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得宋三小姐把胡適當成仇人看,這位哥大畢業的博士,確實給人一種交友不慎的感覺,連帶著民國人對哥大的印象也在漸漸的變壞。
胡適還真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還能把哥大的名聲搞臭了,連帶著漂洋過海,在民國迎風臭百里的恢宏景象。他是一個學者,別看寫詩歌,散文這些胡適并不擅長,可是在專業研究上,他是成績斐然的。
大學并不是講才情的地方,想要靠著才藝表演就能在大學里混的風生水起,還真的是癡人說夢。
連周樹人教授在大學里也只能按照學者的要求去做事,研究的課題是華夏的小說史。
宋三小姐一臉的鄙夷,這讓胡適渾身不自在,她當然有足夠的理由這樣做。宋家和盛家的關系,早就漸漸的淡出了民國人的實現之中,唯一可能怨恨不已的就是盛家的幾個兄弟。可是胡適和徐志摩在《現代評論》上的對愛情婚姻的新解釋,不僅讓徐志摩弄的灰頭土臉,連帶著很多人都被挖出來了。
顧維鈞、宋子文、徐志摩、胡適、還有王學謙……
被好事者用幾個字概括了起來,哥大負心幫。
要是不明所以的人,第一印象是‘哥大復興幫’,像是很有理想,很高端的,擁有崇高理想境界的一群青年學者聯盟。可‘哥大負心幫’不過是一個簡稱,全程是‘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圈負心漢聯盟’。
宋三小姐的理解非常簡單,你們要作死,就去唄!可牽連無辜的人就是你們的不對了,何況這個人是他的哥哥宋子文。不針對你胡適這個始作俑者,還能針對誰?
還有就是張幼儀,張幼儀從德國剛回來,而張家和王家是鄰居,宋家的花園洋房也在這一片的西摩路上,也算的上是鄰居。宋三小姐的眼界本來就高,真要是和一群民國的富家小姐和太太們廝混在一起,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跌份!
而張幼儀的到來,補充了她幾乎沒有貼心閨蜜的尷尬境地。
宋家在上海的地位很尷尬,低不就高不成,算是中產階級。可宋三小姐的眼光又高,普通的朋友肯定合不來。而張幼儀就不一樣了,她是留洋的新女性,這一點讓宋三小姐很滿意,加上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仿佛是看淡了人生,性格中多了一層她這個年紀少有的包容,讓從小就受寵,長大后不被待見的宋三小姐多了親切感。
有句話叫同仇敵愾,張幼儀對徐志摩的恨淡了,可激起了宋三小姐的戰斗熱情,卻讓胡適深刻感受一下,做負心漢的下場。
當然她本來的目標是徐志摩,可徐志摩這家伙不吃這一套,眼神傻傻的,欺負這樣的人,讓宋三小姐簡直沒有任何成就感。
“你和徐志摩是朋友?”
胡適心說:“多新鮮啊!不是朋友帶來干什么?”不過面對滿嘴火藥味的宋三小姐,他多了一點警惕,只是點頭承認。
“他不是好人,你和他是朋友,你也不是好人!”
這是哪國的道理?
胡適內心叫屈不已,可是面對宋三小姐他真的沒有一點想要反駁的勁頭,只是感覺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反倒是徐志摩還能和張幼儀有說有笑的,話說他們兩個已經毫無關系。張家和徐家的關系也非常緊張,可是這對原本按照民國人的眼光,應該是生死仇人的男女,卻給人一種是朋友的感覺。
這讓胡適覺得很不對勁,好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徐志摩。
他怎么能夠做到的?
胡適很驚奇,心里頭羨慕的都快打碎了醋壇子。連宋三小姐這個暗暗發誓要給徐志摩好看的閨蜜都替張幼儀感慨不已,就張幼儀表現出來的氣度,做什么大學老師?
當政客去啊!
這種情商,做政客的話,簡直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唯一欠缺的是張幼儀是女人,在民國女人從政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民國的政壇就像是澡堂子,而且都是男人的澡堂子,要是一不留神進來了一個女人……男人也難受,女人更是難以忍受。
“他們怎么做到的?”
“你問誰?”
胡適愣神的功夫,明白了宋三小姐的問題,可是他也說不清楚。說起來,徐志摩是非常絕情的拋棄妻子,可張幼儀表現的也太大度了一點吧?連他這個外人都覺得很假,可放在他們兩個人身上,卻仿佛像是自然而然的樣子,一切都沒有因為丈夫的背叛而怨天尤人,反而更加積極的生活。這才是新女性倡導的精神,女人不該是攀附在男人身上的凌霄花,而一顆堅強的生長的青松,面對任何困難都不會退縮。
宋三小姐內心是凌亂的,說好的她給張幼儀報仇的,可一轉眼,原本應該是仇人的一對有說有笑,而本來是熟人的胡適卻吃了她不少的火藥,這算怎么一回事?
反倒是主人陳婉儀覺得挺有趣,她能夠感受出來,如果張幼儀不去歐洲,她心里的心結根本就無法打開。而在歐洲,雖然還是非常保守和傳統的社會,但是歐洲人對婚姻的看法,要比亞洲人開放很多。而獨立的女性思想在法國等地更是亞洲國家的女性無法想象的一種存在。
不過,宋三小姐的決心是很大的,她看到徐志摩得意,心里就不爽:“你說如果在報紙上報道,張幼儀被丈夫拋棄,悉心撫養兩個失去父親的兒子,侍奉公婆……”
胡適的臉立刻就變了,他覺得這個女人太可怕了,這簡直就要把徐志摩往絕路上逼啊!
“你可不能這么做,徐志摩也就罷了,他反正不在乎外界的一個人……”
“是嗎?”宋三小姐已經不是在紐約跟著哥哥宋子文身邊,喜歡玩鬧的年紀了。
她早就懂得一個人的名聲,是多么的重要。如果唾沫星子能夠淹死人,那么這一定是真的。要是徐志摩被孤立在輿論風暴的中心,他甚至在燕京的生活都要面臨處處的劫難,無法自拔。要是在上海,有的他好受的。
可宋三小姐還有一個習慣,好打聽事,他覺得胡適很可疑,平日里也不見來上海。可是馬上就要大學開學了,卻來上海,難道他不教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么你就告訴我你們來上海干什么?”
“你一個女人打聽……”胡適也有點大男子主義,這在民國很普遍。可他隨即想起來說話的對象,頓時感覺到表達不當:“我可不是針對你。”
“針對我也不在乎。”宋三小姐傲嬌道。
胡適眼神飄忽不定,他不覺得宋三小姐會給王學謙打小報告,就算是打小報告也不在乎:“美術專科學校一直沒有校舍,而校董蔡校長你知道的,是我上司。他忙著去法國協商中法聯合辦學的事,只能由我出面幫忙協調一下學校募捐的事宜。”
“原來是打秋風,還敢說不是?”宋三小姐一股勝利者的姿態,盯著頗受打擊的胡適,隨即瓊眉微微的蹙起來,覺得不對勁:“你是蔡校長托付,可他呢?”
“誰啊!”
“裝傻不是?”
“志摩和專科學校的不少同仁都是朋友,校長劉海粟17歲創辦學校,苦苦支撐多年,著實讓人敬佩。我們都是做教育的,能幫忙自然不會落后。實際上,這件事情是徐志摩主導的,蔡元培校長才會拜托我奔走,想辦法。”胡適覺得這段話沒有錯處,說的那個叫大義凜然。
宋三小姐不信,她是那種對一個人懷疑,說什么也不會相信的人。就算胡適把心都挖出來,也沒用:“你覺得徐志摩在,你就能募到錢了。”
胡適愕然:“這有講究?”
“多稀罕呢?”宋三小姐不介意把問題往嚴重的方向扯,美目閃爍著心頭的小計謀:“來的時候看到隔壁是誰家了吧?”
胡適點頭,能不看到嗎?差點連門都走錯:“是張嘉璈的府邸。”
“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嗎?”宋三小姐一步步引導。
“‘國行’的總經理,怎么了,我們又不是去求他!”胡適覺得他應該硬起一點,尤其是面對一個女人的時候。
宋三小姐瞪眼道:“知道還帶著他,你啥呀!國行在民國的銀行界是什么地位你難道不知道?要是張家說一句話,你看上海灘有那個富豪敢把錢給你們用?”
“這……”胡適覺得宋三小姐在詐他,可又找不到反駁的話,心里哀嘆,夫子說的不錯,小人,女子,都不好對付。
“你要是不告訴我,我改天就讓全上海知道,胡適和徐志摩來為美術專科學校募集捐款。然后再把徐志摩和張家的關系說個透徹。這上海灘的銀行界估計是沒人搭理你們了,做生意的富豪有一個算一個,不得仰仗銀行的貸款?誰敢拿錢出來,就得罪了整個銀行圈,你知道這個后果有多嚴重?”
一時間,連胡適都無法辯駁,這個結果似乎是合情合理的啊!可他看了一眼徐志摩,見對方還笑著對胡適打招呼:“適之,我先走了,帶我兒子出去游玩。”
胡適只能暗嘆不已,這位的心可真寬。
而他也在徐志摩離開之后,內心掙扎了一小會兒,做出了一個決定。反正徐志摩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愛林徽因,說出來就說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