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于國家來說,難道會沒有根據的就被人騙嗎?
老約翰洛克菲勒是商人,不是政客,年輕的時候也是手段百出,做到最后,幾乎把所有的朋友和合伙人都得罪光了。但是他的商場經驗放在政壇就不見得有用了,雖說他的財富撐起了他的社會地位,在美國他也是少數幾個能夠一句話就影響大選的‘超牛級’大人物。
可真要說道戰略謀略,外交欺騙,他的那些商業經驗就用不上了,不僅用不上,甚至還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困惑。
他原本在見王學謙之前,就心中搖擺不定,可多少傾向于王學謙是代表民國政府來歐洲肩負秘密使命的。可是隨著王學謙自身表現出來的那種從容的心態,就是在被媒體揭露之后,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破綻,商人多疑的性格讓他苦不堪言。
可要是真的!
老約翰洛克菲勒更加難以相信,因為王學謙先前并不像是有多少準備的樣子。
尤其是王學謙到來慕尼黑也不消停,對于報紙的采訪,他也毫不忌諱,只要有一定影響力的報紙,他多半會選擇采訪。在德國,就算是百廢待興,但畢竟是曾經的列強之一,還是排在前三甲的,英美等國不會視而不見。
僅僅在柏林,就有《泰晤士報》、《華盛頓郵報》、《路透社》、《紐約時報》、《哈瓦斯社》等報紙和通訊機構。
尤其是《路透社》、《哈瓦斯社》作為德國之外的,世界三大通訊社,擁有在全世界重要國家和城市的通訊社,擁有最完善的新聞傳輸機構。為全世界的報紙服務,雖然不是免費的,但是對于規模不大的中小報紙來說,從這些通訊機構購買新聞,要比在全世界設立機構和人員可要便宜的多。
不過作為通訊社。《路透社》也好,《哈瓦斯社》也罷,都沒有第一時間去找王學謙。
而是采取了觀望的態度。
反倒是美國的報紙,對采訪王學謙在維也納的‘偶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且都一一得到了滿足。至于采訪的內容和結果。將在隨后的幾天內,成為新聞的熱點。
這下子《路透社》也忍不住了,派出了采訪團隊,對王學謙采訪。
不同于其他機構和報社,《路透社》在采訪的一開始就碰上了難題。
如何定位王學謙的身份?
把他定義為美國人?
顯然不是。
如果是民國官員,那么是官居何職?
說是民國外交次長,為什么不在華盛頓,而去了德國,還借道奧地利?
就不得不扯出在華盛頓會議上的一系列狗屁倒灶的事來,最后想來拉大旗的外交大臣貝爾福說不算數的糗事,就要被牽扯出來了。勞合喬治內閣在歐戰爆發的幾年里,還有勝利之后。巴黎和會時期所代表的保守黨在英國政壇的支持力是非常高的。
但是隨著去年開始,英國國內的經濟危機的爆發,勞合喬治政府的執政能力就飽受質疑了。而作為勞合政府的中堅內閣成員,貝爾福在外交上的接連失誤,也會被放大出來。成為政壇對手攻擊的對象。
隨著英國國內的購買力不斷的下降,失業率居高不下,外債越來越多,英國經濟想要在短期內復蘇。難以實現。
總之,《路透社》剛申請了采訪。就發現了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王學謙的身份難以取決。
《路透社》的記者是個中年德國人。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更大一些,歲月留在臉上的痕跡比較重。作為記者,這個群體存在的目的就是探知真相,他們中組成的部分,絕大部分都是出生平寒的知識分子,大部分對未來充滿希望。
就像是哈代小說中《無名的裘德》中的主人公,被拒絕在大學的圍墻之外,卻從來沒有放棄……
而大人物和大貴族,往往是掌握真相的人,其中不少真相是非常傷害平民的感情的,捂蓋子的事,在世界各地都有。雖說,記者是為了真相而存在的職業,但是《路透社》主要服務的對象是英國政府,所以在訪談一開始,為了維護英國政府的形象,不得不用一種隱晦的稱呼來開始訪談。
不過,這種對話方式,讓拜訪的記者吃足了苦頭。
“……那是一個美妙的下午,天氣有些冷,但絕對無法阻礙人向往自然的步伐……”
從一開始,記者就額頭冒冷汗,他有種幻覺,自己明明是來采訪一次政治事件,而給他的印象是好像是某個詩人的訪談。
“能談談高爾基先生嗎?”
“他是一個非常淵博的人,擁有俄羅斯民族爽朗的性格,就像是一只永遠也不知道疲倦的海鳥,在惡劣的氣候中,頑強的斗爭……”
“您的意思是,他是一個革命者。”
“不算是純粹的革命者,但是一定要這么認為的話,也可以,不過需要加入一些其他的解釋,比如說浪漫主義革命者之類的。因為在此之前,他首先是一個優秀的詩人,作家,旅行家等等……”
記者一心想要將高爾基的身份往蘇俄的特使身上繞,但是王學謙卻是明知故問的泛起而行,兩人在一開始就各說各的,根本就無法繼續下去了。
至少,《路透社》的記者要失望的接受,他們辛苦的從柏林來到慕尼黑,最后采訪的消息,卻不過是旁枝末節。
無奈之下,只能采取直來直去的辦法:“王先生,據傳聞您申請過從羅馬尼亞進入烏克蘭的申請被駁回了,還有從波蘭進入俄國……”
這些不是秘密,都是在官方有備案的。當然。在申請提交之前,王學謙就知道一定會被拒絕。不說羅馬尼亞等東歐國家,在如此動蕩的國際環境中如履薄冰,而且俄國被英法等歐洲頂級國家圍困,誰敢明目張膽的放民國的官員國境。
當然。如果是不通告的話,羅馬尼亞不會管的。
這個時代還沒有偷渡的說法,走到了邊境,只要不是軍事限定區域,自然盤查不會太嚴厲。但是不安全是肯定的,誰也保證不了。在路上會發生一點什么。
至于,波蘭。
這個國家就有點奇葩了,和周圍幾乎所有的國家都不對付,讓人覺得納悶的是,波蘭卻和英法的外交密切度。讓人懷疑,這個國家根本就不是東歐國家,而是西歐列強。
剛剛和俄國打了一場會戰級別的華沙戰役,雙方投入的兵力超過百萬。
雖然戰爭結束了,但波蘭國內已經是滿目瘡痍,因為戰場是在波蘭境內。這時候,波蘭怎么可能同意,其他國家的官員從陸上通過波蘭境內。進入俄國?有本事走海上!
可是北歐的國家和俄國的關系也不能算是好,王學謙出訪俄國的計劃被擱置了下來。
在外人看來,這是民國因為在華盛頓會議上被英國壓的喘不過氣來。不得不尋求的另外一條道路,只是出訪俄國的官員沒有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產生了一點變數。
不過王學謙并沒有這么說,而是大言不慚的用外交辭令來解釋他留在德國的意圖:“這是謠言,事實上和俄國周邊國家的交涉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困難,只是因為馬上就要過圣誕節了。才決定和朋友一起過,得到過年之后。出訪不會被擱置。”
事實證明,王學謙說的假話。沒有人相信。
可問題是,他說的真話也沒人相信,比方說他的敏感身份,在維也納接觸了俄國執政者身邊最信任的人之一——高爾基。這么可能就聊一些文學問題呢?
另外,王學謙身邊的秘書陳布雷的行蹤也被挖掘了一些,這位在半個月前就出發去了俄國,并順利到達了莫斯科。高爾基正是在他去了俄國之后,才選擇抵達維也納的。更有甚者,英國方面還挖掘到,高爾基原本是不準備在維也納停留的,也沒有到奧地利的打算。原本的計劃是去意大利療養,正是因為王學謙的出現,才讓高爾基抱病去了奧地利,雙方肯定是在私底下有著不為人知的協議。
當然,王學謙也會言不由衷的說一些英國人的‘好話’,比如說:英國首相勞合喬治,在去年爆發危機之后,面對越來越嚴峻的經濟困境,腦袋一時發熱,派人和俄國并簽署了英俄外貿協定。當時俄國是非常認真的,因為這是西方世界第一次認真對待俄國政府。
正如勞合喬治說的那樣:“我們是為了拯救俄國,同時幫助英國。”
但結果是,盟國對英國的反應非常吃驚,這位教唆盟友去圍攻俄國,自己悄無聲息的和俄國簽署了貿易協議。而英國并沒有因為打開了俄國市場而獲得經濟的增長,繼續疲態。而俄國也非常失望,英國政府見在俄國賣不動英國貨,繼續教唆盟友對付俄國。
勞合喬治的出口刺激經濟的計劃,并沒有實現,之后,又不得不簽署了愛爾蘭高度自治的文件。
總之,巴黎和會之后,勞合喬治政府的光環正一點點得在褪色。
一系列的外交失誤,讓勞合內閣倍感壓力,這次華盛頓會議勞合內閣已經在內部統一意見,不能再接受負面的消息。所以對王學謙的態度異常的緊張,更緊張的是,如果英國失去了民國的市場,對于英國國內的經濟,將是更大的打擊。
尤其英國政府還要負擔數量龐大的戰場退役士兵,因為退役之后找不到工作,而獲得一份政府提供的津貼。
還有快要到期的戰爭債券……
所有的問題都擠在了一起,讓英國的內閣官員們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胸悶。
所以面對民國的外交轉變和對英國的離心離德,英國政府有種慌亂不知所措的茫然。滿足民國所有的要求,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讓民國在華盛頓會議上獲得基本的權益,這一點貝爾福自認還是辦得到的。
民國官員的避而不見,讓他多少有點名字受損。
但這時候的大英帝國的外交大臣,還真的沒辦法生起報復的心思,來的時候,他可是非常清楚英國內部的狀況。罷工接連不斷,根本無法阻止,高昂的生活費用和戰爭稅收,讓工人非常不滿,同時不滿的還有工廠和銀行。
好在,西方最重要的節日要來臨了。
圣誕節和新年的到來,讓被戰爭沖刷的支離破碎的社會,至少多了一份喜慶的色彩。
就連經濟蕭條的德國,走在街頭也能感覺到周圍濃郁的節日氣氛。
對于英國首相來說,繁忙的工作終于有了讓他喘口氣的時候,節日之后或許面臨更嚴峻的問題,但眼下過節的氣氛是輕松的。
不過,從來沒有因為拮據而擔心過圣誕大餐的首相,在圣誕夜這一天,卻接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位于倫敦的多家市場被搶,動手的大部分都是主婦。
從來沒有為吃的擔心過的首相,根本無法理解,主婦好不容易積攢了過節購買食物的錢,興沖沖的來到市場,卻發現市場上賣的過節食物,都以火箭一樣的速度漲價了,她們手里的錢根本無法滿足節日采購的需要。這可是一個家庭幾個月節約下來的錢啊!
憤怒的人們指著無良奸商的不良行徑,沒有人知道,是這么回事。
只是單純的認為,這是商人故意在刁難普通老百姓。
情緒很快蔓延,并發酵成了怒火,當有第一個主婦彪悍的沖擊了火雞店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無法控制起來,越拉越多的主婦加入了這個行列……
在倫敦的警察看來,這是一場普通的在普通不過的騷亂,只要解決了主婦們的情緒,一切都會得以控制。至于為什么市場上的貨物瘋狂的漲價,這可不是警察該考慮的事。
而接下里幾天時間了,將是漫長的節日假期。
種種新聞熱點都被沖淡了,而在倫敦的英國政府也沒有發現,市場上的英鎊在追擊貶值嚴重。
一場巨大的危機,正悄無聲息的靠近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