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佩賢知道，修路的事是不能繞過常委會的，所以在上常委會前，他得給劉翰清通氣。劉睿剛才肯定就是在劉翰清那里得到消息的。
難道劉翰清不同意？李響憤怒。
李響在電話里發火，劉睿并沒有因此妥協，他現在對劉翰清的崇拜，已經到了膜拜的地步了，他覺得劉翰清是個有大智慧的人，這種人值得尊敬，值得輔佐，值得效忠。
士為知己者死。
劉睿是知道自己是怎么上臺的，沒有劉翰清就沒有他劉睿，特別是近來與劉翰清接觸較多以后，他發現，劉翰清不僅僅是一個縣委書記，他還是一個長者、一個老師，沉穩、智慧集于一身。他對劉翰清的崇拜超過了所有人，他有種可以為他死的感覺。
所以，李響背叛劉翰清，他覺得這是最大的大逆不道。剛才，李響的猜測沒錯，龍佩賢向劉翰清說了修路的事，劉睿知道后，氣憤地對劉翰清說，李響該死。劉翰清對劉睿說，沒這么嚴重。劉睿說，我要好好教訓他。劉翰清微微地笑看著劉睿那副激動的樣子，說，別魯莽。
他教訓李響是有資格的，因為幾年前，李響受冷落時，他始終都是李響的朋友。什么是朋友？不僅同樂，還得同苦；不僅同歡呼，還得同嘆息；不但贊揚，還得批評。
只有朋友才會批評你的。
所以，李響沖著電話發劉睿脾氣之后，劉睿等他說完，他才說：“李響，因為我們曾經是朋友，所以我才會說你，你知道別人怎樣地議論你嗎？說你背信棄義。
背信棄義，好惡毒的評價。
李響沒有嘴軟，沖著劉睿說，好吧，我背信棄義，我奸詐無恥，我居心不良，我我我心狠手辣，好不好？所有惡毒的詞都用在我身上，好了吧！
好吧，你自甘墮落，我也無話可說了。劉睿說完，氣憤地掛斷了電話。
什么心情也沒有了。接完電話，李響喘著粗氣，開動了車子。
“回家！”李響頭也沒回，粗聲粗氣地說。
“嗯。劉睿怎么可以這樣呢？”汪溪漾打抱不平。
“他沒錯。都是我不好！”李響說。
李響在拐彎處掉了個頭，往城里開。經過剛才震車的地方，他也沒興致多瞟那里一眼了。現在，政壇很微妙，兩個一把手在暗中較量，但他們還保持面和的局面，而他們的粉絲們卻按捺不住了，李響估計，最先公開開打的，不是劉翰清和龍佩賢，而是各人的支持者。
“你沒錯呀。”汪溪漾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得出了這個結論。剛才李響說劉睿沒錯，她就在想，難道真是李響錯了，可是，想了半天，他都覺得李響是對的，只要有利于工作，就無所謂誰和誰了，這是做人、當官的底線，她說，“我覺得還是劉睿不對。”
李響說：“汪老師，你別想這么多，官場上的事，你女孩子是想不透的，也不要有這個興趣想，想多了，只怕自己都變骯臟了。”
“不會吧？有這么嚴重嗎？”汪溪漾驚訝地問。
李響見把她嚇著了，輕輕一笑，雖然笑得很勉強，但他終于還是能夠笑了，他說：“夸張一點嘛。反正，官場很復雜，也是一個大染缸，進去了，清清白白出來的人就很少了。”說這話，他馬上就想起自己那天裝病住院時，人家送來的紅包與禮品。世風如此，誰能改變得了呢？
進到城內，街上的人稀少了，在第一中學門口，李響把車靠邊停下。汪溪漾下車，說了聲再見，又回過頭說，你別跟人家鬧矛盾喲，盡量做人家朋友吧，劉睿也不是壞人。
李響心里一暖，沒說謝謝，只說了聲，好，我記著了。
第二天，李響來到辦公室，又有一堆文件和報告需要處理。
一份是人民醫院建綜合大樓的報告，劉馬志前天送來的，李響看起報告來。只有兩頁紙，瞄兩眼就行了，沒什么大問題，他放在一邊，等龍佩賢有空再跟他匯報。另一份是教育局大門維修的報告。嚓，七十八萬建大門！李響記得，教育局大門一任局長換一個樣，他奶奶的，嘴里說沒錢，一張門弄來弄去，還不是為了所謂的什么好風水，做官都迷信到這程度了，多愚昧！為了自己升官又發財，勞民傷財。不批！李響在報告上畫了個大叉叉。但又一想，教育局的報告也許還給了史濟安和龍佩賢，他們批了呢？他們批了，那還得聽他們的。所以，他把這份報告也放在一邊，等龍佩賢有空了再請示下。第三份報告是第一中學的科技館需要修繕的事……我嚓，李響罵道，這么多的事，哪件是自己做得了主的？沒一件！都得等龍佩賢最后拍板。
不看了！看了也沒意思。李響氣憤，把報告一摔，撒了一地。
“小翁！哦，不，翁輝，你過來一下。”李響拿起電話，把秘書叫了過來，他官職比翁輝大，翁輝年齡比他大。翁輝進來，見地上全是些文件報告，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又不敢問。
李響說：“今后的文件、報告你先看，看完了，列個提綱給我，我只看你的提綱，一大堆啰嗦話，煩躁。”
翁輝嘴里答應“好好”，心里卻在想，哪根神經出問題了？不會真是癲癇發作吧？你做副縣長不看報告、文件，只看提綱，你又不是國家主席，這是哪門子的事？你不怕我利用你的職權撈好處嗎？
翁輝實在猜不出李響為什么今天會這么煩躁。
昨天處理事情很順利呀。按理，他不應該煩躁的。翁輝不敢惹領導，把報告悄悄拿回自己辦公室里寫提綱了。
今天還安靜，沒人來匯報、請示。
李響準備看看報紙。
他一般沒有看報的習慣，覺得太公式化了，不喜歡看。但是，現在是領導了，蔡叔培老師曾經對他說，人，在什么位置，就要習慣這個位置上的一切，說什么話、做什么事、愛好什么、吃什么、喝什么、看什么、玩什么，等等，都是有規則的。所以，李響也開始學著看報了。
看報紙，其實是有學問的，千萬別貶低那些每天埋在報紙里的人喲，這里面有博大精深的理論、有奧妙無窮的規律、有豐富的知識，甚至有登天的梯。
學學，李響鼓勵自己，先看省報吧。他拿起省人民日報，有模有樣地翻起來。頭版，領導只看頭版，重頭戲都在頭版，特別是頭條。
才看了一個標題開頭，這一行字還沒進腦袋，門響了。
“篤篤篤”。敲門的聲音溫柔至極，應該是個姑娘吧。
“請進。”李響說了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