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飯店是個國際性大酒店,李響見到了一個久違的人。
杜曉梅。
“杜姐”李響第一眼看見杜曉梅時,除了驚訝就是以為自己在夢中,因為,今天他是接到宋建國的電話,他在電話里說,請李響去一趟北京大飯店,那里有個人在等他。
怎么是她呢
“李響,沒想到是我吧來,請坐,都好吧”
“好。”
“當縣長了,有出息呀。”
“呵呵。”李響憨笑,他第一次這樣憨笑,沒出息的笑。
“滬昆高鐵走清江、江都、梅州的事已經正式確定。”杜曉梅眼睛盯著李響,微笑著說,“這條線路是最科學,最合理的,你做的不錯啊。”
“哦。”李響還顯得木訥。
杜曉梅又說,“劉翰清又將成為你的上司了。”
“我去發改委我不去。”李響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想再做劉翰清的馬仔了,賠大本,這買賣做不得。
杜曉梅咯咯地笑著說,“誰說你去發改委的劉翰清回江都任代市長。蘇瑜任省政協副主席,曾鞏接任書記。”
李響半天沒說話。是喜是憂
劉翰清回江都任市長自然是好事,老上級,今后關照肯定少不了,特別是劉翰清還欠著他一大筆人情債。這次劉翰清閃電式升為正廳級干部,雖說改革開放思想解放,但是,從縣委書記到副廳正廳,多少有些不可思議。誰的功勞李響功不可沒。高鐵改線、劉翰清升職,一脈相承,其實就是一回事。
按理,李響應該高興。
可是,今天他的笑神經出問題了,即使是笑也笑得很僵硬。
蘇瑜怎么啦
市委書記進政協任副主席也算是升職,副省級干部。可是,江都歷史上好像還沒有這樣的例子。江都市在全省,除清江之外,他就是大哥大了,江都市出去的市委書記,除非有經濟政治問題,一般至少也是省人大副主任。而如日中天的蘇瑜,現在卻被安置在省政協副主席位子上,只有一種理由可以解釋,他得罪高家了。
蘇瑜得罪高家
李響心頭一震,梅州縣溧水兩岸改造項目,梅州有關領導,下的力氣不夠大,沒能如期完成拆遷任務,人家不高興了。人家給梅州縣有多少時間三個月,李響在外學習三個月,這就是他們的期限。
那么,梅州的大限也到了。
看著李響這張陰陽不定的臉,杜曉梅咯咯地笑著說,“到底是當縣長的人,長大了,看得也比較遠。說說,你為什么到這里來讀書”
“你的安排。”
咯咯咯咯,女人就是喜歡笑,杜曉梅笑著說,“也不盡然。”
“難道是孟谷龍”
杜曉梅的笑容回答了李響的疑問。
其實,李響來學習,最早的主意還是杜曉梅和孟谷龍共同商量出來的結果,他們擔心李響被牽扯到溧水兩岸改造項目之中,有意通過關系把他調開,避開這件事。當然,杜曉梅不知道的是,此舉剛好又暗合高恕的意,他準備拿李響做龍佩賢的備胎。所以,李響來學習,不簡單。
說到孟谷龍。這幾年孟谷龍仕途停滯不前,與他沒和高氏建立良好關系有關,孟谷龍不是庸人,他不希望通過巴結高氏而登上仕途巔峰。雖然說,高氏本身為國為民,憂國憂民都是不錯的,他們有功績,也盡心盡力了,但是他們的家教,對后代的管束是不敢恭維的。因此,有不少人有意與高家保持一定距離,也是一種潔身自好的具體表現。
正聊著,突然門口有人說,“誰在議論我呀。”
“孟省……”孟什么長,李響猶豫了。他不是省長,他是什么職務來著主任局長副部長反正是個副部級領導,至于什么職位,李響沒搞清。
“叫我孟大哥吧。”孟谷龍笑著對李響說,又瞟了眼杜曉梅,然后坐下。服務員好像和他們很熟悉,沒征求意見,就給孟谷龍和杜曉梅倒好了茶水,最后才問李響,喝什么
李響指了指孟谷龍的茶杯,“一樣。”
孟谷龍說:“一樣這個是分子喝的茶,八千多一杯。不過,今天是小杜請客,不算。”
“棋力有長進沒”孟谷龍問。
“這幾年基本都沒下棋了。”
“沒下棋了”孟谷龍似乎有些失望。
“是。”
“哎。”孟谷龍長嘆口氣,“功名這東西呀,誘惑力太大了。”
“不好意思。”李響說。
孟谷龍沉默了片刻,說:“還記得嗎陋室空堂,當年芴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兒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么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垅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里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枷鎖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怎么,龍哥也有傷感的時候”李響不叫他孟哥,特意改口龍哥,因為杜曉梅私下里就叫孟谷龍為龍哥。
“他一貫的多愁善感!”杜曉梅笑著說。
李響心里哼了聲,你身居高位,忸怩作態,說幾句看破紅塵的話,但口是心非,你以為別人不知道么
孟谷龍沒等李響多想,回頭對服務員說,“把我經常下的那個棋盤搬來。今個兒,我要好好地殺你個片甲不留。”他也沒征求李響的意見,決定下盤棋。
李響這幾年確實很少有機會下棋了,一來工作忙,二來沒有適合的對手,即便有會下棋之人,由于身份不同,也難在一起下棋。所以生疏了幾年的圍棋,還有實力嗎
杜曉梅旁觀者,她幫他們倒茶服務。布局開始,李響中國流開局,孟谷龍二連星,執白。
下到第三十二手,孟谷龍陷入長考。
杜曉梅也盯著右下角的那個小龍。
突然,孟谷龍把棋子放進盒子里,“李響,你是取地,還是取勢你不會既取地,又想取勢吧”
李響無言以對,他確實進入了一個牛角尖里,既想撈實地,又想在中盤有個厚勢。孟谷龍這么一提醒,其實就是批評。
“李響,玩大了沒法收拾喲。”孟谷龍犀利的眼神看著李響,“做官做大了,仕途太順利,容易造成心理變態。俗話說,人最容易被寵壞,寵而驕,驕而狂。你這么走下去,不自取滅亡么”
好重的話。
不就是玩嗎,用得著這么認真李響心里有過三秒鐘的不忿,隨即又想,這不是下棋。
對,最近的表現是該注意了,有種沾沾自喜的興奮感一直籠罩在心頭,太順,飛得太高,掉下來,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