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老約翰洛克菲勒對油田的處理方式都是正確的,這一點,王學謙也深表認同。
對于那些想著來吃大戶,訛一筆的人來說,處在老約翰洛克菲勒的地位,只要對方有一次成功,接下來將會變成無窮無盡的麻煩。只不過一轉眼的功夫,至少要付出兩三百萬美元的代價,卻還能樂呵呵的和王學謙抱怨科威特城太過破舊,連一點娛樂設施都沒有。要是王學謙攤上這樣的事,選擇的對策可能和老約翰不會有什么兩樣,畢竟對于貪婪的人心善,只能讓對方更貪婪。
再說也不是行善,而是故作地方。
至于科威特城的娛樂設施,英國在的時候,只有一家酒館,賭場沒有生意,當地人根本就不會光顧,以至于開不下去了。
自從英國人搬走之后,科威特城的實際控制權落在了薩巴赫家族的手中。
作為當地的宗教習慣,娛樂是讓人墮落的源頭,是要絕對禁止的。
尤其是在街頭,街上來往的人都包裹在布袍和斗篷之下,感覺每一個人都好像差不多的樣子,可又是截然不同的。仿佛走在一個荒誕的世界之中,周圍的人都被下了詛咒一樣,木訥,恍然不知的行進著。
這也是在繁華世界習慣了的人,突然進入阿拉伯世界,面對那種比清教徒更加清冷的生活的不適反應。
好在老約翰洛克菲勒年紀大了,他不是真的想要那些娛樂場所,他這個年紀,愛情什么的都是騙人的,主要還是覺得街面太冷清,缺乏生氣,而影響到了心情。
在敲定了合作的大致方向之后,老約翰洛克菲勒也不再抱怨那些一心想要讓油田賣出天價,讓他接盤的勘探投機商。
更多的是對那個還不過是一句口頭約定的海外雇傭軍團的期待。
老頭年紀雖然大了,但還是擁有一顆充滿好奇的心。以至于。王學謙不得不給他解釋,法國的外籍軍團的一些情況。這些信息讓皮維是非常清楚的,也和王學謙講過。他是屬于活學活用,順帶讓老約翰洛克菲勒知道。這支軍隊的組成成分。
“是法蘭西國王為了控制本國之外的囚犯,而建立的軍團?”老約翰洛克菲勒吃驚的反問。
如果真的是囚犯組成的軍團,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噩夢。這樣的軍隊,軍官都已經是惡貫滿盈的混蛋了。如果是將軍,要壞成什么樣才能配當?
王學謙也是一知半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法國的外籍軍團更多的是一份職業,而不是真的是囚犯組成的軍隊,要不然軍紀就無法保證。”
“讓皮維那小子盯著點,盡量挑選老實人。”老約翰洛克菲勒冷不丁的建議。
這話聽在王學謙的耳中,有種似成相識的感覺。
在民國,很多軍官都喜歡用老實人,或者假裝是老實人的聰明人。比如王懷慶、曹錕等高級將領,都喜歡老實忠厚。有膀子力氣,卻沒有見過多少世面的農家子弟中挑選兵員。
肯吃苦,不埋怨,不偷奸耍滑,這是老實人身上泛出的優良品質之一。
王學謙對此也深有體會,于是給皮維的電報中,多了一條。
軍事素養過關,最好是在戰場上多年的老兵,擁有一定的作戰能力,熟練至少兩種武器的操作和保養……
總之羅列了一大堆。最后還署上,視情況酌情而定。
在巴黎,休假結束的皮維,正準備打點行裝搭乘輪船去巴士拉。然后轉道科威特。但是王學謙的一份加急電報讓他不得不改變行程,出發去德國的慕尼黑。
招兵買馬也好,幫助德國的失業者獲得一份養家糊口的職業也罷。總之,讓皮維在慕尼黑將招安保的牌子立起來,當時就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去科威特,伊拉克執行安保任務。只要簽署五年合約,就將獲得一筆三百美元的安家費,還有每一個月五十美元的工資。當然這些條件不會引起警察的關注,但是其他的條件就讓警察嚇的連跑過來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熟練使用步槍,從軍兩年以上。
技術兵種優先:限工兵和通信兵。
機槍手和炮兵,可以獲得技術獎金……
老實說,慕尼黑的警察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招工招牌,好在不管是王學謙,還是老約翰洛克菲勒在慕尼黑還是有點面子的。至少和巴伐利亞的王室和貴族還是有些來往的,畢竟花旗給當地一千萬美元的貸款總是真的吧?
巡警上報警官,警官上報局長,一層層的往上匯報之后。
讓皮維租住的旅館外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都站滿了警察,最后王室派人來下達命令,全力配合。皮維也一再向如臨大敵的警察局長解釋,這份工作雖然是在海外,但并不是去打仗,而是為了保護一家石油公司在海外的資產。
在短暫的混亂之后,讓皮維包下的旅館門外,終于排起了長隊。
每個人三百美元的安家費,對于很多已經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德國家庭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至少能夠讓他們活下去,而且還有工資可以拿。就是離家五年有點長而已。
加上官方的支持,很快招人的數量超過了兩千人,距離三千人的目標最多只要一天就能完成。
可是讓皮維看著登記的職員,揉著太陽穴,傷腦筋道:“一個軍官都沒有?”
“老板,倒是有一些士官,不過沒有軍官。”職員感覺莫名其妙,不是說好的是保安嗎?
要軍官干什么?
德國和歐洲其他國家在軍隊構成上有很大的相似之處,大部分的青年貴族會選擇軍事院校就讀,平民卻很少被軍事院校接納。軍官是身份的象征,而德國士兵在戰場上晉升軍官很難,導致德軍內部軍官的眼界都很高。加上出身富貴家庭,看不上皮維給出的三百美元的安家費。
“會說英語的有多少人?”
“估計不到五十人。”
如果將皮維在慕尼黑的這次招聘定義為招工的話,應該非常成功。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規定的工作。但如果是征兵的話,從組建軍隊的目的來看,這是一個讓人無語的結果。
沒有軍官的軍隊。有戰斗力嗎?
就算是單兵素養再好,誰去指揮這支軍隊?
情況傳到科威特城,王學謙也只能捂著腮幫子認了。沒有軍官就沒有軍官,至少三千人都是富有戰場經驗的老兵。這些人往巴士拉一送,那些霸著油田,想要和老約翰洛克菲勒分利潤的‘油霸們’,估計要鳥獸散了。
先保住西古爾納油田再說。畢竟,老約翰洛克菲勒一開始還算能有幾天好心情。不過眼巴巴的等著從天而降的軍隊遲遲沒有影子,老頭有點上火。
不僅是人,還有武器,都要準備。
可以說,這支軍隊就算拉倒中東,短期內要想形成戰斗力,估計也是沒影子的事。可對付百十來號油井探勘護衛的那些人,已經是綽綽有余。雖和人如林,刀如墻的茫茫人海有點差距,但結果是一樣的。
數千人的過境。尤其這些人三年前還都在戰壕里窩著,和法軍你死我活的打仗。從法國是不可能了,只能從波羅的海沿岸的漢堡上傳,又要耽擱不少時間。
倒是美方派遣的一支小規模的軍事顧問團,在延誤了差不多一周之后,終于抵達了巴士拉,然后馬不停蹄的來到科威特城。
這些人來中東的目的有點不純,但是王學謙并沒有去打探這些人動向的意思。
“坦克,我的坦克呢?”
王學謙聽到院子里有人大喊大叫,心頭一點不舒服。他被耽擱在科威特已經快一個月了。而在不久之前,他接到了國內的電報,陳婉怡給王家添了第一個男丁。
這種感覺很糟糕,他想要迫不及待的回上海。再也不想在這鳥不拉屎的沙漠待著了。可是想到了科威特地下的石油。他又難以舍棄,就像是老約翰一樣,遇到了發財的生意,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王學謙對陳布雷吩咐道:“告訴那些軍方的人,坦克在海灘,讓他們自己去開來。”
等了等。他還補充了一句:“另外讓人準備他們的補給,油料的話,等從埃及過來的郵輪到了再說。”
陳布雷點頭離開,可是很快院子里的吵嘈聲更大了。
陳布雷出面不但沒有平息對方的暴脾氣,反而像是熱鍋里被濺入的水滴,炸開了似的。王學謙也納悶,在窗口看了一眼,不由的輕聲驚訝道:“咦!是他?”
隨后在窗口對院子里的保鏢說道:“讓他進來。”
“該死的,你們這些狗腿子竟然想要讓我繳械?門都沒有。要想讓我交出手槍,就單獨練一練,我看你小腿肚子都打殘了,讓阿拉伯女郎給累的吧!”
“喬治!”
“誰叫我!”巴頓一仰頭,看到了王學謙,吃驚道:“威廉,怎么是你?”
王學謙實在聽不下去了,來的是喬治巴頓,一個在軍方連嶄露頭角都還沒有的小軍官。他之所以叫人讓巴頓上樓,并不是想要和這個長著一張還算看得過去的臉,一開口,妥妥的惡棍形象的家伙交談。
因為,很難!
喬治巴頓一仰頭,笑了,因為他發現樓上站著的是熟人,雖說關系并非太密切,但算是見過幾次。加上巴頓和比利亨廷頓是發小,當初在長弓基地的美軍軍管里,巴頓還算和王學謙說話最多的人之一。
只是這個家伙的控制欲很強,當初長弓基地建立之初,軍事主官是德懷特艾森豪威爾,他是副手。不過,對于帶兵和訓練有癮的巴頓,很快把艾森豪威爾發配去管后勤了。都是少校,艾森豪威爾還是訓練營的正職,為什么巴頓敢如此霸道?
因為豪氣,艾森豪威爾出身在一個破產的基督教家庭,而巴頓,他家的院子有八平方公里!
簡直喪心病狂。
而且巴頓還是西點軍校的前輩,便宜姐夫是潘興。
剛從軍的時候,僅僅是少尉軍銜就成了戰爭部長亨利將軍的助手。
還有他的家族屬于加利福尼亞財團其中之一……
就算是艾森豪威爾喜歡的體育運動,也比不過人家,巴頓可是參加過奧運會現代五項的比賽,俗稱鐵人運動。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巴頓就是一個脾氣暴躁,性格執拗,生命力旺盛的‘毛孩子’。
在此之前,巴頓喜歡的玩具不多,比如賽馬。但是在汽車的速度越來越快,發動機的動力越來越足的時代,他很快迷戀上了賽車。不過當坦克出現之后,他才真正愛上了長相粗鄙,外表難看,但是能夠在任何地方橫沖直撞的大家伙。
在此之前,他剛從美國陸軍最高學府,陸軍參謀學院結束深造。
但是美國的坦克部隊一直處于停滯的狀態,根本沒有實戰的可能,而他通過消息打聽到中東的局勢很可能有機會讓他過把打仗的癮。哀求也好,賴著不走也罷,總之潘興將軍最后只能答應巴頓,讓他來中東一年,并帶來了幾輛法國坦克,還有兩輛拖拉機改裝的西貝貨。
巴頓興沖沖的趕到科威特,當然第一時間要找他的寶貝坦克了。
可是在他看到王學謙的一眼之后,心中暗叫不好。
倒不是他怕王學謙,而是覺得王學謙如今的身份,不應該出現在中東,更不應該出現在破敗的科威特小城。隨后他坐實了這種感覺,因為老約翰洛克菲勒也來了。
他可不是艾森豪威爾那種底層百姓出來的軍官,在很多宴會上,他都是看到過老約翰洛克菲勒,一個小小的科威特城,竟然有兩位億萬富豪同時出現,足夠讓巴頓懷疑背后的隱秘,是否是他應該知道的。
而王學謙也沒有和巴頓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老約翰洛克菲勒問:“你覺得他怎么樣?”
“以前是騎兵?”老約翰洛克菲勒對巴頓不太放心。
“還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坦克指揮官,在歐洲,應該上過戰場。”王學謙點頭道。
反倒是巴頓,站在一邊,一聲不吭的梗著脖子,這位公子哥出身的軍官,想要發飆,卻有憋著不敢吭聲的難受勁,讓他的臉越來越紅了起來。
老約翰洛克菲勒遲疑了一會兒,抬頭問巴頓一個問題:“你認為軍隊應該做什么?”
“進攻,進攻,進攻!”
巴頓洪亮的嗓音,在兩人耳邊繚繞良久。不過氣勢很足,比較符合老約翰洛克菲勒的心意,點頭道:“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