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德特里沃先生之后,夏爾原本打算先休息一下,然而他并沒有休息多久,秘書重新就敲開了自己的辦公室的門。
不過,雖然心里不太高興,不過既然秘書是職責所在,所以他也不好說什么。
“什么事?”
“有位先生求見您。”秘書恭敬地回答。
“嗯?誰?”
“是一位年輕人,先生”。”秘書放低了聲音,“他自稱是奉了德特雷維爾先生的命令前來覲見您就是那位國民自衛軍上校德特雷維爾先生。”
夏爾先是沒有反應過來,一瞬間之后才弄明白過來這不就是自己的堂伯父以及未來岳父嗎?
“馬上叫他過來,我可以見他。”
既然是他派過來的人,那就自然不需要等候了。
然而,在答應接見的時候,夏爾心里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而又略帶有不祥的預感,但是他也說不清為什么。
這種奇怪的預感,在幾分鐘之后化為了現實。
“是你……?”
當夏爾看清了來者是誰之后,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而站在他對面的伊澤瑞爾瓦爾特卻氣定神閑。
“是我,德特雷維爾先生。”他貌似恭敬地朝夏爾點了點頭,然后低聲回答,“我是奉長官的命令前來給您傳遞一個口信的。”
夏爾皺著眉頭盯著對方,沒有答話。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到底該怎么回答。
雖然之前因為他主動接近芙蘭。夏爾對對方說過“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之類的狠話,但是現在已經是時過境遷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得知,原來這個青年人是自己父親與卡迪央王妃的私生子。也就是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弟弟,這自然就不能再喊打喊殺了。
然而,因為從沒有一起生活過,他對對方卻也沒有什么好感,更別提手足之情了,所以也并不想要見他說老實話,他自己也對該怎么處置對方心中無數。
既不想相認,又不想處置他,所以夏爾干脆就將他丟到一邊不去管了。任由自己的堂伯一家來和他交流。
而今天,這個人卻自顧自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在驚訝和手足無措之余,夏爾也不禁在心里對自己那位平素總是大大咧咧的堂伯父產生了一絲怨懟你這人怎么這么不通世故,非要把這個人給送到我的面前?
“請不要怪長官,是我自己申請過來覲見您的,先生。”仿佛是看出了夏爾的心中所想似的,伊澤瑞爾瓦爾特悠然開口了,“他一開始是反對的,但是后來我還是堅持要求。所以他只好同意了。”
“哦,是這樣嗎?”夏爾微微皺了皺眉,然后在片刻之后恢復了平常的鎮定,“那么。瓦爾特先生,您奉命來找我,有什么事呢?”
在夏爾看不到的地方。伊澤瑞爾的拳頭握緊了,心里也輕微抽痛了一下。
對方這種稱呼和態度。擺明了是想和自己保持距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可以說是不知情,這一次是有意為之了。
這個“哥哥”。確實對自己毫無感情,甚至懶得掩飾一下。
這樣也好,誰在乎呢!也許是賭氣,也許是為了表明決心,年輕人在自己的心里大聲回答。
“長官叫我告訴您,他已經在自己和同僚的自衛軍部隊里面找了一些愿意為總統先生效勞的人,您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隨時可以調遣他們。”為了和哥哥相對抗,他也擺出了一副嚴肅冷漠的樣子,語氣也十分生硬,“我奉令將名單交給您。”
“哦,好的,拿過來吧。”夏爾點了點頭。
雖然國民自衛軍畢竟是民團而不是正規軍,老實說對夏爾的幫助并不是特別大,不過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也不用在乎那么多了,夏爾之前就要求過堂伯給自己找些人手,沒想到對方效率還真是挺高,這么快就給了回復。
伊澤瑞爾走了過來,然后從衣兜里掏出了一份名單遞給了夏爾,然后夏爾伸手接了過去,兩個人的手并沒有相碰。
夏爾拿起名單,粗略地看了起來。
“說吧,你還有什么事?你來這兒不會只是為了遞張紙給我吧?”
一邊看,他一邊隨口問。
“順便也來看看您現在有多么威風,不可以嗎?”伊澤瑞爾冷笑著回答,“結果我還真是看到了啊,果然是前途無量的夏爾德特雷維爾先生。”
聽到了這個回答之后,夏爾抬起了頭,十分不滿地看著對方。
這種語氣有些惡劣,甚至可以說有些挑釁的含義。
如果平常人這么說,夏爾會把不滿藏在心里,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對伊澤瑞爾的如此表現,他卻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怒火。
“也就稍微比你強些吧,朋友。”他冷冷地回答,“不過你也不用羨慕,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拼搶來的,如果你有能耐,你也可以試試。”
雖然夏爾并沒有和這個“弟弟”相認的打算,但是好像是下意識似的,他稱呼伊澤瑞爾是用了長輩對晚輩慣用的“你”,而不是表示尊敬和疏遠的“您”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嚯,您放心吧,我倒并沒有這樣的打算。”伊澤瑞爾毫無懼色地回答。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起來。
“你對我毫無尊敬,先生。”過了一會兒之后,夏爾一字一頓地說,“不過,很多人都不尊敬我,我也不太在乎這一點。但是,請你記住,你是在這個人的辦公室里,浪費著這個人的寶貴時間。而這個人的時間比你這樣吊兒郎當的人的寶貴一百倍!”
正當夏爾打算叫人把他轟出去的時候,伊澤瑞爾的表情終于和緩了下來。
“我是替媽媽過來問的。她想問一下……”他的臉突然抽搐了一下,好像在想該怎么措辭似的。“問一下,那個人現在怎么樣了。那天在別人追殺的時候,好像你們把他救走了。”
“他?”夏爾當然明白這是指誰了,他冷若冰霜地回答,“我不知道他怎么樣,我已經把他打發走了,我已經救下他一次了,接下來他要怎么樣也跟我沒有關系。還有,接下來不許再問我這件事了。我不想再提!”
雖然他這句話的語氣最為強烈,但是這個回答反而贏得了伊澤瑞爾的好感。
“您只有這件事做得合我的胃口。”他略微輕松地說。
“是嗎?我不是故意的。”夏爾聳了聳肩,“那么,卡迪央王妃現在去哪兒了?”
“她離開了巴黎,對這兒她已經沒什么可以留戀的了。”伊澤瑞爾嘆了口氣,“她只是擔心那個人而已,畢竟那個人一直都沒有聯系她。”
“還真是一片癡心呢。”夏爾略帶著些嘲諷地笑了起來。“我就不覺得那個人有什么值得眷戀的。”
“雖然我也不理解她對那個人的眷戀,但是……”伊澤瑞爾冷冷地看著夏爾,“如果您再敢用這種語氣提到她的話。那我會和您拼命的。”
從小到大,這個私生子唯獨只受到了來自母親的暗地里的照顧,因此他對王妃充滿了感情,決不允許任何人詆毀她。
“好吧。我錯了。”因為自覺不對,所以夏爾很快就認了錯。
兩個年輕人談論起了與各自同時休戚相關的話題之后,就在不知不覺當中。他們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那么,你現在有什么打算呢?”夏爾看了看伊澤瑞爾。“總不會打算就這樣一直吊兒郎當下去吧?”
不自覺的,他又帶上了一些長輩對不成器的晚輩的優越感。
伊澤瑞爾卻覺得這種語氣很讓自己不舒服。
“這個我自有打算。”
“哦?自有打算?意思就是完全沒有打算了?”夏爾略帶嘲諷地笑了笑。“我打聽過,卡迪央家族的財產都進行了信托,就算是王妃本人也沒有辦法私下里傳渡給你,你繼續這樣吊兒郎當下去,以后到底應該怎么辦呢?就打算這樣不明不白地過下去嗎?”
沒錯,雖然是卡迪央王妃的兒子,但是伊澤瑞爾作為私生子,是沒有辦法繼承王妃的財產的。
而在這個年代的歐洲,金融業已經十分發達,信托類的財產已經在西歐許多國家風行一時。很多貴族和資產家都將自己家的資產作為信托交付給了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打理,而讓家族成員領取其中的收益金。
卡迪央家族也是如此,在上一代卡迪央親王逝世之前,他已經將家族的財產全部進行了信托,王妃他的遺孀只能每年從中領取收益金,而無權動用本金。由于他們兩個沒有婚生子,因此在王妃過世之后這份信托就會轉入到卡迪央家族其他有資格繼承的支族手中,伊澤瑞爾瓦爾特是無法從中獲取任何利益的,他只能從母親手中得到她積攢的財產。
也正因為擔心自己的兒子在自己死后沒有著落,所以卡迪央王妃才會這么急著為兒子謀取前程,甚至為此甘愿拉下臉來向夏爾的堂伯求情。而感受到了母親的心情之后,為了讓母親安心開心,伊澤瑞爾不管多么沒有興趣,也強迫自己在自衛軍當中從事這些無聊的職務。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打算來求您什么,先生。”
雖然對夏爾居高臨下的語氣和態度有些不滿,但是伊澤瑞爾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同時,那種發自內心的感受,使得他難以向夏爾低頭服軟。
“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主動給你什么,先生。”夏爾冷冷地看著對方,“不過,你也知道,我現在十分需要人來幫忙,如果你能夠為我幫幫忙的話,我倒是不介意給你相應的回報。”
“您是指什么呢?”伊澤瑞爾反問。
“參軍去吧,如果你現在參軍,以我現在的能力,雖然不至于可以隨意讓你平步青云,但是至少可以保護你在這幾年內的前程,”夏爾的語氣十分平淡,然而卻總有些不自覺地加上了些自高自大的成分,“雖然你現在的年紀有些偏大,而且是半路加入軍隊,但是我可以讓你排除這些困難,成為一位在社會上堂堂正正的上流人士。”
“可是我倒是沒想過成為上流人士啊,先生,我只是一位不能見光的私生子而已。”像是自嘲又像是自傲,伊澤瑞爾高聲回答,“所以,我只能謝謝您的好意了,我還是繼續在自衛軍當中供職,來幫您堂伯家的忙吧。”
“好吧……那也隨你。他們家一向也十分慷慨,不會虧待你的。”夏爾點了點頭,“這樣很好,接下來你可以多為我辦辦事,我在日后可以保舉你去個好的政府機關。”
“好的,先生。”伊澤瑞爾低下了頭。
如果不是為了可以接近夏爾,完成對夏洛特的承諾,他是不想接受他的任何恩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