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與劍與法蘭西  第六十三章 溫暖與忠誠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花與劍與法蘭西 | 匂宮出夢   作者:匂宮出夢  書名:花與劍與法蘭西  更新時間:2016-10-18
 
只不過,和心情舒暢至極的卡洛娜皇后陛下不同,船上的人們感受要復雜得多。

雖然現在才是晚秋時分,楓丹白露附近的天氣可以說是氣候宜人,但是在俄國就完全不同了,寒風已經到處肆虐,以俄羅斯特有的方式呼嘯著撕向每一個人。尤其是在開闊的河面上,寒風更是毫無顧忌,像是地獄里面放出來的精靈一樣,捶打在每個人身上。

“還真冷啊。”當一陣寒風撕破了厚厚的外套的防御鉆到自己的身體內時,站在船艙外的瑪麗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然后小聲抱怨了一聲。

接著,她抬頭看向了船頭,視線放到了那個正端坐在船上的女子。“喂,你就不冷嗎?”

這個女子同樣穿著厚厚的外套,不過和同伴不同的是她的面前有一個架子,架子上掛著一塊畫布,而她的手里端著一支畫筆。

她一直出神地看著河岸邊的教堂和樹林,風已經將她的手刮得通紅,但是她仍舊渾然未覺,面前的彼得格勒島上顧影綽綽的建筑,此時正巨細無遺地展露在她的眼中,等待被她捕捉其中的神韻。

她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一小半,畫布上已經若隱若現當中出現了不少輪廓,有河岸,有行人,有大教堂的塔樓,也有宮殿的高墻,這些東西都已經開始浮現在畫布當中,就好像復刻一樣。

但是如果只將這些東西原汁原味地畫在畫上的話,那還談不上繪畫,真正的藝術,必須在復刻之外,再找到一點什么。

找到一點,屬于圣彼得堡,屬于俄羅斯人的神韻。

風在一個勁兒地往她身上吹,但是她卻還是絲毫沒有感覺,只顧在河岸的建筑和畫布之間視線來回逡巡。

“真是愚蠢。”瑪麗忍不住嘲弄了一句,然后輕輕地走到了她的旁邊,伸手蓋住了衣服在領口當中的縫隙,擋住了呼嘯的寒風。“也不用搞得這么投入吧?在這種鬼地方要真是感冒了可就麻煩了”

當瑪麗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時,芙蘭才有所感覺,她先是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然后才從對藝術的沉醉當中,弄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么,然后聽清了瑪麗的抱怨。

“啊,謝謝!”她笑著朝瑪麗致謝,然后才感覺到全身已經發冷,連忙將畫筆先擱下來,將手放進了懷中,慢慢地重新暖和下已經凍僵的手。

這里是涅瓦河,是彼得堡賴以為生的水源,也是整個城市最為重要的命脈,而她們現在正乘舟飄蕩在這條河上,欣賞這座俄國都城最美麗最精華的部分,而現在她們已經來到了市中心的彼得格勒島旁邊,一邊看著美景,一邊在這個有代表性的地方停留了下來,準備留下自己的畫作。

“我說你是不是搞得太認真了一點啊?”瑪麗忍不住又取笑她了,“我們又不是真的為了畫幾幅畫跑到這里來的。”

“可是既然來了,不留下點什么回憶來不是太可惜了嗎?以后可未必有機會跑過來了在公務之外,我們不應該為私人也做點什么嗎?”芙蘭挑了挑眉頭,跟自己的朋友開玩笑,“再說了,如果我們不表現得逍遙一點,別人又怎么會放心呢?”

芙蘭的話,瑪麗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感傷。

“也對啊,你是真正把繪畫當做事業的人啊,和我們不大一樣。”她微微地聳了聳肩,“我們學這個要么是為了打發時間,要么是為了自抬身價,只有你真正愛著這門藝術,也只有你真正有天賦”

“都這時候了還奉承我做什么?”芙蘭貌似不悅地打斷了她的話,不過臉上卻有一點點紅云。“說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了!其實你畫得已經很不錯了。”

“這可不是奉承你啊,我是心里話。我的畫嘛那只是無聊的復制品和技法練習而已,沒有一點神髓,也沒有全神貫注的熱情,不過雖然我畫得不好卻能夠稍稍看得懂別人的畫,我能從你的畫里面看到這種神髓和熱情,這可不容易!我們沒有那種天賦”瑪麗看著她,然后又嘆了口氣苦笑了起來,“不過,就算有天賦,又有幾個人和你一樣可以真正無憂無慮地度過那個年華呢”

“怎么可能無憂無慮呢?”芙蘭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處在我們那樣的環境下,哪里會沒有憂慮?只是我善于將憂慮隱藏起來不讓其他人看見而已。”

“那你隱藏得多好啊!”雖然早已經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人,但是瑪麗仍舊對這一點感到很驚奇,“我和你一起共處幾年了,但是卻一點也沒有看出來什么深藏于心的憂慮。”

“我有時候都有些佩服自己這一點啊!”芙蘭禁不住笑了出來,不過卻并不顯得為此自滿,“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小開始就能夠將內心的想法和外表隔絕了,可以一邊心里生氣一邊卻笑容滿面,有時候甚至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兩個人。不過,真的,這一點都不好玩,如果你體會一下就好了,兩個部分好像完全是分離的,再怎么讓人開心的事情,內心深處卻還是有些地方冰冷得令人發疼,根本沒有辦法真正投入到喜悅當中沒辦法真正高興起來,你知道這是多么可怕的懲罰嗎?”

“聽上去是夠可怕的。”瑪麗想了想,也覺得有些瘆然。

為了改變氣氛,她決定開個玩笑。

“這么說來,大家平常談笑的時候,你都是在跟我們應景?”她笑著問。

“倒也不能說應景吧只不過確實覺得這一切都很疏離而已,跟我沒有關系。”芙蘭搖了搖頭,金色的發梢也隨之拍打在厚厚的大衣上。“當然,大多數話題其實我本來就沒有什么興趣。”

“可怕那你就沒有一次全身心地高興過,甚至熱淚盈眶嗎?”瑪麗倒有些好奇了,“如果真的沒有的話,那也太可憐了”

“倒也不是沒有”芙蘭低聲回答,然后,她的臉突然有些微微發紅了。“我小的時候特別害怕黑夜,所以哥哥就耐著性子,拿著童話書在我的床邊讀,經常一直讀到深夜為止,就像媽媽那樣那時候我真正的感受到了全身心的喜悅,真的,開心極了。還有嗯,另外一些事情,那些都已經是我最珍貴的回憶了。”

芙蘭說到這里突然語焉不詳,而瑪麗見狀也沉默了,她也不忍心去破壞別人最為珍視的回憶。

“所以,我可是說得很清楚的啊!”芙蘭也慢慢地收斂去了笑容,好像在跟自己宣告著什么一樣,“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所剩下的樂趣已經只剩下這么多了,能夠追逐的幸福也已經懸于一線,如果到了這個地步還要剝奪我這一切,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倒是寧可死也要做到底,反正死了還不用那么痛苦。”

“這時候還要說什么死呢?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未來總會越來越好的。”瑪麗苦笑了一下,然后她抬頭看向了天空,深深吸了口氣,“總感覺空氣突然有些陰沉呢,你趕緊畫完吧!”

“也不是想畫完就能畫完啊!靈感又不是說有就有的!”芙蘭也抬起頭來看著天空,然后視線稍稍下移,然后放到了弗拉基米爾大教堂的磚墻邊,這些磚墻生硬,冷漠,矗立在陰沉的天空下,好像幾百年也不會動搖分毫一樣。

可是難道這就是一切嗎?似乎也不太夠。芙蘭呆呆地看著河邊,仿佛呆住了一樣。

“還沒有弄完啊?”過了片刻之后,瑪麗禁不住抱怨了,然后拉了拉芙蘭的帽子,“簡直是在犯傻,而且是我在陪你犯傻。”

她的頭發也掃到了芙蘭的身上,溫暖的感覺也順著觸感爬到了心頭。

芙蘭呆呆地看著瑪麗,然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猛然又轉過身去重新看向了大教堂。

陰冷,但是堅硬,縱使寒風凜冽,也毫不退縮,但是在這些特質之外又有一點點深藏于心的溫情,這大概就是俄羅斯吧,。

“我找到了!”帶著這樣含混不清的嘟噥,她從旁邊重新拿起了畫筆,然后又微微躬下身來,全身心地投入畫作當中,而這時候瑪麗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面帶微笑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好友作畫。

在芙蘭一筆一劃之下,整個畫作漸漸地展現出了最后的形象。

建筑,和往來的行人,還有靜靜流淌的涅瓦河纖毫畢現地展現在了畫上,建筑的線條也十分粗糲,它們使用的都是青灰的冷色,壓抑而沉默的世界,一股壓迫感撲面而來。而在畫作的中央,教堂的墻卻被可以染成了鮮紅的顏色,在青灰的世界當中被襯托得極其突出,仿佛是燃燒在冰冷世界的一團火一樣。

在畫完之后,芙蘭仔細地又審視了自己的畫作一遍,然后才放下了畫筆。

“怎么樣?”她仿佛是獻寶似的看向了瑪麗。

“很不錯,十分不錯。”瑪麗看了許久之后,最后以發自本心而不是刻意奉承的語氣說,“值得讓我們站在這里這么久。”

接著,風變得更加大了,她忽然打了個寒噤。

“不過現在我們沒有繼續呆在這該死的河上的理由了吧?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她禁不住又抱怨了一句。

然后,她又掃了這幅畫一眼,小心翼翼地將畫布和畫板收了起來。“這條河哪有這么好看!”

“我倒覺得挺好看的,兩邊的景色也很不錯,我們不能太挑剔,俄國的天氣的就這樣,誰又能改變什么呢?至少我看俄國人對我們的招待已經是夠熱忱的啦!”芙蘭又把手放進懷里取暖,然后笑著回答,“再說了,至少比泰晤士河干凈一些不是嗎?”

“我倒覺得英國可愛多了”瑪麗頗有些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不管怎么樣,俄國人反正是要倒大霉了,我們不需要對他們太過于在意。”

“喂!別在這里說這種話啊!”芙蘭有些急了,連忙制止住了對方。“這件事我們得完全裝作不知道才對。”

“好吧,都按你說的做。”在說話間,瑪麗已經將畫布全部收好了。

然后,兩個人回到了船艙里面,而且在她們的要求之下,船馬上就向她們飄過來的方向泊了過去,準備回到她們剛才身處的陸地上。

芙蘭對自己的畫作十分滿意,她不住地端詳著這幅畫,搖頭晃腦地滿面自得的笑容。

“也不用這么開心吧?”瑪麗忍不住取笑她了。

“當然開心了!我很久沒有畫出這么滿意的作品了。”芙蘭搖了搖頭,“只要有這樣的作品,哪怕有哪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干擾,我們這還是一次愉快的旅行!至少沒有白來俄羅斯一趟。”

接著,她又微微垂下了視線,“而且我們回去的時候,看到我們這么順利就完成了任務,他一定很高興吧。”

這時候,她的眼睛里面已經滿是對未來的憧憬,顯然是在遐想自己和哥哥之間的未來了。

而在這樣的氣場當中,瑪麗并沒有感到嫉妒,她反而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她回想起來剛才好友說出“能讓我喜悅的事情只有這么點了”的樣子,再對比現在,驀然覺得這一切有些太過于令人不安。

“我知道這么說沒什么意義,但是我現在還想再說一遍,現在對你來說一切還來得及,朋友,還來得及!”她有些急促了,“放棄掉這樣的憧憬吧,還有多少幸福在等著你呢!”

然而,她的急促卻沒有感染到對方,芙蘭反而皺了皺眉頭。“我原本以為你應該會理解我的”

“是啊,我理解你,什么見鬼的血緣我根本不在意,但是我還有另外的理由啊!”瑪麗忍不住了,低聲嘶吼了起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先生是個混蛋,當然是一個十分優秀的混蛋,不過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混蛋,他追名逐利,喜歡富貴和權勢,可怕的是他已經得到了這一切,而且孜孜不倦地把這些用在博取更多的財富和權勢上面!對,他沒有多少愛,至少給不了你想要的那么多!而且,很明顯,他縱情享樂,喜歡被美女環繞的感覺,也許就在此刻他還在和某個人偷歡別否認我,我覺得就是這樣。難道他這樣對得起你這樣的迷戀嗎?不,我覺得配不上!”

接著,她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了一點,“當然,我我也是混蛋,不過我就喜歡混蛋,這是天經地義的,混蛋不就是該喜歡混蛋嗎?我也喜歡享樂,喜歡權勢和財富,喜歡被人匍匐仰視,但是你不是啊!你不應該把幸福系在我們這樣的人身上,你應該得到更加全心全意的愛才對!好吧,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可是我還是想要最后勸一次。”

“既然知道勸沒有用,那你又何必勸呢?”芙蘭沉默了許久,最后還是微微嘆了口氣。“我雖然表面上對人總是唯唯諾諾,但是我心里的想法是從不更改的,一旦認定了我應該去做什么,我就會做到底就算你覺得這是悲哀,但是我就是想要這樣的幸福,說到底你們誰也沒有辦法代替我去生活,也沒辦法幫我選是嗎?!你們只是一個勁兒地告訴我該去怎么做才好而已,可如果想要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就必須做混蛋的話,我寧可做個混蛋!”

當她這樣說的時候,瑪麗并不意外,只是長嘆了口氣。

“真是可憐的孩子。”

“你也只是比我大一歲而已。”芙蘭不以為然。

“不,有些地方你就是孩子,執拗得像個孩子。”瑪麗瞬間感覺眼眶都有些濕潤了,“我真后悔過去沒有對你更好些,我曾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人,至少強度一樣,但是現在看來,你比我更加需要溫暖要是早點得到這些的話,你又何必把一點點溫暖當成了全世界!”

仿佛是要佐證她這句話似的,她突然抱住了芙蘭,然后還沒有在好友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直接親吻了上去,兩唇驟然相接。

兩唇相接的時候芙蘭才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然后下意識地一把推開了瑪麗。

“你做什么啊!”她小聲抱怨對方的突然襲擊。

“給你溫暖啊。”瑪麗微笑著回答。“暖和嗎?”

芙蘭呆住了,這時候她才感受到唇間的一點余溫。

多忠誠的人啊。她心想。

她的頭腦早已經被固化,心里除了自己的小小堡壘之外,和整個世界已經隔絕開來。這個小小的堡壘之前只裝了寥寥幾人,而瑪麗卻也身處其中。

“只要我有的東西,我一定會也給你的。”她喃喃自語,然后低聲說。

就在這時候,船已經靠了岸了,兩個人悠然走下了船。

而在岸邊,除了原本的人之外,卻多了一位身穿禁衛軍制服的青年軍官。

“德特雷維爾小姐,我國的皇儲殿下邀請您和您的女伴一同蒞臨皇村。”這位青年軍官,以十足優雅的禮節對著兩位小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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