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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權恩燦陪著林佑泯拜訪了瀧田洋二郎的時候,他方才明白過來,林佑泯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很是無奈,林佑泯本身在事業上就是一個極有主見且固執的人,勸肯定是勸不了。
在飛機上,權恩燦就勸過許多回,喉嚨都說干了也沒把他勸回來,顯然林佑泯心意已決。
于是,權恩燦只好陪著林佑泯過來,反正瀧田導演肯定會拒絕的,他倒是不怎么擔心,只要林佑泯死心了就好。
不出所料,瀧田雖然對于林佑泯的來訪有些驚訝,但還是以很友好和親切的態度接待了他,仿佛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林佑泯還是很和他胃口的。
只是當林佑泯提出想要試鏡的時候,出于各種綜合因素考慮,瀧田考慮都沒考慮,直接就出言拒絕。
理由其實也極為簡單,概括起來就是:日本文化、語言關卡、投資方的態度,每一條幾乎都是林佑泯的致命弱點,足以讓他與這部電影擦肩而過。
就在權恩燦以為林佑泯會死心,專心回韓國準備下一個劇本的時候,他卻直接在一家酒店訂了房間,打算長住下來。
每天開始不勝其煩地“打擾”瀧田洋二郎,和他討論討論劇情,聊聊電影,絕口不提出演的事情。
瀧田導演自然不會不明白林佑泯的心思。只是這種事情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做主的。這里邊涉及的也不僅僅是演技的問題。
對于林佑泯殷勤的態度。瀧田只能報以苦笑,好生招待著林佑泯就是了,只是聊著聊著,他發現自己和林佑泯在一些關于電影的看法上倒是不謀而合,這么段時間相處下來,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再后來,編劇小山熏堂知道這事兒后,依舊熱心腸地為林佑泯奔走嘗試著。只是制片方一聽是個韓國人,幾乎就沒有再了解下去的興趣,直接搖頭拒絕。
這下子,小山熏堂也沒辦法了,其實就他自己而言,作為一個編劇,他并不介意自己的劇本由哪個國家的人來出演,反正只要能夠演好,演出彩那就行了。
至于林佑泯的演技,在戛納電影節看三個家伙樣片的時候。小山熏堂就已經見識過了,雖然那是一部純商業電影。但依然可以透過些許情節初窺林佑泯純熟演技的端倪。
他覺得,如果能處理好文化認同以及語言的話,由林佑泯接下這部電影,似乎也并非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只不過,說到底他也只是個編劇,還是一個沒有名氣的新人編輯,更多的只有建議權,而瀧田洋二郎應該也有自己的難處和考量,他需要為自己的電影負責。
權恩燦拗不過林佑泯,只好自己先暫時離開了日本,任由他去了,反正也就這么任性一次,雖然權恩燦依舊覺得不妥,但大不了就耽誤幾個月時間而已。
這天,林佑泯呆在酒店,正在鉆研著入殮師的劇本,順帶著練習一下日語,床邊還擺著幾本日語詞典大全。
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林佑泯定睛一看,不禁愣神——金泰熙?
似乎這段時間,為了避風頭,輿論八卦的窺視,兩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聯系了吧?
“泰熙姐。”
“佑泯,你現在是在日本嗎?”金泰熙的聲音溫潤如玉,聽起來似乎心情還算不錯。
林佑泯晃了晃神,心下奇怪道金泰熙是怎么知道,但還是回應著,“是啊,最近打算來日本這邊面試一個新電影的角色。”
金泰熙說道,“很巧呢,我也開日本參加一個活動,出來一起吃飯怎么樣?”
林佑泯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絕,只好答應了下來,當他應約來到金泰熙所說的餐廳之時,麗人已經在那兒等著他了。
一襲純白色的吊帶長裙,挽著個發髻,素凈的臉上只化了個淡妝,卻依舊魅力不減,空谷幽蘭的淡雅氣質總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在日本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隨便上個街都有被人認出來的危險,因為他們作為韓國藝人,名氣還遠遠不到那個地步。
金泰熙原本正在無趣地攪動著飲料,看到林佑泯進來的身影后,眼睛登時瞇成了一條縫,笑容綻放。
“這兒!”金泰熙招呼著林佑泯在自己對面坐下。
“泰熙姐,你是過來參加活動的?”
“對啊,順便度度假。”
“這么輕松!”林佑泯不無羨慕。
金泰熙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可是炙手可熱的大忙人,當然沒法兒輕松啦,哪像我啊,整天沒事干。”
林佑泯呵呵一笑,也不理會金泰熙的調侃,叫來一位侍者點了杯飲料。
“聽說……你在面試一部日本電影?導演拒絕了很多次?”金泰熙突然開口問道。
林佑泯一愕,不由詫異,“這你也知道?”
金泰熙托著自己的下巴,眸光閃爍,“我問的權恩燦先生,他還讓我把你勸回去呢。”
“所以泰熙姐你是來做說客的?”林佑泯苦笑一聲,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權恩燦沒那么容易“打發”。
金泰熙微微頷首,可是旋既又搖起了頭,灑然說道,“需不需要我教你日語。”
林佑泯手上動作一停,金泰熙眨著眼睛,少有的露出一個可愛的表情,“我覺得吧,為了喜歡的電影努力一下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啊!”
“可以說說你的那部電影嗎?佑泯你這么中意,應該很精彩的吧?”金泰熙見林佑泯沒有反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佑泯凜凜神。
“為什么你這么喜歡啊?”金泰熙聽著那些關于入殮師,生與死的見解,很是疑惑。
其實林佑泯也很奇怪,自己為何會會為一部日本電影而如此著迷,要知道,瀧田洋二郎不太敢使用他擔任主角也是相當有道理和依據的,一部日本電影,啟用一位韓國男演員做主演,那就注定了前路會更加艱難,要面對更多的考驗和挑剔的眼光。
好的劇本一大把,會成功的電影數不勝數,林佑泯如今在韓國電影界才算是剛剛站穩腳跟,按照權恩燦的設定,完全沒必要把步子邁得太快,現在就滲入到日本電影界里邊去。
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一樣的,除非你有過人的實力,否則每一個導演都更傾向于使用本國演員,那樣更能討好本國的市場,當然,好萊塢除外。
看看如今的韓國演員,幾乎就找不到一個能打進日本影視市場的,縱觀整個韓國娛樂圈,堪稱在日本娛樂圈有市場的,就唯有一個裴勇俊了,所以裴勇俊才會在韓國娛樂圈里擁有那般獨特和崇高的地位。
瀧田洋二郎導演是日本影視界的名導演,資歷聲名赫赫,哪怕他很看好林佑泯,但不代表會把自己籌備許久的電影交給林佑泯來演。
帥氣,如果放在其他地方,那么會是一大優勢,可是若是在電影之中,往往卻會成為林佑泯的絆腳石。
這次的情況同樣如此,瀧田洋二郎需要的男主角是那種略帶忠厚老實,身上還有著“音樂家”氣質,更為重要的是,男主角需要會拉大提琴。
即便可以通過動作模仿和后期配樂來相襯,但瀧田洋二郎堅定地認為,唯有真正投入情感的演奏,方能達到那種表情效果和情感效果的呈現,這一點上,林佑泯還是不合格。
林佑泯的演技算得上爐火純青,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是若是要突破到一個更高的層次,還是差了那么臨門一腳。
在林佑泯看來,每一個角色,就是經歷一次人生,人到了一定年紀,是會定型的,每個人的人生只有一次,但對于演員而言,演戲就是不斷地挑戰著各式各樣的人生,在不同的人之間轉換。
金泰熙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反正我最近也沒有什么事情,就陪著你一起研究好了,你住在酒店?”
林佑泯點點頭,只是心底卻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金泰熙熱情得過了頭。
林佑泯抱著學習的態度來研究“入殮師”這個職業,演技需要天賦,但更需要不斷地努力和經驗的積累。
死亡,這個主題太過沉重,就連林佑泯自己,都不太認為自己能夠駕馭得住這個主題,年齡的硬傷,閱歷的差距,如果不是他還在堅持的話,恐怕這部電影早就和他失之交臂了。
闡述死亡的話題難度在于:死的人談不了,活的人談不好,所以要演好這部電影,應該談論的是死亡,但表現的卻不是死亡,而是言生之可貴。
死亡意味著腐爛、僵硬、惡心,所以多數人不愿意去觸碰死者,甚至不愿意在生活中提到或想到死,雖然人人不免一死,但假如人人對待死亡的態度都是逃避,這個活人的世界也將難以為繼。
林佑泯無數次地思考過,自己要怎樣演好這個角色,展示將尊嚴如何還給死者,以及生者如何通過這最后的優雅儀式與死者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