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突然回到縣委,又一次被人議論。很多人都覺得李響很搞笑,議論說,這人怎么啦,這么多人,偏偏就他折騰個沒完沒了?
是看不懂。一年前,他出去時是副主任,現在回來還是副主任,這人是不是得了婦科病?病才好,不久老病又犯了。
李響在第一次見過謝少秋之后,第五天,他被謝少秋請去喝茶了。
和謝少秋喝茶需要幾分勇氣,因為李響對于這個比他大二十歲的人有幾分怯意,他那雙眼睛他媽的很毒,似乎要看穿人的五臟六腑,他的眼睛會發光,會發出X光,穿透力特強。
李響在米羅咖啡廳見到謝少秋,他很客氣地說,上次見面怠慢了請原諒。李響想,這不是普通客套話,上次見面,謝少秋是客人,只有主人怠慢客人的,所以謝少秋的這個說法按理是不成立的。所以,謝少秋所說的怠慢是實際,主觀上,那晚他對李響怠慢了,也就是輕視了。
這點,李響更加糊涂,因為,他確實沒有不被人怠慢的理由啊。難道自己擁有自己也不知道的超人力量?這種想法是可笑的。但是,如果說自己沒有這種力量的話,那很多問題沒法解釋。
李響問自己,我真的是超人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謝少秋和李響聊的話題很廣泛,一度使李響不知謝少秋的意圖所在,從聊天的內容來看,雜得很,天文地理、時政要聞、歷史文化、雜學奇藝,什么都聊,只沒聊鬼神妖怪,這個,他們都不信的。
這個謝少秋知道的事真多,他有時候突然冒出一句,某位國家核心領導層的家庭住址和他們子女的緋聞。不必懷疑,謝少秋經常有機會和高層人物聊天、休閑。李響和謝少秋有很多有共同語言的話題,譬如對時事的分析,對大事件的看法,還有國家與世界經濟走向,等等,他們的看法基本一致,特別是,他們有一個共同愛好,他們都是棋迷。
后來,他們漸漸聊到了梅州,又聊到了梅州的名人姜魁與黑臉。這兩個是要殺的人,這是謝少秋說的話。謝少秋說這話時,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縷殘忍的光芒。謝少秋說,他是第二次來梅州,第一次,是他得知他的手下被砍傷后趕過來的,那次以后,姜魁也好,黑臉也好,他們注定了必須在世界上消失。因為,就在那一晚,這兩個人和他們的團隊就已經進了謝少秋的黑名單,敢動鴻達集團的人,這種人是不能留在世界上的。令李響驚訝的是,謝少秋對姜魁和黑臉的了解,比李響要多得多。經過謝少秋介紹,姜魁和黑臉都有過血案,只是,他們的血案并沒有被公安掌握,他們遵守一條古老的規矩,自己的事情自己了結,消失的人都沒有列為意外死亡,更加沒人報案。李響意識到,梅州要平安,這兩個團伙必須盡快除掉。
后來,他們又聊了對付姜魁和黑臉的具體細節,兩人的觀點與謀略,竟然很容易就達到一致,這使他們自己也感到吃驚不已。
李響和謝少秋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隨后的幾天,李響每天都很晚才能回家,他很忙碌。這位新任的副主任,忙得連秘書長祁凡都難得一見,他每天大部分的時間是在梅州賓館中度過,經常要到深夜才能離開,有時干脆就住在梅州賓館。至于他在那里干什么,最清楚的人只有劉翰清和一個叫蘇敏的人。蘇敏是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劉翰清任命的“行動組組長”。
一連忙了半個月,李響都在參與掃黑行動的策劃。
這天,李響在去上班時,對文青說,這幾天不會回來,把你父母接來一起住吧,接著又囑咐文青說,如果有陌生人來,別讓他們進家,如果有電話問我哪去了,你就說不知道。
文青覺得很異常,忙問發生什么大事了。李響說,你別問,有些事,你也不能知道,你就別打聽,他又說,這些天,手機可能會關機,你在家別擔心,我就在縣委里,只是不能隨意與外界發生聯系。
文青驚訝地看著李響,既擔心,又自豪,心想,自己男人還沒三十歲,縣里的大事件,他都能參與進去處理,真了不起。但是,作為女人,她更多的是擔心,擔心李響有什么閃失。當然,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險,只是她聽李響說得那么神秘,所以擔心起來。
如果她知道李響他們是在對付姜魁他們的話,那么,她對李響的擔心不是多余的。姜魁和黑臉在梅州的勢力非常大,他們半商半匪,本身就很兇殘,加上與官場上的不少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動他們,絕對是充滿風險的事。雖然李響只是中樞的內勤人員,但是,他身在中樞,不可能不被對手視為敵手。
今晚有行動。劉翰清已經準備了近三年,從他來梅州的那一刻起,他就準備把這兩個盤踞梅州多年的黑窩端掉,但是,他絕對不是頭腦發熱的人,動手早了,他可能會半途而廢;動手晚了,他又會坐失時機。現在,時機剛剛好,任期已經三年,打完了,他可以功德圓滿,一舉成名天下知,那樣,他就可以無可爭議地成為江都市最耀眼的政治明星,進入下一屆的市委常委。
劉翰清已經準備了三年,為他準備此事的人,是一個并不起眼的人,他在公安局里只是一個刑事偵探——刑偵大隊的副隊蘇敏。三年前,他就是副隊,現在,他還是副隊。這人年輕,警官學校畢業,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不知道他的人,很難把他與警察聯系在一起。可是,蘇敏是個非同一般的刑偵專家,他是刑偵天才。據說,他頭腦極為敏捷,判斷力超群,他在大學讀書時,測試反應敏捷度,就連測試老師也驚奇不已,甚至有幾分懷疑,測試老師想,這個貌不出眾的人,竟然有這種反應速度?他的測試成績,不僅列當年全年級第一,而且是近幾年來最佳的一個。按理,他應該分配到重要城市當警察,可惜,官場黑暗,他最后竟然只分配在梅州縣公安局。在這個小地方,真是大材小用。當然,蘇敏并沒有頹廢,他覺得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在這里,他照樣有用武之地。這幾年來,蘇敏在公安系統內名聲鶴起,破案能力被公認為第一,每次遇到復雜案情時,他往往一語中的。特別是,自從他來梅州以后,兇殺案,破案率達到了百分之百,他的名氣不僅在梅州很大,在江都也很受人尊重,有時候,江都有重大刑事案件遇到困難時,他經常被請去參與破案,每次,都不負眾望,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按理,以他的成績,應該晉升公安局副局長,或公安局長,甚至可以直接調往江都市任職,可是,他似乎官運不佳,一直就是個股級干部,在刑偵大隊當副隊長。就在別人為他惋惜之時,蘇敏卻過得很充實,這三年,他是緊張的,也是很有意義的。他一面要完成日常的工作,另一面卻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完成一件很復雜、很艱巨的任務。這個任務極為機密,他在搜集姜魁和黑臉的犯罪證據,摸清他們團伙的底細。所以說,這三年,他沒有白活,他把他的精力都用在了這件事上,至于升不升職,對他來說,沒有半點關系。
他在為劉翰清完成一件很偉大的事。
李響也是最近半個月才認識蘇敏的。李響第一次見到蘇敏,乍一看,就懵了,這個秀氣、文雅的人是警察?你說他是富婆養的小白臉吧,他又矮小了點,不夠魁梧,魁梧是富婆選擇白臉的標準之一;你說他是短小精干吧,短小倒不見得,一米七零的個子,也屬于中等身材了,精干呢,又未免太斯文些。所以,李響怎么看,除了能夠確定他確實讀過不少書之外,其他的,李響真的有些懷疑。譬如,他對于案情分析、他與歹徒打斗、他的槍法、以及與警察相對應的品質和英勇,似乎,這些與他聯系不到一起來。
李響不相信真的有福爾摩斯。雖然,蘇敏被劉翰清稱為福爾摩斯,但李響很有些懷疑。
但是,隨著李響和蘇敏共事時間的推移,他漸漸改變了看法,他發現,蘇敏絕對是第一流的人才,他的腦子真的太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