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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徐曉帆的來頭,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家世。通山縣縣委黨史研究室就這么成了徐曉帆大學畢業后的第一個工作崗位。
在電話里聽父親說,省城里那些老朋友老領導老部下,現在看到他就像是見著瘟疫一樣,唯恐避之不及。徐曉帆知道,這也怪不得他們,要想在仕途上混,一定要牢記站對隊和劃清線這兩個原則。他們也是沒辦法,為了自己的前途,誰敢跟一個犯了政治錯誤的人在一起呢?
徐曉帆不由得為自己選擇到通山縣來的正確而感到慶幸。現在,一切只能靠自己。爺爺退休了,父親倒臺了,別說父親的那些朋友,就連伯父徐重慶都幾乎和他們家沒什么來往了。人情冷暖啊,就算是在省城金邊混的話,也沒有什么希望,倒還不如在這個窮鄉僻壤里闖,說不定能創出一片天地。
原本想在這里干出一番事業,但是現實卻殘酷得讓徐曉帆感到前途渺茫。黨史研究室雖然是一個正科級單位,但是里面的7個工作人員除了他之外全是科級以上的干部。更要命的,主任何為善是前副縣長,副處級;第一副主任謝長青是前教育局局長,現在也是副處級,另外兩個副主任顧長衛、李雄是正科級,辦公室主任薛解放是副科級,就連資料員潘霞都是副科級。
徐曉帆在黨史研究室上班一個月了,從來沒有發現辦公室的7個人同時上班。(!贏話費)一般情況下,辦公室只有3個人,有時候只有徐曉帆一個人。據說,何為善還是縣政協副主席,雖然在政協沒有辦公室,但是,待遇還是在那兒擺著。
要是時間退回到十幾二十年前的70年代,或者是重生前的2012年前后,從省城下到縣里來工作的年輕人,肯定會被當地干部人定為下來鍛煉掛職的。但是,現在偏偏就是1991年,人們的思想陳舊,且腐朽,徐曉帆在他們眼里,也就順理成章地被認為是沒什么名堂的。
于是,辦公室的雜事、難事,基本上是徐曉帆一個人做,有什么工作失誤,基本上是徐曉帆一個人背著,而有什么好處,徐曉帆是占不到邊兒的。
難道,一輩子就這樣在這個窮縣城的黨史研究室蹉跎一輩子?徐曉帆很茫然,他很不明白,狗ri的,老子在這里上班快兩個禮拜了,好像還沒有做一丁點兒跟黨史研究有任何關系的事情。兩個禮拜以來,每天除了打掃辦公室衛生就是喝茶看報。如果非要回憶一下做了什么實質性工作,那就是前兩天跟著何為善、薛解放到了黨史研究室掛點聯系的竹山鎮灌木村。
到村委會的時候,已經是上午10點鐘了。跟著兩位領導在村支書的陪同下,到村民的山上轉了轉,回到村里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很自然,那天中午喝得稀巴爛醉,是怎么回到縣委大院的宿舍里的都不知道。
日子過得百無聊賴,辦公室里的幾位同事,除了薛解放以外,其他的人每個禮拜星期一開工作例會見個面,幾乎沒什么機會碰面,因為平時基本上就是他和薛解放在辦公室里。至于何為善,因為他一個人單獨在隔壁的辦公室,他來沒來上班,徐曉帆根本不知道。
這黃夏共和國的體制真他ma的有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黨史研究室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7個人的編制,根本無事可做,所以,來不來上班,只是個人的興趣問題。
又是一個周末,徐曉帆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無事可做,徐曉帆就翻開文件柜,找出了近幾年縣委書記、縣長的講話稿,仔細的學習起來。
1991年不像重生之前的2012年,機關單位里幾乎人手一臺電腦,無聊地時候可以上一下網,看看新聞,在qq里跟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聊聊天,或者打一下游戲,都是可以的。但是現在,沒有網絡,唯一的一臺電腦都是老掉牙的,兩個禮拜以來,徐曉帆根本沒摸過,還能不能用都不知道。
下午3點的時候,薛解放踱這方步進了辦公室。
見他進來,徐曉帆馬上站了起來,一邊遞煙一邊準備幫他泡茶。
“曉帆,別那么生分,坐坐坐,我陪你聊聊天。”薛解放說著,挨著徐曉帆坐了下來,“在干什么呢?哦,小伙子不錯啊,在埋頭學習文件和講話呢,不錯不錯,有前途。”
徐曉帆聞到了薛解放嘴里吐出來的一大股酒精味,估計這家伙中午又在哪里蹭吃蹭喝。1991年不像2012年,物質生活還不豐富,有應酬就是很體面的事情。在前世,徐曉帆是怕應酬,不過為了生意又沒辦法。在2012年,沒有人喜歡出去應酬吃飯,場面上的事情,只是應付,更何況,“地溝油”泛濫成災。
徐曉帆摸出打火機,為薛解放點著了:“主任,中午又到哪里去瀟灑了?”
“哎呀,別提了,教育局那個局長馬明,硬是著要請我吃飯。跟你說說吧,本來是我老婆有一個外甥,想到通山一中去讀書,但是那小子中考成績一坨屎,沒辦法,我就打了個電話給馬明,請他幫個忙。沒想到馬明卻著要請我吃飯,還說如果不去的話,就是不給他面子,我外甥的讀書問題,可能有點難辦——”
徐曉帆向來想去,就是想不出一個馬明要著請他吃飯的理由。沒想到這薛解放的虛榮心這么強,人家一個教育局局長,憑什么要這么巴結你?當然,心里這么想,徐曉帆嘴巴可不能這么說,他笑嘻嘻地打趣道:“我說老薛啊,您是老領導了,在我們通山那是德高望重,您說誰能不給您面子啊?”
徐曉帆本來想用這句話應付一下薛解放,沒想到這老家伙聽了以后更來勁:“你可別說,這件事情本來是我求他,從道理上來講是應該我請他吃飯,可馬明卻倒過來了,這人豪爽,只得叫朋友,嘿嘿——”
既然馬屁已經拍了,多拍幾下也無妨,徐曉帆也就繼續表演:“薛主任,這主要是您的個人魅力太大了,您說說,如果是一般的人,馬明可能瞧都不瞧。問題是找他的是您老人家啊,他平時想請您,您去不去還是個問題,這不,機會來了,他能不抓住?”
要是在前世,別人說這種話徐曉帆聽了都會嘔吐,不知道怎的,現在竟然從他自己嘴里說了出來,而且還說得繪聲繪色,表演得微妙微翹,徐曉帆一下子覺得自己好像變得有點陌生,自己認不出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