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周末,江都市委突然通知,今天下午,江都市委組織部徐根昌一行人來宣布梅州縣的班子任免名單。
這很有點出乎意料。因為,除了議論之外,真正確切的消息連李響也不知道,可見這次人事變動是多么的機密。
這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因為,說明一個問題,江都市的政壇也很微妙,上午開常委會,下午來宣布,而當事人沒得到一點消息,更沒征求個人意見,這種情況非常少見。當然,也有種可能,被談話的人得了明確的指令,不得對任何人泄露消息。即便是這樣,也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沒開完常委會之前,任何許諾都等于零。
有一個人肯定是例外的,這人就是劉翰清,他對整個梅州政壇布局心中是清楚的,他是梅州政壇的設計者之一。他自從和曾鞏市長一起吃過飯后,他的話語權就很大了。
姜可維等人有些奇怪,似乎他們對未來梅州政壇的安排一頭霧水,因為,他們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安,還似乎有幾分惶恐。按理,姜可維這樣級別的人,不應該沒征求過意見,但現在看情形,他確實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當然,除非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自己有異動。但是,他有啥異動呢?大橋的事已經沒他什么事了呀。
不過,很多人想,這次他們自己過關了,整個梅州的政壇,不再存在姜派、趙派,只有一個劉派了,所以,怎樣地安排人事,都應該用不著這么緊張。
有個人卻是另樣的奇怪,趙希義。他似乎有種難以抑制的興奮,他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這次僥幸過關已經很驚險,多虧他家祖宗菩薩坐得高,蒙混過關了,這次人事變動他還有什么值得興奮的事?至于有傳聞他當縣長,這實在有些離譜,沒多少人把這事當真。
劉翰清至今也沒對李響透露半點政壇信息,這人沉得住氣,令人生畏。李響想,這就是劉翰清吧,只有劉翰清才可能沉穩得像死人一樣,一個屁也不放。李響突然感到一種悲哀,跟在一個死人身邊,哪能和趙允與龔大偉比?他們在領導身邊,如魚得水。
李響不得不重新審視劉翰清了,這人的高深,和原來印象中的劉翰清有出別,他其實老辣得多。
這些天,李響有些沮喪,特別是今天,徐根昌他們都已經來宣布班子了,很多人想從李響這里打聽點消息,李響只能是閉口不言,不閉口就露餡了。所以,別人說他故作深沉,不夠義氣。劉睿也有些生氣,他也在李響打聽點消息,沒想到,他也竟然得到“不知道”這樣臭不可聞的屁話。
“你能不知道?鬼才信。”劉睿說。
“兄弟,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就別問了好不好?”李響哭笑不得,他對劉睿說。
“好吧,好吧,你守紀律,你懂規矩,不說算了。”
劉睿氣結。李響也氣結。
不過,到了下午,謎底揭開了。
當徐根昌宣布,姜可維調任江城縣任縣長時,眾人恍然大悟。噢,姜可維平靜的臉告訴人家,他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他已經做好了去江城縣的準備。離開梅州,對他來說,既是壞事,也是好事。從大縣,調往一個中等縣,多少有些降職的味道,誰遇到此事誰能高興得起來?但是,既然梅州沒有了姜可維的那片天,今后只能仰仗劉翰清的鼻息,離開這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此刻,姜可維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是,徐根昌的第二個任免文件令人大吃一驚,趙希義擬任梅州縣縣長。
不可思議。
從最可能成為最大倒霉者的他,突然變為最大的受益者,地獄與天堂的轉換,多么的神奇和難以置信!可是,這不是在編故事,也不是在寫小說,這就是事實。過去,傳說趙希義有很深的背景,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假。曾經,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都成為趙派的人,現在,可以明白了,趙希義就是趙希義,他確實有很強大的背景。劉翰清當初保持低調的原因,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吧。
但是,梅州的整個盤子,劉翰清參與了設計,他會讓一個異己份子安排在如此重要的位子上?讓自己今后有這么一個強大的對手?但是,這就是事實,也就是政治,這其中的奧妙,誰能想得透呢?
今天的意外還不止這些,史濟安竟然升任為任常務副縣長,雖說秘書長和常務副縣長的級別相同,但其中的差別是顯而易見的。史濟安這人,原來就是趙希義的干將,這樣,政府的一二號人物就是他們親兄弟倆了,將來,劉翰清怎么駕馭政府這一塊呢?眾人的疑惑進一步加深。
祁凡任縣委常委,縣委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他是曾鞏的秘書。不知上次李響對他說的話起了多大作用,李響自己也不清楚,那天在江都,祁凡請李響喝茶,他也沒正式表露這層意思。
這是第一個層級的任免名單,常委級的,牽動了很多人的心弦,因為今后梅州的政壇,今天這個安排基本就決定了幾年的格局。非常的出乎意料,趙派不但復活,而是最大贏家。
趙希義成了這次溧水跨橋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可是,李響仔細注意劉翰清的表情,他淡定自若,他甚至還開心地微笑,這種微笑似乎是發自內心。這越發讓人難以琢磨。
突然,李響笑了。
接下來,是縣級班子其他人的任免。這些名單中,有市里下來的人,也有科局級干部中提拔的人,填補了所有的空缺,沒有人過于關注那些位子,因為,安置性的崗位本來就沒必要太多關注。
這次班子的調整,除了出現很多意外的事情,成為大家議論的熱門話題,還有一個人,不但是失望,而且顯得很沮喪,這人不是別人,而是王達葵,他本希望提前實現進縣級班子的夙愿。可是,縣委沒有他的份,連政府這邊,也沒有他的份。
縣級班子宣布以后,徐根昌沒停留很久,吃完晚飯后就離開了梅州。
三天后,新任班子到位,姜可維的送迎也在周三完成了。周六,新班子開第一次常委會,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會議有個非常重要議程,討論通過梅州科局級班子的調整。
梅州科局級班子的調整,這之前,沒一絲的風聲,并且,竟然還是在第一次常委會上討論通過,這大出梅州政壇所料。即使是李響,也是在頭一天書記會議之前才知道有這么回事。
太不尋常,太過于詭異。
但仔細一想,突然就豁然明白了,這次人事調整說明了一個問題,梅州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在劉翰清的計劃之中,所有的事都在按計劃進行,并且這一切是那么的有條不紊,一步一步,似乎很自然就走到了今天。
現在,人們才真正明白,梅州的實際控制者是劉翰清,即使是原來的三足鼎立之時,劉翰清都在從容地控制著梅州。
現在,人們不得不佩服劉翰清了。
劉翰清高明,不是一般的高明。他不但是現在絕對掌握了梅州的政局,而且很多人認為,他真正掌握梅州政局,不是從現在開始的,至少在溧水橋事件以前,他就已經布好了局,梅州政壇這盤棋的局勢,早就傾向他這一邊了。溧水橋事件只是這盤棋的收官之作。
很多人突然恍然大悟,不是趙希義投靠劉翰清的問題,而是劉翰清撒的大網,把趙希義都收進了網里,這樣,趙希義成了劉翰清手下的大將,原來趙希義手下的人,現在也是劉翰清帳下的兵將了。梅州政壇,還有什么派系之爭呢?劉翰清一統江山了。
人們也意識到,劉翰清還有一個收獲,借溧水橋事件,他還意外地掃清了進軍江都市市委路上的障礙。江都著名的三劍客,劉翰清當之無愧成了最具競爭力的人物了。
第一次常委會,氣氛非常的融洽。李響注意到,十三個常委都很平和,沒有過分的夸張與渲染,似乎這個組成,他們早就知道了。
第一個議程是歡迎新進常委的祁凡秘書長,很簡短,但很熱情和誠懇,對他的到來,都真誠地表示歡迎。接著就是第二個議程,人事變動。昨晚,書記會已經通過了,今天表決通過。
這次變動的人比較多,這是劉翰清來梅州主政后,真正意義上按他的意思改組的組織框架。說得好聽點,這是一次井噴式的人事變動,說得難聽點,這是一次報復性的人事變化。
這樣的人事調整盤子,沒有半年時間根本就不可能拿出來的,很復雜的人事調整,項伯部長為了這個方案,肯定有過很多個不眠之夜。最近,在原先的基礎上,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而已。當然,這次“稍微被修改”的人,有些是幸運者,也有的是很背時的,如果沒有溧水事件,他們是不會被“修改的”。
李響并不知道有這個盤子,即使是昨晚書記會議以后,他仍然對人事安排一無所知,他有種失落感,有種被邊沿化感,但是,很快,他安慰自己道,自己跟隨書記才一個多月,雖然得到劉翰清的信任,但有些事情是絕密,加上與他并沒有直接的關系,并且,這個盤子主要是組織部門拿,由他們負責具體作,書記只需對重要崗位把關就行了,所以,人事調整李響不知道很正常。
如李響所料,王達葵不但沒有如愿進入縣委,也沒進入政府,而是到了政治生命的尾聲,他不爭氣倒是小事,但不忠,誰也不可能容忍,他被任命為人大農委辦主任;范彤,免了第一中學的校長職務,改任政協教科文衛組主任。這兩人的職位異動,大出人們所料,他們原來都是劉翰清的親信,他們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沒人知道,就連他們自己也莫名其妙。事后,李響意外地知道,這一人事任免,讓劉翰清贏得了任人唯賢的美譽。
當項伯宣布劉睿任楓樹鎮黨委書記時,李響的心里暢快起來,這是他的提議,這么重要的位子,劉翰清給了李響最要好的朋友,他朝劉翰清一個感激的眼神,如果不出現王達葵那樣的意外,李響無意中將造就一個新的縣級領導。
項伯繼續念著任免名單:“李響,麻石鄉黨委書記。”
李響懵了,聽錯了?
沒有,因為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著他。確實,他被任命為麻石鄉黨委書記了。這是升職,還是降職?是重任,還是閑置?李響心里一清二楚,根本不需分析,他這是被流放!
麻石鄉是梅洲最偏僻、面積最大、山路最多、百姓最貧困、民風最彪悍的地方。這地方,傳統的說法是流放之地,現在李響被流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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