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就奇怪了,李響起初擔心市里不批準,現在,市里全力以赴支持他,他反倒是嚇了一跳,他突然感到前途暗淡,心里痛苦萬分。
李響想到這些年江都大地上,怪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好事變壞事,壞死變好事,難說得很。
向陽機械廠如果是他一手一腳,一步一步清晰地往前走,李響當然高興。可是,現在是別人來攪和,很多事看不清,這里面,是不是也有什么陰謀呢?
所以,他心里突然沉重起來了。
曾鞏也是奇怪,你李響是不是生反了?腦袋長在褲襠里,褲襠里那個家伙長在頭上了?
你應該高興才對,有市里面的支持,你一下子權力大了無數倍,新開區都給你了,你反倒是裝模作樣不高興起來。
你他媽的給我裝B,你他媽的不是人!
可是,沒法子,這是李響真實的想法。
不過,也沒關系,他說了真話,總比那種信誓旦旦說假話的人強多了,只要李響不拒絕就行,沒有誰會跟自己為難的。
曾鞏說,李響你盡快拿出一個方案來,市委政府會全力支持你的計劃。
方案早做好了。
只需加上新開區的那些地盤,再就是班子成員重新配備,他的計劃基本就是現成的。
計劃書立即就到了曾鞏之手。他在會議上瀏覽了一遍。當領導的人有個優點,就是能抓重點,別人要用幾個小時才能看完的東西,某些領導也許只需幾十分鐘,甚至更短的時間就能看完。曾鞏只用了十幾分鐘,他看出了一個大概。
驚嘆!他娘的,你李響還說沒勇氣?你都全盤設計好了啊。
會議沒有再進一步討論,就以李響這個藍本,再稍微改了改,充實了一些內容,看起來似乎更像那么一回事,印發給了所有與會的人。很快,人大、政協也收到了這么一份資料,市委要求要求他們,盡快組織人討論。
李響的融資報告雖然沒有正式批準,其實現在無所謂批不批準了,市里本身就把這事作為重要工作,還有不批準的么?
向陽機械廠準備股份制改造。有風險投資公司的加入,當然就必須進行股份制改造,今后上市,也必須是股份制的。所以,現在提出這個問題,沒有阻力了只要不是過去那種一賣了之的所謂改革就行。
黃金葉公司不再以借貸的形式給向陽機械廠投放資金了,他們也要求要股份。
沒問題,股東多少沒關系,關鍵是能不能盈利。工人們從來就沒考慮過分紅給他們,他們永遠是賺工資。所以,李響告訴他們道理之后,員工們巴不得別人把錢灌進來。
向陽機械廠組成公司,名稱為:向陽機械有限公司(將來就加股份兩字,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
公司的機構重新組建。
李響任公司董事長,兼總裁。
鄧飛任公司黨組書記。
黃世仁任監事會主席。
其他原副主任一級的,有的人任副總監,有的退居二線。沒一個任副總裁的,因為李響要留給適合人才的。
卜文君被正式任命為總裁特別助理,行政上暫定為科級干部(他是工人身份,名曰‘以工代干’)等今后成立股份制企業之后,就沒這么多啰嗦繁瑣事了。
吳凡庭人行政部部長;楊小年任營運部部長。其他機構都屬于草創,有的暫時安排了人,有的還虛席以待。
有一個機構,沒有納入這個編制中,這個機構就是錢總領導的“錢團隊”。
錢團隊是一個獨立的機構。他們是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的伙伴,但不屬于后者的領導。
偉業創投基金公司的代表第十三次來江都了。
這一天,他們在江都大酒店舉行第六次正式會議。對方領軍人物是偉業基金公司的常務副總趙欣,另外三個代表都是清一色的年輕人,其中一個叫何英的女人,不超過二十五歲。
李響知道,偉業基金公司不可能有南郭先生,能進入他們核心團隊的人,絕對是一等一的人才。這個叫何英難道也有天大本事?二十幾歲就能進入偉業基金核心層,可惜李響缺乏這種人才。
在一間小會議里,雙方各派出四個代表。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這一邊,李響領軍,鄧飛、吳凡庭、卜文君參加。
趙欣是個十分精明的人,在金融界是老手,也是高手,他所在公司旗下,擁有資金近百億,是國內少有的大型私募基金公司。據說,這個公司背后還有更大的公司做它的靠山,所以,偉業基金是一支最活躍的投資力量。
偉業基金對外活動都是趙欣出面,他是公司的策劃者,也是具體的執行者,這一點誰也不懷疑。
不過,這一個公司的內部結構非常復雜,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個王國有多么神秘,即便是公司內部,也沒幾個人清楚每個投資者是誰,一切都是在嚴格的法律手續中運轉。也就是說,該保密的得到了嚴格的保密,有些密封的文件只有在特定的時候,特定的人,特定的環境下才能開啟。
李響說了開場白,趙欣代表投資方也致了辭,接下來就談具體的條款。投資方由何英發言。
李響聽了一會,走神了。
奶奶的,你這俏娘們,跳槽來我們這里來吧。我不虧待你,我給你財務總監做。
李響準備找機會試試。
何英這女人,真是萬里挑一的女子,漂亮不需多說,沉魚落雁;那才氣,李響不得不驚嘆,說出的要求,以及為這些要求注腳的理由,點水不漏,合情合理,聽起來一點也不霸道,但一點也不謙遜。
如果能夠把這樣的人才挖過來,多好,李響差點流涎。
可是,有些難,甚至可以說,幾乎不可能。李響翻開投資方談判代表的介紹細細地看,他驚訝地發現,何英是獨董。
她為什么能夠做獨立董事?
她應該是大有來頭的人。她對向陽機械股份有限公司財務總監這種職位,不會感興趣。
哎,命苦啊,高不可攀的目標。算了。
既然是這樣,李響只好打消這個念頭。
剛好此時,何英把要求差不多提完了。
他們注資三個億,占股份的百分之二十二;七人董事會中占兩席,其中一名為副董事長;公司要在五年內上市,三十倍市值考慮撤股,如果五年內沒有上市,投資方有權決定是否撤資,或者按利息支付財務成本,或按股份分紅……
她都講全了,還有什么談的?她說的合情合理。
吳凡庭提出異議。
他說,五年內如果沒有上市,投資方不能有多種選擇,只能現在就選擇其中一項,至多有一個備選,今后由雙方協商解決。
切中要害。
這就是吳凡庭。
他接著又提出,董事名額按股份分配,要照顧小股東的權益,所以,董事會的人數應該九人,或者十一人。
這也是一種后發制人的策略。
這樣,投資方偉業基金的董事,不管是七人、九人、十一人董事會,他們都只能是兩人。
這一招狠。對方是沒法反駁的。
可是,絕對別小看對手,另外幾個人還沒開口,何英又輕輕一笑,說,吳部長很精明,佩服。不過,我們創投公司應該擁有決策否決權,為了盡量少地使用這一個權力,我們要求有選擇獨立董事的權力。
話音才落,李響很堅決地說:“行!我們并且希望這個獨董,就由何英董事擔任。”
“可是,我作為投資方的獨董,不再適合做被投資方的獨立董事了。”
“只要接受投資方不介意,應該與法律不相違背吧。”李響說。
“提醒你們注意。”坐在趙欣身邊的一個男子說,“這么說,我們實際上就有三名董事了。”
“不,事實上只兩名。我相信,獨董就是獨董,獨董有獨董的職業精神,我相信何英女士。”李響很執著地堅持自己的觀點。
吳凡庭不再多說什么了,他雖然不能肯定李響的真正目的,但作為行政上見多識廣的他,可以肯定的是,李響有其特殊的用意。
卜文君瞥了一眼楊小年。
你掉價羅!人家女孩,那才是一等一的女人。才貌雙全,人中極品。
對方趙欣微微一笑,說:“李總眼光很厲害。李總的大度與胸懷也令人佩服,能與李總合作,我非常榮幸。我想,既然李總如此大度,那我想,這些法律文書上的條條框框都是多余的,這樣吧,具體的文件,他們去談吧,我請李總喝杯咖啡去。”
行啊。李響想,我正愁沒多少機會了解你們公司的全貌呢。
于是,李響和趙欣離開了談判場所,留給他們的助手繼續協商具體的文書。兩邊的精英在一起,不會有什么大沖突,讓他們做去。
李響和趙欣就在江都大酒店三十七樓的咖啡廳里喝咖啡。
“趙總,你真的對我們公司有信心?”
“有。沒有的話,我就不來投資了。”
“風險很大。”李響提醒道。
李響覺得拐彎抹角的試探沒意思,行政上喜歡說話拐個山路十八彎,不信任的商業談判更是七拐八拐,直接進迷宮,但是,忠誠的合作,就應該有忠誠態度,所以,李響直接問這個敏感話題。
本身,這個話題是談判的籌碼。即便是十分感興趣,也會虛偽地說,有點感興趣,不過呢,嘿嘿,只是有點興趣而已。你想買,人家就提價,你想賣,人家必然砍價。這個通則,原始人類就懂得了這個道理。
趙欣哈哈一笑,說:“沒有風險我不投資。我們本身就是風險投資公司,風險的背面是高利潤。擲硬幣,正面高利潤,反面高風險。可是,我們不是單純的擲硬幣,我們賭輸贏,不說百分百贏,至少贏面在八成以上,我們才考慮投資。所以,有沒有信心,李總應該有答案了。”
這個老精怪在金融市場滾打一輩子,什么樣的角色都見過。遇見李響這種人,不多。初看起來,李響屬于比較二的那種人,俗話說,比較傻冒。
可是,趙欣絕對不這么看。剛才李響提出何英任獨董,看似矛盾,實則是高招,兩個公司合作,目的共贏,只求真理,不為短期利益。趙欣估計,李響求賢似渴,他肯定是看中了何英的才華。
想到何英,趙欣笑了,這個人你也想打主意么?
何英,趙欣也是敬畏三分的人,李響想把她籠絡在麾下,至少,趙欣會笑掉大牙。
何英何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