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楓正想著,只見路道的另外一邊,一頂轎子正緩緩地向另外一邊而去,四個轎夫抬的不是十分吃力,轎子的一旁還跟著一個丫鬟,看來是哪戶富貴人家的小姐,楊云楓心中一動,立刻走了過去,跟在轎子一旁,低著頭一路向路道一邊而去,轎夫見他站的有點遠,也沒往心里去,而丫鬟站在轎子的另外一邊,根本沒有看見。
轎子一路走到那十幾個大漢的身邊,那些大漢看了一眼轎子,隨即恭恭敬敬地讓開,站到一旁低下頭,那轎子旁的丫鬟看了一眼這些人,隨即在轎子口低聲對著轎子里的人說了幾句話,轎子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顯得有些慵懶,語氣相當的平和,淡淡地道:“看來姑父與表哥又不知道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了!貝兒,你去令他們趕緊回去,別站在這大街上,嚇壞了路人,他們唐家的聲譽是小,但是我爹爹的名聲豈不是也被他們給搞壞了?姑父與表哥做事真是越來越糊涂了!”
楊云楓站在轎子一旁,雖然沒有聽全,但是意思聽的差不多了,心中一動,這轎子里坐著的莫非是蒲州刺史衛弘的女兒?按照體內楊釗的記憶,衛弘的女兒名叫衛墨,不想今日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她聲音倒甚至好聽,不知道人長的如何?難怪這些人對她如此恭敬,光是見了轎子就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了。
那個叫貝兒的丫鬟,走到那群大漢前,道:“小姐的話,你們都聽見了?還不趕緊回去,如今你們唐家在蒲州城越來越放肆了,老爺的名聲都是敗在那你們唐家手里了!”
那群漢子聞言紛紛點頭稱是,絲毫不敢違背,紛紛向萬春樓方向而去,楊云楓見狀心中一噓,回頭看了一眼那群大漢,卻在這時只見一旁的轎子的簾子被掀開,楊云楓轉眼看去,只見轎中的女子也正向外看來,一雙眼睛相當有神,眉頭卻微微皺起,似有心思,借著不明的月光,楊云楓看到了一張俊秀絕倫的臉龐,雖然說不上是傾國傾城,但是眉宇之間透射出一股難以形容的英氣,只是那皮膚卻不是很白,也不知是月色昏暗,還是她自身皮膚的緣故。
楊云楓打量這個衛墨只是片刻功夫,只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否楊釗早先與這衛墨就是相識,還是自己感覺以前見過她,不過絕無可能,自己來這里才多久?要認識也只能是楊釗認識她。
衛墨見轎子一旁有個男人盯著自己看,立刻怒目一瞪,隨即怒道:“楊釗?停轎!停轎!”
楊云楓一聽暗道,果然是楊釗認識了,莫非楊釗調戲過這個衛墨不成?自己已經吸取了楊釗的記憶,為何一點印象沒有?想著卻見四個轎夫立刻停下,放下轎子,貝兒這時走到轎子前,伸手掀開轎簾,眼睛卻看著楊云楓,臉色也是相當不好。
楊云楓見那丫鬟貝兒一臉怒容,一張尚未脫離稚嫩天真的臉龐上,一雙怒目瞪的滾圓,這時衛墨從轎子中走出,立刻對著四個轎夫道:“抓住他!”
楊云楓暗叫一聲倒霉,連忙道:“衛小姐,有話好說,若是楊某之前有什么得罪之處,在此向你道歉了!”說著已經被四個轎夫抓住,不得動彈。
楊云楓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衛墨,不想那衛墨身材卻是不矮,至少也有一米六五,穿著一件紫色的披紗,里面搭配著一件淡粉的低胸長衫,與后世那些女子的低胸裝也相差無幾,楊云楓自然知道,唐朝的女子與歷朝不同,首先是因為受到了胡人文化的影響,不但衣著上相當大膽,即便是女性思想上也相當開放,而且加上前朝武則天登基為帝,更是大大的提高了女性的社會地位,即便不是如此,其實中國的歷史上,宋朝之前的女性思想都是相當開放的,只是在唐朝得到了滋長,但是在宋朝重文輕武的制度下,一幫飽讀經典的儒生們執掌朝政,這才開始著重治理風化問題,從而搬出了東漢班昭的《女戒,將所謂的三從四德大肆渲染,這才有了中國古代女子三步不出家門的習俗,然而這一切在唐之前,都是沒有的。這種裝扮,楊云楓在一千多年后的后世變成的海灘上已經屢見不鮮了,不想今日在這唐朝也能見到這種美景,看的不禁有些呆了,這些日子楊云楓也見過不少女人,不過唐朝的女人都是以肥胖為美的,滿大街的肥肉亂晃,楊云楓自認沒有這種特殊口味,自然也是視若無睹了,不過眼前這個女子的身材卻是相當的骨感,但又不是那種瘦的皮包骨頭的,而是那種勻稱的瘦,該瘦的地方絕對不胖,該胖的地方絕對不瘦。
衛墨見楊云楓正盯著自己的胸部看,還怔怔地出神,心下更是惱火,立刻一巴掌打在楊云楓的臉上,怒聲道:“無恥之徒!”
楊云楓被衛墨這一巴掌打的七葷八素,滿眼冒金光,不想衛墨的手勁竟然如此之大,楊云楓剛才還真是沒有什么邪念,只是這些日子看膩了肥妞,突然來了一個瘦的十分勻稱的,用后世的話說就是身材倍棒的美女,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罷了,完全是一種欣賞的眼光,不想卻被這衛墨當成流氓了。
楊云楓被這么一打,心中也來了火,本來并沒有什么想法,卻被認為是耍流氓,反正楊釗的名聲也不怎么地,那就干脆和你耍流氓吧,想到這里,楊云楓立刻叫道:“我說衛小姐,女人生下來就是給人看的,楊某看你,說明你資質還不錯,要是尋常女子,請小爺瞧,小爺還瞧不上一眼呢!”
衛墨聽楊云楓如此說,倒是一愕,要知道這唐朝都是以女子肥胖為美的,所以衛墨在這個時代的世人眼里,雖然說不上丑,但是怎么也和美女搭不上邊了,她父親衛弘就曾經不止一次抱怨她太瘦,讓她增肥,不過無論她怎么吃,就硬是不胖,這不都已經年近二十了,連個婆家都沒找到。
衛墨還沒說話,一旁的丫鬟貝兒立刻上前指著楊云楓的鼻子,惱怒道:“楊釗,你這個無恥小人,上次被我家小姐打的還不夠么,如今又來這邊撒野了,你莫非不記得我家老爺是誰了么?”
楊云楓聞言看向貝兒,要說這一對主仆在這個時代還真是活寶了,主子那般瘦,這丫鬟也是骨瘦如柴,本來一張清秀稚嫩的臉,倒也還惹人憐愛,但是這副不可一世囂張的氣焰,實在讓楊云楓看不過眼,楊云楓冷冷一笑,道:“誰不知道衛弘衛刺史,吆,莫非貝兒小姐是打算用衛刺史來壓我了?剛才不知道誰說了莫要以勢欺人,還說怕壞了衛刺史的名聲,原來真是知易行難,剛剛教訓了別人,自己又如此,唉!”說著連連搖頭。
衛墨被楊云楓如此一說,著實一凜,看了看楊云楓,臉上卻依然是不齒之色,但還是吩咐了轎夫將楊云楓放開,這才問道:“你說,你跟著本小姐的轎子,究竟想干什么?若不從實招來,只有將你送官府法辦了!”
楊云楓還未說話,就見剛走了沒多久的唐家的那十幾個打手此時又去而復返了,楊云楓見狀暗叫不好,大罵衛墨多事,害了自己,卻聽那群大漢為首的一人,走到衛墨身前,低首拱手道:“衛小姐,這個人是我家老爺要抓的人,請衛小姐行個方便,將此人交給小人,小人也好回去交差!”
楊云楓聞言連忙對著衛墨道:“衛小姐,你若是將我交給他們,就是公報私仇,你也知你姑父是何等人,我若是去了,焉有命在?”
衛墨看著楊云楓,怔了怔,這才對那打手首領道:“這人怎么得罪姑父了?”
那打手首領一愕,支支吾吾道:“這些小人不知,小人只管奉命行事,老爺的事,如何輪到小人們去管了?”
楊云楓這時立刻道:“你姑父欺行霸市,見我菜市口生意紅火,想要獨霸,與我談不攏就以武力相要挾,莫非你姑父仗著小姐的父親大人衛刺史,就可以如此為所欲為?我楊云……楊釗死不足惜,只怕今日我如此下場后,日后不知道蒲州有多少人要被唐家父子如此逼迫,這蒲州城莫非是你衛唐兩家的天下,不受大唐管制了么?要知道朝廷自有法度,我在菜市口做生意,一來不欺不詐,二來從不拖欠稅飲,而且每次繳納的稅飲只多不少,三來解決了蒲州城多少生計困難戶?”
楊云楓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衛墨的表情,他自從聽衛墨讓貝兒去告誡那些唐家的打手,就料定衛墨與唐家父子,甚至于她親爹衛弘都不是一路人,所以他才如此一說,希望勾起衛墨的正義感。
衛墨這些日子在蒲州自然也知道菜市口的事,但是沒有想到是這個市井無賴楊釗的生意,而且聽楊云楓說的振振有詞,一臉正氣,哪里還有昔日那種耍潑放浪的模樣,而且她姑父家做生意的手段,她也是早有所聞,也并不是楊云楓的一家之言,她也曾經多次勸阻他的父親,多多管著唐家,不能任著唐家胡作非為,但是衛弘總是表面答應,背后又是不聞不問,只怪自己母親去世的早,不然讓母親去勸的話,肯定比自己說的有用。
衛墨看著楊云楓一會后,這才對那群打手道:“此事本小姐自有分寸,你們回去對姑父說,人是我放的,有什么事讓他直接來找我就是了!”
打手們聞言進退兩難,明知回去無法交代,但是又不敢對衛墨如何,正在猶豫間,卻聽貝兒怒聲道:“小姐的話你們沒有聽到么?莫非要我加小姐再說一遍么?”那些打手聞言一驚,紛紛唱諾退去。
楊云楓看著那群打手隱沒在小巷之中,這才吁了一口氣,對衛墨拱手道:“小姐如此明是非,楊某當真佩服,今日多謝小姐相救,他日有機會定當相報……”說著便欲離開。
不想衛墨這時卻冷冷一笑道:“我姑父那邊的事姑且不論,就你上次調戲本小姐一事,這筆賬還沒算清楚了,你就想走了么?”
楊云楓聞言暗罵一聲,不爭氣的楊釗,停住腳步,轉頭看著衛墨,這才道:“方才楊某也已經被小姐打了一巴掌了,而且楊某也已經道歉了,小姐還待如何?”
衛墨還沒說話,卻見貝兒上前一步,沖著楊云楓冷冷一笑,道:“一巴掌加上道歉就想了事?如此豈不是太便宜你了?上次被你僥幸脫逃,這次你便沒有這般運氣了!”
楊云楓見又是這個貝兒,看來大戶人家的丫鬟都比尋常人牛,不過楊云楓卻不動聲色,只是冷冷地道:“即便如此,這也是楊某與衛小姐之間的糾葛,與你何干,你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何時給主子做起主來了?”
貝兒聞言一愕,指著楊云楓道:“你……你……”一連說了幾個你,卻氣的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衛墨這時握住貝兒的手,隨即對楊云楓道:“我與貝兒情同姐妹,她說的就是我想說的話,此事絕對不能如此罷休!”
楊云楓看著衛墨與貝兒,這時道:“那衛小姐想要如何?”
衛墨此時沉吟地看著楊云楓,轉頭對貝兒道:“貝兒,你說如何處置他?你拿主意吧,我將他交給你了!”
楊云楓聞言不禁一汗,這個貝兒就好像自己以前調戲的不是她小姐,而是她一般,那眼神就恨不得將自己活剝了,如今讓她來懲治自己,自己還能落下好?想到這里,楊云楓看準機會,腳下抹油立刻開溜。
楊云楓剛跑了十幾步,就見眼前身影一晃,卻見衛墨此時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楊云楓見狀一驚,暗道,原來這衛墨還是練家子,難怪剛才打自己那巴掌如此帶勁。
衛墨站在楊云楓面前,看著楊云楓,冷冷地道:“楊釗,你尚未受到懲罰呢,想要去哪里?”
楊云楓看著衛墨,回頭再看貝兒與四個轎夫已經趕來,貝兒立刻令四個轎夫又將楊云楓抓住,貝兒沖著楊云楓冷笑道:“卑鄙小人,如此就想開溜?”
楊云楓見狀暗道:“自己上輩子殺了你們衛唐兩家全家,還是刨了你們兩家祖墳了,倒是被你們兩家卯上了?”想到這里,暗道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如今也只能任人宰割的份了,索性叫道:“罷了,罷了,算是我欠你的,你們要如何救如何吧!”
貝兒這時走到楊云楓的面前,看著楊云楓,口上卻是問衛墨道:“小姐,不如我們將他綁著這里,明日一早讓蒲州的百姓看看這小人嘴臉!”
衛墨聞言立刻莞爾一笑,不想左頰上竟有一個酒窩,將衛墨的臉襯托的更加美艷,猶如盛芳的煙花一般璀璨,楊云楓看的不禁有點發呆,倒不是因為衛墨的美貌,而是楊云楓想起了自己在后世的女友小麗,她也是有一對迷人的酒窩,每次笑的時候都顯得格外的好看,不想自己在后世的那場車禍,竟與小麗從此不再相見了,不知道現在的小麗過的如何,是否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自己的死她是否流過眼淚?想到這里,楊云楓眼神漸漸黯淡了下來。
衛墨本來見楊云楓看自己時還有一種那種癡戀的眼神,雖然她明知道楊釗是個浪蕩子,但是一個男子用如此癡迷的眼神看著自己,心中多少還是有點高興的,更何況衛墨在這個時代的審美觀點看來,也根本算不上美女,但是楊云楓后來的眼神,讓衛墨有點詫異,楊云楓的眼神中竟然如此的哀怨,讓人看了心中不由地涌起一陣心傷。
衛墨看著楊云楓,良久后,這才微嘆一聲,道:“還是算了,若是將他綁在這,這一夜不凍死他,只怕姑父的那些打手們也不會放過他!”
貝兒聞言看了衛墨一眼,這才道:“小姐,你心腸真好,不過如此便宜了這小子,豈不是……”
衛墨此時的眼睛仍是看著楊云楓,淡淡地道:“算了,剛才他也已經被我打過一個巴掌了,如今這臉上還透著紅印呢!”說著拂袖而去,走到轎子前,又轉身看了一眼楊云楓,她心中總覺得今日再見這個蒲州城有名的浪蕩子,與上次已經不同了,究竟是哪里不同,她也說不清楚
貝兒見自己小姐都不追究了,只好作罷,看著楊云楓,冷聲道:“算你走運,今日我小姐菩薩心腸饒了你,他日你看見我小姐,要繞道而行,知道么?”說著示意身后的轎夫放開楊云楓,走到轎子前,掀開轎簾讓衛墨坐了進去后,轎夫這才抬起轎子。
楊云楓站在原地正正正地發呆,貝兒說的話,他一句沒有聽進去,心中只是想著小麗,衛墨的轎子路過身前時,衛墨掀開轎子窗口的簾子,看了楊云楓一眼后,這才緩緩放下。
楊云楓這時轉頭看向衛墨遠去的轎子逐漸的消失在路道的盡頭,隱沒在黑暗之中,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他突然很想再看看衛墨的笑容,看看她那臉頰上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