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肯定沒失,聊到半夜,李響突然想起沒有給文青報個平安,一看手機關了,知道不好,肯定把文青急壞了。
“你哪去了?”
一接到李響的電話,文青急忙問。她果然急壞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李響解釋完,又趕緊給鄉上萬謙副書記打了一個電話,不久,一部破舊的桑塔納駛進了裘老爹家院子。
李響到鄉政府差不多已經是半夜。
李響來到鄉政府,也不見到受到了每一個人的歡迎,甚至可以說,不是一小群,而是一大群人,對李響的到來沒有表現出任何特殊的感覺,因為,他們只是覺得,又來了個倒霉鬼罷了。當然,他們很意外,這次發配來的倒霉鬼很特殊,幾天前,他還是縣委書記的心腹、親信,并且,還這么年輕,怎么突然被發配來了麻石鄉呢?
有幾個人,他們沒有去拜見李響,而是在一家村干部家喝著酒。他們對李響的到來,除了嘿嘿冷笑,就是咬牙切齒地痛罵組織部。因為,曹二葆已經是第二任鄉長了,為什么他不能當書記,偏偏派個小屁孩呢?所以他們一起咒罵組織部項伯部長,自然,更要罵劉翰清的十八代祖宗。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劉翰清沒有派年富力強的人過來,而是派了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文弱書生來此主政,這對于曹二葆來說,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對付一個年輕人、一個讀書人、一個被縣委書記棄而不用的人,比對付一個年過中年、沒讀過多少書、僅僅沒被書記重視的上一任書記容易得多。
“三十歲都不到,哈哈,一個文弱書生,來這里找死!”大笑的是孟副鄉長,他是一個久經婦科病考驗的老副鄉長,自然,他阿諛的對象是曹二葆鄉長。
曹二葆陰險地嘿嘿笑著。他暗自盤算,一手遮天的日子快到了,老書記病了后,他主持工作有大半年的時間,已經培養了一群心腹,現在,來的是個稚兒,搞掂一個細伢子,曹二葆是有信心的。
雖然已經很晚,李響并沒有急于睡覺,他想了解一些情況。因為,他一進鄉政府這門,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人很不舒服。所以,他留下幾個人來聊天,從聊天中,捕捉一些蛛絲馬跡。最后,他留下了萬謙副書記。李響和他單獨談了兩個多小時。
第二天的歡迎儀式很簡短,李響沒有講任何有實際意義的話,即使是一些所謂的雄心壯志的豪情壯語,普通的客套話、大話、空話,他也沒多講。他只說,今后一個鍋里吃飯,希望像一家人一樣過日子,他的就職演講就這么結束了。他沒有給他的下屬們一絲的驚喜,也沒給他們更多的壓力,麻石鄉的二十多名鄉干部,非常平靜地接受了他們的新首領。
曹二葆的歡迎詞很虛、很假,并顯得很做作,甚至在他的話語中,隱隱約約還含有某種威脅的意思。他說話時顯得很快樂,因為,他覺得李響真的不值得認真對付,一個稚兒,沒經驗、沒魄力、沒霸氣,甚至幼稚的沖動都沒有,所以,最后連他那一絲的戒備之心也沒有了。
一只菜鳥。這是曹二葆對李響的結論。他對李響的評價就這么簡單。
李響很不經意地打量了幾眼曹二葆,他不喜歡這人,不過,聽他說完幾句話之后,李響決定不再理睬這家伙,后來,就連不喜歡他,李響都覺得沒必要了。
李響在麻石鄉上了三天班,和二十幾個人聊了聊天,去了兩趟裘老爺子家,回了一趟縣城,第四天起,他就消失了。他是和萬謙一起消失的。
他的消失,沒和任何人講,鄉干部也不會問。上司去哪兒,下屬一般是沒人過問的。李響也沒有對鄉長曹二葆說。
曹二葆自從那天開歡迎會時見過李響一次面之后,他就沒在鄉上露過面了,他沒準備向書記匯報工作,除非書記請他。曹二葆每天在城里唱歌、洗腳,或者去村干部家打牌喝酒。
李響帶著萬謙去了德州市。
萬謙今年三十八歲,和李響聊了幾個小時之后,他決定做李響的死黨。今天他是第一次和李響出差。他們出差的地點是德州卷煙廠。紅鳥牌香煙是德州卷煙廠的榮譽產品,銷量在全國排前三。
萬謙很會做下屬,不該問的他不問,該做的事積極去做。所以,他至今不知李響來德州的目的,他猜想是這里有他的熟人,想批發一點香煙回去走后門用。
李響對他說,想見見德州卷煙廠的頭頭,有個人很有名,杜曉梅,這是他此行最想見到的人。
別看一個卷煙廠,想見到他們的頭頭,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李響決定繼續走秘書路線,他費盡周折,終于見到了他們行政部的副主任。
德州卷煙廠的行政部可不是一般公司的行政部,它有部級干部、副部級干部多名(此部級非彼部級,行政部長相當于辦公室主任),然后下面才是數個主任和更多的副主任。
林副主任兼了杜曉梅副老總的秘書。李響之所以見他,就因為他知道秘書的能量。杜曉梅副老總在德州卷煙廠中屬于實權派人物。關于杜曉梅的傳聞很多,名氣非常大,普通的評價說她美貌、精明、善于在權力場上周旋,所以,一提到杜曉梅,就會讓人聯想到權貴階層。
李響直接的目標就是杜總。萬謙打了個冷噤。搞掂這樣的人物,萬謙別說去做,就是想,他也不敢。這種女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即便是一個副廳級干部,她也不一定能看進眼里,因為,副廳,對她來說還太渺小了。
李響把林主任(其實是副主任)請到德州大酒店。
別看一個小小的林主任(或者說林秘書),很牛,三接四請,他才答應李響的宴請。
李響倒不會對一個秘書太敬畏,趙允、龔大偉他都伺候過,你一個林秘書,再牛必也牛不過他們吧。李響在德州大酒店要了個豪華包間,但點的菜很普通,都是本地的家常菜。酒,不上高檔的不行,世風如此,沒茅臺也得五糧液,再怎么著也得酒鬼酒。李響咬著牙,要了一瓶十年釀的五糧液。
麻石鄉是窮鄉,財稅收入還不夠鄉政府一年的的費用,所以財政預算緊巴巴的,沒幾個活錢可用。今天,李響出來時要財政所預支點錢,最后財政所翻箱倒柜,全部拿出來也不到一萬塊錢,沒法子,李響只好吩咐萬謙跟私人借了兩萬多,湊齊三萬五千塊錢。他知道,這一趟出來,不破費幾個錢是不可能的。萬謙第一次揣著三萬五出差,心里惴惴不安,他擔心被小偷偷了。他在想,李響拿這么多錢出來,難道是來做生意不成?倒賣香煙是犯法的事。而李響呢,他瞧著這三萬五千塊錢,苦笑不已,上次劉翰清的錢柜子十萬都不認為是錢。
哎,三萬五千,太寒磣了,李響心里沒底。
敬了幾輪酒,林主任眼睛有些發飄,總往服務員的胸脯上瞄,身子有意無意地蹭那服務員的臀部。李響心想,哈,那就好辦了,這人的軟肋在女人身上啊,好的,找個小姐搞掂他。不過,他又想,這人的這種愛好有點兒麻煩,這次很可能要陪林主任失一次身了!
林主任又在瞟那位服務員的胸脯,那貪婪的神態,李響撲哧一聲,笑出了聲。萬謙看著李響,不知他笑啥。李響對林主任說:“我突然想起我們萬謙書記的一件事,幾年前,他妻子有次外出有事,對他說,你在家里照看孩子,把掛歷翻過來。萬謙書記問他妻子,這是為什么?他妻子說,掛歷上的女人太性感了,我擔心孩子鬧著要吃奶。”
萬謙認真地說,哪有這事?
林主任見萬謙沒有反應過來,哈哈地笑著,不過,他的笑有點尷尬,他注意到李響發現了他偷看女人胸脯的秘密。
萬謙怔了片刻,醒悟過來,哦,講笑話羅,好,我也講個。他說:“某日深夜,公安局有案情而緊急集合,一女警察是訓犬員,由于著急,內褲忘穿了,情急之下掀開裙子,讓她訓的狗聞了聞下部,命令狗將她的內褲找回來,過了一會兒,一男警察急匆匆跑過來,對女警察說:‘不好了,你的狗將咱局長的蛋子給咬下來了。’”
鄉上的干部一般都有一些段子,因為,干部最常見的應酬都在飯桌上,講什么都不太方便,但又不能不講點活躍氣氛,所以,就都學會了講黃段子。那服務員沒笑,她聽得太多了。
說到黃段子,這可是林主任的拿手戲了,他參加的應酬多,又善于結交,說段子是他的特長,他說:“我也來說一個吧。有次,一女縣長陪聯合國官員調查我國是否是發展中國家,剛進村不久,女縣長的牙刷就被偷了。村主任想,那還得了,就趕緊在喇叭高喊:縣長的牙刷是哪個吊草的偷的,我草他娘,你偷它干啥?刷你娘麻皮啊。你讓縣長拿吊刷牙呀!誰偷了,聽到廣播后,趕快把牙刷送回來,告訴你啊,你娘個必,少一根毛也不行!聯合國官員聽完,趕緊說:不用考察了,你們國家絕對是發展中國家。”他這笑話和一般有不同,不但黃,而且還粗,說得李響和萬謙哈哈大笑。那服務員這次忍不住了,噗嗤一聲,大笑起來。她哪里聽過這等粗俗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