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感慨的看著馬庫斯離開時佝僂的背影,嘴角微微翹起,得意道:“他是一個正直的人。”
他相信兩天之后,馬庫斯就會拋棄不切實際的信念,眼中充滿對金錢的渴望。失敗過一次的馬庫斯,對成功有著近乎偏執的渴望,他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對回到一文不值的過去,有著深入靈魂的恐懼。
“在你眼中,他就是一個傻子。”王學謙調侃了一句,事實上,在約瑟夫的眼中,馬庫斯這樣的人確實很傻,傻到天真的以為,在商業領域會有友情存在。
代美商業儲蓄銀行不過是摟草打兔子,順便的事。
誰讓托尼·唐太倒霉,撞了上來?
約瑟夫·雅克腦子里可藏著一本紐約銀行家的百科全書,雖然他在摩根已經邊緣化了。但只要是在紐約出現的銀行家,在他面前都沒有秘密,托尼·唐的經營窘境雖然隱瞞的很好,但是代美商業儲蓄銀行的隱患早就存在,有心的人,早就盯著這塊蛋糕了。
約瑟夫·雅克的出現,其實也是給王學謙傳遞了一個信息,摩根不再充當杜蘭特的話事人,小約翰摩根早就看出來了,背后推動這件事情的就是一直行事低調,卻從來都不會缺席的老梅隆。更不愿意看到他們勞心勞力,最后得到好處的卻是老梅隆。
“對了,摩根對你的指控撤銷了?”王學謙拉開柜子,換了一個咖啡杯,倒上一杯已經涼的咖啡。
約瑟夫·雅克點了點頭,拿起咖啡杯,閉著眼睛,似乎熱氣帶著咖啡濃烈的炭燒香味,陶醉了自己。
“沒那么香!”王學謙好笑道。
約瑟夫·雅克輕松一笑,很長一段時間在眉梢的那點擔憂散去,慵懶的撐了一個懶腰,說:“我是呼吸自由的味道,可不是為你的咖啡。不過,你的咖啡有20美分一磅嗎?”
“別糟踐好東西,這可是50美分一磅的咖啡。”在陰云吹散之后,開個小玩笑無傷大雅:“如果你大方一下,硬要送我50元一磅的牙買加藍山,我絕對不會拒絕。”
兩人默契的想要回避一樣躲閃著不去說,西蒙尼離開,去意大利已經一個多月了,紐約港抵達巴黎不過只有7天的時間,坐上歐洲干線火車,最多兩天就能從巴黎抵達都靈。
但是僅僅一個多月過去了,原先約瑟夫·雅克不過是用一筆小錢用來資助王學謙,不過用了委婉的說法。
讓約瑟夫·雅克完全想不到,王學謙竟然用一萬美元的本錢,卻挖掘出了個價值數千萬美元的大金礦,而且還是對民生非常重要的快速消費品行業,這就足夠讓他驚嘆。
用十年時間,創辦一家擁有社會影響力的超級企業。
這就是原本約瑟夫·雅可最初的想法,但是此刻,他的這個想法動搖了,尤其是他在看到了托尼·唐,從王學謙的口中聽到代美商業儲蓄銀行已經深陷經營困境。理智告訴他,應該做一點瘋狂的事來,他不知道該不該鼓動王學謙。這已經不是生意了,而是一場博弈,從經濟的博弈,延伸到政治上的博弈,一旦選擇失敗,王學謙連在美國待下去的權利都將會被剝奪。
這場博弈,約瑟夫不怕,他有自己家族可以依靠,但這種誘惑實在是太誘人了,以至于他開始懷疑,這是否是一個機會,還是一個誘人的魔窟,約瑟夫還無法肯定,所以他才猶豫了。
王學謙不明白約瑟夫心里的想法,但是他看出來了,約瑟夫眉頭在較勁的感覺,似乎有為難的事讓他不知所措。
“是西蒙尼讓你為難了嗎?”王學謙試著問。
約瑟夫搖了搖頭,西蒙尼是一個讓人很放心的合伙人:“他委婉的表示了和都靈汽車公司的合作意向,不過對方給出的價格讓人氣憤,意大利人,總是讓人哭笑不得。”
王學謙就像是看著躲在墻角耀武揚威的蟑螂,鄙視道:“自從意大利在埃塞俄比亞大敗之后,他們已經成了整個歐洲的笑柄,發生任何事我都能理解,我要確認的一點,西蒙尼不會給汽車懸掛系統的專利便宜了他的亞平寧老鄉吧?”
“那倒沒有,事實上,意大利人以為西蒙尼是急著將專利賣給他們,所以第一次談判,他們出價3000里拉,想要賣下汽車懸掛系統的全球專利。”約瑟夫不可思議的補充了一句:“他們絕對是瘋了。”
如果過程像約瑟夫說的那樣,他早就說了,王學謙肯定,一定還有故事:“后來呢?”
“法國人來了,意大利開始以為是托。”約瑟夫瞇起眼睛,輕蔑的笑了:“反而看戲一般的看著標志的談判專家跟西蒙尼打的火熱,一再邀請西蒙尼去巴黎,這時候他們才感覺到了不對勁。”
約瑟夫頓了一會兒,繼續說:“后知后覺的意大利人這才給美國拍了電報,這才大吃一驚。原來,汽車懸掛系統已經成為了各大汽車公司爭奪的目標,法國的汽車公司甚至不遠萬里去了美國想要找專利持有人商談購買,甚至在購買不成的情況下,提出合作的意向。意大利人這才恍然驚醒,原來擺在他們面前是汽車世界一次崛起的機會。”
王學謙聽得津津有味,就像是站在街邊,聽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故事一樣,樂呵呵的。“是否是西蒙尼發電報來,想要我下決定?”
“沒錯。意大利人這次總算用美元付錢了,開價3萬美元。”跟聰明人合作,幾乎就不用把話說透,對方就能明白,約瑟夫·雅克就有這種感受,太輕松了,沒有一點壓力。
王學謙沉吟了一會兒,分析道:“法國的汽車在歐洲已經步入了高速發展的階段,比意大利人和英國人更適合建設高速公路網的法國大平原,有著發展汽車工業帝國最好的先決條件。如果將來美國汽車要出口的話,最重要的一個市場就是法國市場。處于對通用海外市場的我更愿意選擇一家法國企業合作,戰略合作,而不是簡單的專利使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約瑟夫·雅克刷的一下,臉色蒼白,完全是被王學謙給嚇的。他以為自己想的已經夠多了,卻沒成想,王學謙的心比他還要大。
王學謙的此舉絕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依托和法國汽車公司的聯合,壓縮歐寶在歐洲大陸的生存能力,把通用逼出歐洲市場,一旦王學謙真的這么做了,他就和杜蘭特,甚至和其背后的老梅隆將是搏命的架勢,這誰受得了?
一旦王學謙在美國開辦汽車工廠,那么對通用來說,將是會變成競爭上的死敵,杜蘭特將面臨人生中第三次經營上的抉擇。
這種局面一旦形成,逼使梅隆干預,那么后果不堪設想。
對于摩根來說,梅隆財團算不了什么,不就是控制了美國的鋁生產嗎?甚至洛克菲勒也不過如此。在一戰剛剛結束的美國,摩根財團的實力已經漲到了頂端,控制著美國一半以上的大型企業,實力強于其他幾大財團之和。
但梅隆財團對于一個普通人,或者對一個剛剛崛起的企業家來說,梅隆隱藏在其低調外表下的實力,絕對是海嘯颶風般的狂暴。
王學謙接著說:“我的想法很簡單,摩根的中心在金融領域,控制企業卻不干涉經營。但是出去芝加哥財團之外,其他的幾大財團都是以實業為基礎。尤其是洛克菲勒,汽車的出現給洛克菲勒家族巨大的發展機遇,但是通用他們無法滲透,福特更是拒絕一切的金融資本介入。所以,為了增加市場影響力,我更愿意相信洛克菲勒家族更愿意站在我們背后,而不是看著梅隆財團做大做強。”
“這太冒險了一點吧!”
約瑟夫的擔心并不多余,反而是對梅隆財團有著深刻的認識,才會這么說。
王學謙毫無征兆的突然盯住了約瑟夫的眼睛,眼神灼亮,讓他不經意間有躲閃的沖動:“我們跟梅隆的關系注定不會在短時期內改善,如果不拉一個盟友,你以為我們能生存下去嗎?和標志建立戰略同盟,也是讓洛克菲勒看到我們的價值。洛克菲勒需要我們的潛力,但是我們現在更需要洛克菲勒的支持。”
細細品味王學謙的判斷,約瑟夫·雅克感覺非常有道理,梅隆財團已經控制了通用汽車,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天生的對手,除非王學謙不準備涉入汽車行業。
看著約瑟夫·雅克擔驚受怕的樣子,王學謙反而開懷大笑起來:“你鼓動我拿下代美商業儲蓄銀行,不就是奔著組建財團的構架而去的嗎?總不不會是你認為代美商業儲蓄銀行會讓我獲得巨大的商業利益嗎?”
代美,是一家小銀行。根本無法對一個大型集團企業,比方說通用電氣這樣的公司提供財務支持。
但如果是涉足銀行的一個突破口,代美對王學謙來說剛剛好。
規模不大,但客戶非常穩定,擁有非常傳統的家庭金融服務模式,吸收的儲戶資金,能夠短期內為王學謙提供足夠的貸款。但是約瑟夫·雅克提供的方案,是一個需要時間積累的長期奮斗目標,王學謙顯然是給他指出了一條捷徑。
約瑟夫·雅克愣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才苦笑道:“難道這是東方的智慧,太神奇了。”
“沒錯。”王學謙不怕給自己臉上貼金,這種計謀在東方文明中,早有論述,而《三國演義》這本書更是將那些深奧難懂的兵書論著,用最易懂的故事詮釋了出來。
“不管在商城,還是在戰場。在實力不足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孤立一部分人,拉攏一部分人,最后打擊一下部分人。”王學謙停頓了一下,才斬釘截鐵的說:“而我們要打擊的對象只能是梅隆財團,只有徹底壓垮了梅隆財團信心,才是我成立財團的時候。誰讓老梅隆第一個跳出來給我們設置障礙的?不把梅隆的氣焰給打壓下去,我會睡不著覺的。”
王學謙此刻霸氣外露,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從大學中出來的學者,而是一個匪氣十足的海盜頭子,站在破敗不堪的海盜船的甲板上,誓言要干翻英國的本土艦隊一樣可笑。
一開始的時候,王學謙不過是想跟美國上層政治人物搭上線,把關系建立起來。可忽然發現竟然有一個成為財團的機會擺在面前,他這么可能放棄。
控制工商業,金融業,建立一個完整的小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