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與劍與法蘭西  第九十三章 憲制危機與黨內斗爭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花與劍與法蘭西 | 匂宮出夢   作者:匂宮出夢  書名:花與劍與法蘭西  更新時間:2015-07-30
 
“也就是說,在你看來,大部分的議員們會不太認同我撤換掉總理的決定?”

在愛麗舍宮的會議室當中,當著夏爾等一大群人的面,當今的法國總統路易波拿巴先生對著自己的堂弟溫和地問。

在堂兄的視線之下,約瑟夫波拿巴心里有些微微不適,但是他還是打起了精神回答。

“是的,沒錯,最近我去秘密和一些議員們溝通了,但是他們都不大認同我們的決定。”

“總歸是有些人同意的吧?”路易波拿巴不動聲色。

“有倒是有,”約瑟夫波拿巴勉強地笑了起來,“不過,他們大多數是墻頭草,如果大多數人表示不認同您的決定,那么他們也不敢冒險輕易表態。”

接著,仿佛是對堂兄的視線不堪重負了一般,他像是求援式地把視線掃到了端坐在一旁的夏爾身上。

“不止是我們,其他人面臨的情況也是差不多的,比如,夏爾就好像也碰到了這類困難?”

“是的。”夏爾連忙從靜止狀態中恢復了過來,“我同幾位議員交談過,發現他們的態度也差不多,只是程度不一而已。”

“比如雨果先生?”路易波拿巴的視線轉到了他的身上。

“嗯……”夏爾輕輕點了點頭,“那次我和他談了這個事情,他明確反對了我的意見。從他的態度來看,想要爭取到他的支持是不大可能的。”

“哼。也好,本來也沒指望得到他的支持。反正那種人只會夸夸其談,只配鉆進堆里去。對我們來說也沒什么用。”在夏爾的zhù是下,路易波拿巴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顯然,在他心里,并不是完全不把這當一回事。

眼見他有些不悅,大多數人都不敢再說話了,房間登時就陷入到了一種壓抑的chénò當中。

眼見大家都有些噤若寒蟬,路易波拿巴微微皺起了眉頭。然后突然又笑了起來。

“你們不用這么擔心,在我看來這反而是好事。”

“好事?”約瑟夫波拿巴有些不解。

“當然是好事了。”路易波拿巴仍舊冷笑著,“我們私下里接觸了這么多人。按理說現在我的想法已經是個人人皆知的秘密了,但是不管是政界還是新聞界,卻一直沒有什么騷動發生……你們不覺得這是好事嗎?”

“這樣也對。”約瑟夫波拿巴恍然大悟。“就算現在是議會休會期間,也不可能就沒人理會這件事。既然沒有什么騷動……”

確實。既然接觸過這么多人,那么路易波拿巴的打算就不可能隱瞞得住,在一向喜歡傳遞謠言的政壇當中恐怕早已經傳遍了。那么為什么在傳遍之后仍舊沒有發生什么騷動呢?

“既然沒有引起什么騷動,那么這就說明政界并不反對他走人,哪怕是他們的同黨。”未來的皇帝冷冷地回答。他拿自己的同黨們作為試探的氣球,然后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結果。

那么接下來他就無需要顧忌什么了。

“不用怕,巴羅先生在黨內也有不少敵人,我們只要得到了那些敵人的歡心。就不用害怕撤換他會引起整個秩序黨的反彈。”然后,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早說過了,秩序黨人貌似強大,但也只是表面強大而已,他們是一群無能者的集合體,我們有的是辦法,能叫他們分崩離析!我已經決定了,在議會一j結束休會,我就告訴他們,我要把巴羅先生從總理的職位上拿下來——當然,在同時,為了安撫他們,我會繼續讓一位秩序黨人接任總理的。畢竟,我們現在還沒有把握發動兵變,只能先用政治手段掃一掃敵人的威風……哼,他們等著吧,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不管什么繁文縟節,直接用大炮來和他們說話了!”

和其他人一樣,夏爾也同樣恭敬地聆聽著領袖神諭,然而,他在心中的想法卻和其他人有些微妙的不同。

經過了一場革命之后,法國人打垮了一個王朝,趕走了一位國王,成立了一個共和國,還制定了一部在當時世界上最為民主的憲法。然而僅僅過了年,共和國就完蛋了,一個復辟的帝國就拔地而起,這難道不是一種諷刺嗎?還是說任何一種脫離現實的民主體制,一旦操作不慎,最后都會走向?

確實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命題。

路易波拿巴能夠篡權成功,不得不說是個人能力與一時機緣相混合的結果,他野心勃勃而又精湛于權術,但是如果沒有革命的機緣,他是成不了總統的,甚至如果沒有當時特殊的政治和法律環境,他就算當了總統,也無法如愿以償。

總統和議會即使到了現代,仍舊是西方或實行了西方體制的重要職能機關,它們之間的權力對比則依照各國國情有所不同。一旦在法律規定上,國家元首(也就是總統)有權更換掉政府負責人(也就是總理),那么總理就會在shí繼上變為對總統(而非議會負責),這會極大地增加總統的權力。

在2世紀實行西方式體制的國家當中,議會或者國家元首,誰握有對政府首腦的任命權,誰就是權力對比中處于更大優勢的一方,德國和以色列等國屬于前者,而韓國、俄羅斯等國家則屬于后者,因而在這些國家之中,總統要強勢許多,很多時候甚至能夠凌駕于議會之上。

在88年初創的第二共和國,最初是想要把初生的國家搞成議會制共和國的,然而因為經驗不足和私心作祟(當時議會占有優勢的黨派是傾向于奧爾良派的,希望奧爾良王室在躲過風潮之后回國擔任總統)。并沒有在總統的職權劃分上作出明智的界定,以至于路易波拿巴可以身處于國家總統的榮譽性職位上任意操縱更換政府首腦,這豈不是一種自作自受嗎?

既然總統能夠隨意撤換總理。那么接下來的總理也就會只對總統負責了,一旦接下來軍隊也只對這樣一個人效忠,長期篡權乃至稱帝不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當憲政的基石無法被牢固根植于國家的時候,在人的私心的操作下,民主體制最終的歸宿也只能是異常的而已。

當夏爾還沉浸在這種“chāoyuè時代”的思辨當中之時,愛麗舍宮的這個小型的陰謀聚會已經到了尾聲。

“夏爾,謝謝你……”在晚餐的間隙。約瑟夫波拿巴特意走到了夏爾的身邊,有些忐忑不安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沒關系,您面對的困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幫您說話也是應該的。”夏爾笑著回答。

“別您來您去的了,夏爾,我說了,對我不用這么客氣。”約瑟夫波拿巴有意板起了臉。“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呃……好吧。”夏爾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如果你堅持的話。”

“嘿!就是要這樣嘛!”約瑟夫波拿巴輕輕地鼓了鼓掌,“夏爾,有時候你就是太拘謹了,最近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郊外玩玩?”

“嗯……”夏爾沉吟了片刻之后,輕輕搖了搖頭,有些歉意地看著對方,“抱歉。最近我部里的事情比較多,我可能抽不開身來。”

“哦。這樣啊,那么下次吧。”約瑟夫波拿巴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夏爾,熱心公務是好事,但是過于操勞的話就沒有必要了,你還只是一個年輕人而已……”

接著,他小心地看著周圍的人,確認沒有人特別關注著他們之后,又湊到了夏爾的近旁,“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他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淡了?夏爾,之前你跟著總統先生在外面出巡,有沒有聽到什么風聲呢?”

這個他,不用說夏爾也知道是指誰了。

他心里猛然跳動了一下。

眼前的約瑟夫波拿巴的面孔,突然變得愈發令人不悅起來。

然而即使不悅,他也依舊不得不小心地應付著。

“這個我并沒有特別注意到啊。”忍住了心中的不耐煩,夏爾以盡量平緩的語氣回答。“總統先生一般不會對我們講這些事情。”

“那今天你也看到了,總統對我居然這樣!”約瑟夫波拿巴臉上濃云密布,“不光是今天,最近總統一直對我有些疏遠……哼,肯定是莫爾尼那個混蛋,天天在他面前講我們的壞話,早晚我們要收拾了他!”

我們?

他倒是絲毫不顧忌啊。夏爾在心里冷笑了起來。

不過,他倒也知道這事情的來龍去脈。

因為路易波拿巴沒有兒子,約瑟夫一直是把自己的父親熱羅姆王和自己本人,當成是家族當然的繼承人的。然而,在波拿巴黨人當中,卻有很多人根本不承認他的這種地位,這一派人的領袖就是莫爾尼。

既然如此,莫爾尼和他十分不duìfù,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一個是路易波拿巴同母異父的弟弟,一個是,波拿巴家族的內部爭斗,在還沒有篡權完畢的時候就已經愈演愈烈了,也讓波拿巴分子隱隱間也分成了兩派,而且也經常互相攻訐。

夏爾平常并不參與到這種斗爭當中,希望自己保持一個不偏不倚的“不熱衷于政治的鐵路狂熱者”的形象,然而他雖然十分希望身處事外,但是他的地位使得他不可能絲毫不參與到這種斗爭當中。

眼下雖然暫時還可以置身于事外,但是未來當不得不參與的時候,我應該身處何方呢?夏爾的心里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疑問。

“夏爾,這個莫爾尼對你也很不客氣吧?別忘了那次的會議里,就是他帶著人有意要駁你的面子的!”似乎有些余怒未消,憤憤不平的約瑟夫波拿巴繼續說了下去,“仗著有總統先生的寵信,他現在越來越囂張了,絲毫也沒有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里,他好像以為我們沒辦法回擊他似的!總有一天……”

似乎沒有發現夏爾的沉思似的,約瑟夫波拿巴繼續在夏爾的旁邊抱怨了起來,然而他突然住嘴了,望著一個方向chénò不語。

夏爾心里也感覺有些不妙,連忙抬頭往他看著的方向看去,然后發現他們正在談論的對象——未來的德莫爾尼公爵——正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兩位先生,剛才在談論什么呢?”他貌似溫和地問,但是聲音里沒有任何的溫度。

“哦,我們在談論一些年輕人共同的話題。”帶著的笑容,約瑟夫波拿巴直接回答,渾身散發著一種“沒錯,我們就是在私下里罵你,你想怎么樣”的氣場。

夏爾微微皺了皺眉。

約瑟夫波拿巴是gùyì的,要在這個人面前坐實自己“熱羅姆派”的立場。

“哦,那么真可惜,我已經這把年紀了,沒有辦法體會一下你們年輕人的樂趣,真是可惜。”莫爾尼冷淡地回答,然后轉頭看向夏爾,“德特雷維爾先生,您忘了嗎?總統先生還在等著您呢。”

“我當然還記得,只是波拿巴先生剛剛找我有些事情談,所以……”

“那位波拿巴先生才是總統,您應該優先服務于他才對。”莫爾尼直接dǎduàn了他的話。“總統先生等會兒就要吃完晚餐了,我想您應該不至于想要讓他等著您吧?”

接著,他無視了約瑟夫波拿巴飽含怒色的視線,直接轉身離開了。

“你瞧,這家伙就是這么目中無人!”面對著莫爾尼lí去的背影,約瑟夫波拿巴忍不住又抱怨了起來,“區區一個私生子而已,居然還敢這樣對著我們說話!”

沒錯,他是熱羅姆親王和符騰堡公主的兒子,當然有資格看不起一個私生子了。

不過夏爾卻仍舊在沉思當中。

“那位波拿巴先生才是總統,您應該優先服務于他才對。”他在仔細琢磨對方的這句話。

也就是說,我在他的眼里,還是屬于“可以挽救”的行列,只要離約瑟夫波拿巴遠一點嗎?

片刻之后,夏爾得出了dáàn。

那么這是他的意思,還是路易波拿巴的意思呢?新的一個問題又接踵而至。

“嗯,這家伙確實古怪得很。”他低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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