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一邊講一邊注意臺下的氛圍。
還不錯。雖然有些嗡嗡的議論聲,可是,一萬多人的場子,竟被他鎮住了,他放心了很多。
他必須講透。
菩薩保佑,千萬別出問題。
李響說,各位,不怨天不怨地只怨我們不爭氣,人家活得好,為啥我們就活不好呢?現在既然怨誰都沒用,唯一的一條路,我們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當年,我們這里是做重型機械的,為什么我們現在不做呢?據說,亞非拉的外國朋友們還沒忘記我們的拖拉機呢,那么,我們就用這個品牌,打開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市場如何?
李響這句話不是在開玩笑,他確實有這個計劃,重型機械,現在充斥國際市場上的都是高端產品,而一些貧窮國家非常需要低端的產品,為什么不把這個市場先撿起來?
出口,把產品銷到非洲?
這令人想起往日的輝煌。
有人開始喝彩。
李響不是在忽悠誰,他確實是在走這步棋。
正因為這個想法,他去了幾次清江,找到了負責對外貿易的領導,他準備耍一個花樣,在清江重工集團定制一些產品,買下來,貼上“向陽機械”招牌,賣給外國朋友。現在,洽談貿易的外商都已經來江都了,第一筆生意很快就可以成交。
雖然是一筆不賺錢的買賣,但是,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打開市場了,那是拿錢都買不到的。
這還是一個機密,不能告訴員工,所以,他點到為止。
現在,這個餡餅比較誘人,有人流口水了。
誘人的東西還多著呢。
李響說,有人會說,資金呢?確實,做企業第一個就是要準備資金。告訴大家,這個資金嘛,不是難事,都有幾家風險投資公司和我們聯系上了,他們投錢進來,讓我們賺錢。你又會問,利息多少?嘿嘿,告訴你吧,利息為零。你們又會不信,天下哪有這等好事?有的,真的有的,這就叫資本運作。說白了,風投公司不是賺我們的錢,是賺股市上的錢。對了,有些人聽懂了,你肯定是也炒股吧?對,風投公司最終賺股民的錢。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企業做好。對對,那位同志說得好,我們將來要上市的。
上市!
又一個好大的餅在頭頂上飛。
很多人夢想著搞點原始股票了。
“放屁!”
“是放屁!”
光頭馬和胡子王雖然還在那里罵著,可心里也在想,萬一真的有這么一天,那該多好。
不行!好漢還得做。你信那些當官的?
“放屁!”胡子王高喊一聲,“你放狗屁!”
所有的聲音都靜默下來了。因為,這一個聲音把人們從美夢中驚醒過來。有的人覺得又被別人忽悠了。
“是放屁!白日做夢!哪有這樣的好事?”
“別聽當官的忽悠我們了。”
胡子王和光頭馬你一句我一句,在那里唱反調。
李響早得到情報,有這么幾個人有預謀地準備鬧事。開會前,有人建議先把他們控制起來,可是李響不同意,他說,這次會議之所以要開那么大場面,就是為了造成一個空前團結的局面,有反對意見很正常,有人搗蛋,就讓人搗去,只別讓大家走上街上去就行。
這是一步險棋,既然讓搗亂的搗下去,就很難說能夠控制他們不煽動大家上街。
當然,你說李響沒做好準備,那就太看輕李響的本事了。
“貪官,你就別忽悠我們了好不好?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別以為你才來,我們就不把你做貪官打了。”光頭真的是一馬當先,大聲喊道。
“你烏鴉嘴,啞啞啞,在那里吵死是不是?”胡子王也喝道。
他們的目的就是希望通過大聲吆喝,別人附和,然后攪局。一旦形勢亂了起來,他們就一聲喊,很多人就會跟隨他們上街了。
胡子王有天生的領導欲,唯恐天下不亂,即便是這樣一點實惠都沒有的領袖,他也愿意做。光頭馬也是這樣的人,他平日里也有一幫小兄弟,在遇到姓王的以后,才臣服于他。
今天他們是癢癢的想領導一場鬧事,所以李響在上面講得越深入人心,他們越是心焦,心想,再不行動就晚了。
“嗨,你這貪官,別再忽悠我們了!你這烏鴉嘴。”
光頭馬跳起來罵道。
“你才烏鴉嘴!”他身旁,一個高大的更亮的光頭低聲喝道。
光頭馬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咦?宋老三今天咋了?他不是一直喜歡做反對派的么,今天怎么投降叛變了?
“你什么意思?”光頭馬質問。
“為什么意思,你自己想死,你去上吊不好么?在這里忽悠別人跟你一起死,做夢!”
大光頭宋老三是向陽機械廠最具盛名的無賴,他是凡事占三分理的人,占了兩個門店,從不交房租。
怎么,突然轉性了?
光頭馬疑惑地看著大光頭宋老三,他可不敢惹他,這人打起人來往死里整,光頭馬吃過他的苦頭。
大胡子姓王的驚訝地問,“宋三,李響是你老弟是吧?”
“是我爹!”宋老三理直氣壯地說,“咋了,我爹在這里當幾天官,你們想搗亂,還是怎么的?”
這句話一出口,周圍的人都嚇著了。
這個新來的廠長什么來路?竟然把宋老三這類老牌混混都收拾服帖了,這可不是簡單事。
他們哪里知道?宋老三,還有幾個人今晚就是專門盯著大胡子一群打橫幅的人的,沒人特殊照顧著幾個人,今晚大會肯定會出麻煩。
那么,宋老三是什么人呢?
俗話說,一物降一物,光頭馬、胡子王等人在宋老三面前時大氣不敢出,可是,宋老三在卜文君面前,那又是屬于弱智之類的人了,早就被卜文君收拾得服服帖帖。
卜文君腦子好使,圍棋下的神奇,沒有很高智商怎么可能成為江都第一人呢?人活在原始社會靠的是四肢發達,身體強壯的人吃得開,而在現代,智商那才是最厲害的武器,卜文君對付混混很有一套,說白了,他自己就是個混混。卜文君會下棋,而向陽機械廠又很有棋類文化根基,這些年來,卜文君三教九流之人都結識了不少,所以,卜文君的號召力非同一般。
那天晚上和李響對弈之后,他是心也服、口也服。不僅是服氣,而且還崇拜不已。
圍棋上的造詣到了這個水準,本就惺惺相惜,李響哪有多少時間研究圍棋?既然他的圍棋水平這么高,他一個三十出頭的人,又沒什么背景,為什么能登上梅州縣的縣長之位呢?
這樣的人不佩服,還佩服誰?
別說佩服,就是為他死,也值!所以,連敗兩次,卜文君就成了李響的死忠,答應和他一起在商戰中博弈。
作為李響的特別助理,這幾天他是比誰都辛苦。大會的籌備,他和李響,一明一暗。確保大會成功,并不是幾句話能夠保證的。三教九流,各色人馬,卜文君都充分運用起來。
宋老三就是卜文君專門安排伺候胡子王和光頭馬的。
“胡子,不服氣是吧?不服,我們找個時間。今晚不行,今晚天王老子也不行,今晚是我爹李響的時間,誰也別想占用!”
混人說的話自然是混賬話,可是,這混賬話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胡子一輩子不是沒吃過虧,他記事,他知道,跟誰斗都可以,千萬別跟宋三這種人斗。
所以,胡子王猶豫了三秒鐘之后趕緊說,“收了!趕緊收了!”所有的橫幅都收了起來。
“說聲對不起,我們的梁子就算揭過了。”宋老三還不放過他。
“你狠啊。好,宋三,我有一事相求,有好日子過,給兄弟一點湯喝。”胡子王說。
“行!有福同享。”
“好!那我就認錯了。”胡子王說完,看了宋三三秒鐘,然后轉身,對著舞臺大聲喊道,“李響廠長,你說的好哇!剛才是我們瞎了眼,我胡子王對你說聲道歉!您放心,你在向陽機械廠干一天,我們保你一天,你在這干一輩子,我們保你一輩子。那個烏龜王八蛋想跟你為難,我胡子王第一個不答應!”
這家伙聲音洪亮,雖然沒有高音喇叭,但是,他這么一吼,周圍幾千人也有相當多的人都聽見了,立刻,情緒就高漲起來。
李響聽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像是雨后的春風吹過,爽極了。
“這位老兄叫胡子王?我請你上來講幾句行不行?”李響站在邊沿,對著胡子王說。
“不……不啦。”大胡子有些不好意,要他站在這么多人面前說話,心臟都會從嘴巴里跳出來。
李響笑著說,“你是姓胡,叫子王呢,還是姓王,叫胡子?或者,你就是胡子大王?一臉的好胡子,應該是純爺們對不對?是爺們,站出來說幾句!”
李響后面那幾句話,說的是地動山搖,很有震撼性。
胡子王還在猶豫,周圍的人慫恿他,上去吧上去吧,廠長都點你名了,你不是爺們對不對?
胡子王經不住對人的催促,磨磨蹭蹭上了舞臺。李響遞過話筒給他,“說幾句!”
“喂……”巨大的聲音把胡子王嚇得往后一跳,差點把話筒都給嚇掉了,心里暗道,媽呀,這聲音好嚇人啊。有了剛才的教訓,這一次他就小心翼翼起來,“喂。咳咳,呃……廠長要我說兩句,我就說兩句吧。我呢,名聲不太好,可是我仗義,過去三次鬧事,我次次有份。可是,今天,對不起,對不起廠長您,我下次不敢了。”
他說到這,轉過身,面對觀眾,繼續說,“各位,我王兆先人稱胡子王,對向陽機械廠是有感情的,原先過好日子時沒珍惜,成了落后分子,混出了混混的壞名聲,還自以為了不起。后來,廠子不行了,才知道這廠子不能夸啊。所以,三次鬧事,我是次次沖在前頭,看守所里,我是三朝元老。本來,今天我又準備領頭,可是,錯了。今天不應該干這事,因為,我們遇到了一個好廠長。這樣的好廠長領著我們干,我們還不知足么?所以,我王某人發誓,從今以后……從今以后……跟著廠長干了!”
說到這,他不知還應該說些什么,突然想起過去看大會的情景,他舉手高呼:“全世界無產階級大團結萬歲!廠長萬歲!李響萬歲!向陽機械廠萬歲!”
瓦滴個娘呃,別夸張好不好?你想把我李響當乳豬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