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李響根本就不需要用腦子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不可能。
人家部長跟你無親無故,升格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自然不是為了你而升格,目的就是把你升下去,你還做這個夢想?
李響不敢有這個奢望。他知道,如果自己賴著不走,自己的命運會很慘,人家董事長第一個要消滅的人對象就是李響,你不想走?可能么?你不走也得走,并且還要走得徹徹底底。
李響很清醒。
可是,曾鞏還在那里樂。
他剛才接到省廳里的消息,正高興得合不攏嘴呢。
現在好了,美夢成真,新部長到底是有魄力的人,來視察一次就給江都市,給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帶來了好消息。
產權移交給江都、公司升格為正廳,大好事呀。特別是公司升格,江都市的廳級、副廳級位子就突然多了幾個。
崗位問題,常常是當地領導頭疼的事,多出幾個崗位,就可以多安排幾個干部,把領導干部挪活,是一把手的重要工作。對于這一點,地方主要領導都有深切的體會。
所以,曾鞏接到消息,他高興。今年就有機會安排縣、區委書記、資深局長、主任進副廳級崗位了,多好啊。
曾鞏愉快的心情和李響滿心焦慮形成鮮明對比。
“李響,你不錯,短短的時間,你就在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打開了局面,為江都市做出了巨大貢獻。好,很好,我一定努力爭取讓你任個副總,或者副總監之類的職位。”曾鞏親自泡茶,李響木然地接過來茶杯。
在曾鞏的眼里,級別永遠比實際崗位重要。李響本來就是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的老總,似乎,為了一個副廳級別,他改任副總好像是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似的。
“雖然你的職位會要進行調整,但是,級別上去了就是好事。李響,再努力幾年,上正廳級,指日可待了。”曾鞏對李響說。
“書記,我有個想法,讓劉睿替代我吧。”李響說。
“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可能不適合繼續留在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我想,劉睿對企業比較有興趣,能力也比較強,他去那里比較適合。”
“你不是開玩笑吧?”曾鞏一副驚訝而又不解的模樣,“你放棄升副廳的機會?”
“副廳嘛,無所謂。還是讓劉睿上吧。”
“劉睿不行。他才干多久?資歷太淺。”曾鞏說,“再說,他沒這個能力。干行政,他確實不錯,正直、廉潔、公道,口碑很好。干企業嘛,需要靈活的腦袋、不拘一格的做事風格,有時候還要靈活處事,甚至嘛……呵呵,你懂。”
奶奶的,你見識過很多是吧?做企業的人,就要學會傍領導,請領導做很多見不得人的事,做得越多,你今后得到的支持就越多。
曾鞏肯定沒少做過見不得人的事。所以,他斷定劉睿干不了這個活。而他認為李響可以,李響做見不得人的事很在行。
曾鞏是從實際出發,能想到這么細微的事上來,說明他還不是官僚主義,他還是一個很實際的人。
李響該怎么辦呢?
李響認為,劉睿是干企業的材料。剛才曾鞏所說的也是實在的事,可是,不干這事就干不了企業嗎?他不是還有很多的助手嗎?譬如吧,都說做行政領導的必須會喝酒,但是,組織部門考察干部從來就沒有考察這一條,事實上,很多干部滴酒不沾也一樣地做領導,并且還做得很好。所以,劉睿不逍遙嫖賭,就不能干企業,未免武斷。
再說吧,劉睿外面表現出來的,就一定是他的本來面目嗎?誰知道他一定清廉得蒸餾水一樣純潔?誰知道他就沒干過別的壞事?
別人也許這樣認為,但李響不相信。因為,李響和劉睿做了很多年的朋友了,過去,劉睿并不是這樣。
必須做做工作。
做曾鞏的工作用處不大,他是堅決要李響做公司副總的。李響考慮,還是做做劉睿自己的工作必要好。
也就是說,李響要讓劉睿自己證明給曾鞏看,他是可塑的,他劉睿懂得江湖上的那一套。
李響在開董事會之前,趕緊找劉睿。
李響驅車到了梅州。
梅州現在在項伯和劉睿的領導下日新月異,官場上風氣突然變得比過去任何一個時期都和諧,這一點,李響深有體會,也更有感觸。
李響不得不對劉睿和項伯刮目相看,這兩個人可以說是優秀的干部了,他們倆,一改過去歷來的風氣,黨政一把手很難和諧相處的魔咒,給人的印象是,倆人水融。
不過,知道內情的人知道,其實,項伯和劉睿是有矛盾的。項伯穩重,凡事按規矩辦。劉睿激進,很標新立異,凡事刻意為之。項伯暗地里經常說,劉睿這人太傻帽了,還經常來點腦殘的舉措。可是,話說歸說,項伯很多時候還真需要劉睿的這種二百五精神,劉睿協助項伯打開局面功不可沒。
李響很多次聽人說,梅州是整個江都市九縣四區風氣最好的地方,項伯和劉睿的人氣都很旺。回到梅州城區,李響也能感覺到這一點。
李響落腳的地方還是選擇帝豪西餐廳。
劉萍見李響來了,很高興。她有些驚訝,李響怎么突然回梅州了呢?
劉萍還沒來得及熱乎,劉睿就到了。
劉睿很少來帝豪的,他認為官員們經常出入娛樂場所有損象形,所以,他很少在這種場合露面。
劉萍見劉縣長來了,熱情地接待,把最好的茶拿來,把最好的服務員叫過來。劉萍知道自己在這里比較礙事,李響和劉睿肯定有重要事情商量,所以,她就借故說自己有點事,先出去一下。
為李響和劉睿服務的服務員是新來不久的,外地人,劉萍肯定很中意這人的能力,把她當做王牌使用。她名叫何瓊,長相一流,氣質很好。她站在李響側面,微微含笑,看起來很甜、很美。
“響哥,聽說你那里又渡過了一次險灘,走上正軌了?”劉睿和李響并不握手,見面很隨便,見面就問。
“是呀,過了一道坎。”李響笑著說。
“清江重工集團脫離出去,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今后,競爭就更加可以放手了。”劉睿現在更有幾分官相了,說起話來站的位置很高,分析問題能切中要害。
李響輕輕一笑說:“應該是這樣。”
“響哥又可以大展宏圖了哇。哎,可惜,我沒有機會參加進來。我估計,你們用不了十年時間,進世界五百強是沒問題的。清江重工集團好像是前年進的五百強吧?”劉睿很向往李響有這么一個舞臺。
李響聽劉睿這么說,臉色凝重起來,說:“是的,現在他們排位是四百二十六。劉睿,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聊這件事。”
“和我?你要我加入你們的團隊?現在還有這個可能嗎?”
“告訴你一個消息吧,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升正廳級。”李響黯然失色地說。
“你可以平地升一級羅?”
李響望著劉睿,“你說呢?”
劉睿沉思了幾秒鐘,“我也擔心沒這個好事。”他遲疑了片刻,又說,“那不公平!憑什么人家坐享其成?”他很快就明白了李響的意思。
李響傷感地笑了笑。
“副總總該有可能吧?”劉睿追問。
“你說呢?”李響又反問一句。
劉睿再次沉思起來,半晌,似乎想清楚了什么,他發急地問:“嗨,我問你,你到底是得罪誰啦?”
“新部長。”
“你怎么能罪他呢?”
“不是我得不得罪他的問題,而是,他把我列為了得罪了他的對象。劉睿,你說,我有什么辦法?”李響說。
劉睿很明白這一點,得罪領導,不是你得沒得罪他,而是他把你列為哪一類。新部長恨老部長,那么,親近過老部長的人就都得罪了他。
“你下一步怎么辦?你舍得丟下向陽機械?”
“舍不得。”
“舍不得,你有什么辦法呢?你不可能在那里任個部門經理吧?”
“當然不可能。即便是任個部門經理,人家也容不下我的。”
“是,這話沒錯。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你去爭取任個副總。”李響說。
“我?”
“對!”
“可是,那是副廳干部了,我沒這個可能的。”
“所以,我來這里來,就是希望你拿出你的本事來,把不可能的事變為可能。我說,你劉睿不會說,你沒這個能力吧?”李響笑著說。
“曾鞏那關就過不了。”劉睿面有難色,嘟噥了一句,“這家伙,其實看不起我。”
“啊?”李響也大為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