶起童年的點滴,一些幼稚好笑的事情總會掀起你的嘴角,微笑再次蕩漾在心間。
可我并沒有快樂的童年可言!韓彬靜靜地站在原處,思緒飄散,內心敏感的一面使得他又是感觸良多。
“權黑黑,可找到你了!”斑駁的柏油路面,刺眼的陽光照耀下,幾個小男生映著錯落的樹蔭,小跑過來,盯著隱藏在樹下的小女孩,一臉憤恨與嘲笑。
情緒低落的小女頓時嚇了一跳,像是驚慌的小兔子也似,一下子蹦起身來,眼神慌張,局促不安,連忙后退幾步,后怕地看著那幾個小男生。
“你們想干什么?”小女孩似乎害怕極了,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幾個小男生咬著牙齒,做出一副兇狠的表情,瞪著小女孩。“哼!沒想到你居然敢踢我一腳,害我疼了好一會。”分明就是小孩子鬧矛盾的場景,只是單純的不滿而已,沒有摻雜太多的情緒。
“那又怎樣是你們……”小女孩緊緊咬著嘴唇,眼里蘊著一種憤怒的情緒。
“牙套妹!”
“黑女孩!”
“是不是這樣?權黑黑。”
幾個小男生頓時笑聲不斷,拍手擊掌,顯得非常高興,只不過他們的開心是建立在譏諷與嘲笑,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行為,深深地傷到小女孩幼小的自尊心。
沒錯!是你們取笑我!
小女孩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小拳頭握得繃緊,腰桿挺直,一言不發地怒視著眼前數人。都是同學,為什么……你們總要嘲笑我!
為什么?
“啊……”小女孩驚呼一聲,似乎在宣泄著不滿與憤怒,閉著眼睛沖上前去,小拳頭胡亂揮舞,又是亂踢一通。
“牙套妹,你想干什么?”一名小男生被小女孩踢了一腳,吃疼之極,使得他怒火直竄。
接著,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時,小女孩猛地轉身小跑,雙手不停擦著眼簾。
“為什么?”單純天真的年齡,小女孩并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被人嘲笑,她只能從內心底處反復地疑問著。
步伐凌亂,小女孩跑得很急,雙手擦拭著眼角,模糊的視線使得她前方的景象帶著點恍惚,卻又異常清晰地傳入她的眼里。
斑斑點點散落的陰影,錯亂地鋪灑在那個人身上,映著零碎宛如陽光碎片的光芒,仿佛是定格在那的一副風景畫,給人一種寧靜的安詳。
陽光投射而下,照亮了他的眼角,微微上揚的弧度顯得很溫和,嘴角如同含著金燦的光芒,蘊著一抹陽光的笑容,暖心親和。
明明很模糊混淆,但卻真真實實,像是真實與夢幻一般,分不清。
然后,小女孩不知道了,她感覺自己似乎躺在陽光的懷抱里,一片暖洋洋,很舒服,內心的沮喪失落仿佛被溫暖驅逐了。
最后一眼,她看到了一雙張開的手,敞開的胸膛,像是陽光折射出的煦暖光芒。
“別哭……”輕輕地拍著小女孩微微起伏的背脊,韓彬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溫和的眼神像是看待妹妹般自然親切,輕聲細語地安慰著。
在別人需要依靠的時候,他總是會非常巧合地出現,像是大哥哥般寬慰著,暖暖地、很貼心。
而就是這一點!寶兒、鄭秀妍就是討厭這一點,因為就是這樣,他只會把她們當成幼稚的小女孩看待,而她們也只能充當這么一個她們不想要的角色。
哪怕她們以后長大,這個事實也會很難改變,但她們卻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因為她們還小,只不過在感情方面比較早熟而已。
“呃……”幾個緊追過來的小男生愣了一下,連忙后退幾步,有些怯怕地看著足足高他們半個身子的韓彬,眼神閃躲,低垂著頭。
在他們單純的認知里,以為韓彬就是權侑莉的哥哥,而他們又做出這般惡作劇,后果……
權侑莉便是這個腦袋埋在韓彬懷里的小女孩,膚色麥黑,齊耳短發,戴著矯正牙套,一個假小子模樣卻有著小女孩的脆弱。
鄭秀妍的哭泣、金孝淵的生疏自卑,就連寶兒那丫頭以前也是害羞怯怕,似乎每一個小女孩,都有那么一點童年的傷心煩惱。
或許多年以后,這點童年有趣的故事,會很值得她們回味,偶爾想一想,嘴角也許會不由裂開。
輕輕抽泣幾下,吸了吸發酸的鼻子,權侑莉抬起頭來,臉蛋微紅,不好意思地看著韓彬。
盈著溫暖笑意的眸子,舒心自然的微笑,線條優美柔和的臉型,權侑莉怯怯的眼神不由一呆,小嘴微微張著。
真好看!權侑莉呆呆地想著。與其他女孩子一樣,韓彬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親和自然的好看大哥哥形象。
就連徐珠賢和允兒,有時一調皮,總會拿捏著小手摸摸他的臉龐,一臉艷羨和喜愛。
小嘴微張,露出粉嫩的小舌頭,光潔的牙齒戴著牙套,此時她眼神呆滯,癡癡地看著。韓彬見著她失神的模樣,微微一笑。
“呆子?”
“啊……”權侑莉紅著臉回過神來,聽著這個綽號,不知為何,就是沒有反感的厭惡,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欣喜。很奇怪的感覺。
呆子!明明一個活脫脫的假小子模樣,可失神呆滯時,小臉萌呆,卻異常可愛。韓彬見著她的表情,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對于小女孩,韓彬是發自內心喜歡著,單純的喜愛,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妹妹般那樣疼愛。很自然的一種習慣,不知從何時開始,每次見著一些可人的小女孩,他都會不由升起一股濃濃的愛憐,忍不住去呵護。
也許是因為他有一個憐人的妹妹——韓雪。
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韓彬輕輕一笑,將她拉至身后,并不停地輕拍著她的肩膀,似乎這樣,能讓人很安心,很有安全感。
有時不懂女生心思,可小女孩的心思和那點小脾氣,韓彬卻了如指掌,要不然,徐珠賢鬧一回,他豈不是手腳無措。
所以,照顧小女孩,他很在行。
坎坷的經歷,給予韓彬的不僅僅是磨難,多年的艱辛,使得他懂得如何做人,思想、行為舉止遠比同齡人成熟,遇到一些困難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穩重模樣。為此俞永鎮還打趣著他是一個‘小大人’。
韓彬靜靜打量著幾個有些后怕的小男生。沒有呵斥,也沒有憤怒的指責,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仿佛溫和得沒有一點脾氣似的。
“前輩,對不起,我們錯了。”待一會兒后,平靜的氣氛讓他們緊張無比,幾個小男生慌亂地低下頭,惶惶不安地道歉。
躲在韓彬身后的權侑莉拳頭一握,小小地歡呼一聲,心里莫名地痛快,緊拉著韓彬的衣角,臉上布滿興奮的潮紅。
“沒事!以后不要再惡作劇了,好好學習。”用著溫和的語氣叮囑著他們,一如韓彬的待人態度,善待他人便是善待自己,更何況他們只是一群不懂世事的小孩子。
“我們知道了,前輩!權侑莉,對不起,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那樣……”幾個小男生齊齊鞠了一躬,向著權侑莉道歉。
“哼……”冷哼一聲,甩了甩短碎的發絲,權侑莉瞥了一眼,半響后,緩下小臉,說道:“好吧,原諒你們了!”
她不是不生氣,而是她像許多小孩子那樣渴望,期望著有那么一群朋友。
幾個小男生不由一愣,緊接著再次認真表達一下歉意。小孩子之間的矛盾,帶著點幼稚好笑,使人難以忘懷,卻又那么簡單純粹。
矛盾與隔閡,或許便因為雙方小孩子的態度,悄然消失。
“很不錯嘛!”韓彬轉過身去,摸了摸她的腦袋,眼里滿是贊賞,接著蹲下身,手仍然輕放著,看著她漆黑的眸子,問道:“呆子!你叫什么名字?”
遠方,幾個小男生漸行漸遠,權侑莉小臉彎著一絲好看的弧度,襯和著圓圓的臉蛋,顯得有些文靜秀氣,好似剛剛的沮喪失落恍然間消失,整個人突然變得明朗起來。
“我叫權侑莉!”
“權小呆啊……”
簡單的對話蕩漾著幾聲輕笑與不滿的哼聲,映著微風吹過零落鋪灑的樹蔭,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顯得寧靜自然。
這一年,她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