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第一道防線在前端的小橫溝臺地上,以左右兩道壕溝加木柵的放射狀工事對山前多條上山通道形成正面封鎖;第二道防線在小橫溝以上的灰坡山梁上,以山頂為中心設有三道階梯狀防御陣地,可對山前小橫溝的交叉路口和上山古道形成封鎖。
要有機關槍,全給你們突突嘍!朱永興站在第二道防線的山梁上,舉目眺望,雖然距離不遠,但灰塵彌漫,他只能看見前幾排清軍在步步逼近,卻看不清楚后面的具體布置。
第一道防線雖然交給了張光翠指揮,士兵卻多是吳三省的人馬,其中還有三百訓練成軍只有半個月的火槍兵。防范是必須的,兵為將有一直是朱永興深惡痛絕的一個問題。這不僅容易造成將領專橫跋扈的軍閥作風,而且士兵成為將領的附屬品后,往往會被將領視為“何往而不重”的資本,成為其保存實力,甚至轉而投降的倚仗。
因為明軍瘴癘和傷病的休整,士兵們的恢復有快有慢,便給了朱永興打亂編制,重新組合的機會。當然,這種措施是不徹底、不完全的,他還不敢做得過于明顯,擔心將領們由此而生異心。
而火槍兵的組建則是出于朱永興固有的后世思維,熱兵器遲早要取代冷兵器,雖然從緬兵手中繳獲的火繩槍有種種缺陷,他也絕不會棄之不用。相比于訓練出合格的弓箭手,火槍兵的訓練則更為快捷。當然,朱永興不指望這支剛剛成軍的火槍兵在野戰中取勝,但倚險防守的時候,火槍兵的防護不是太大的問題,可這種較老式的火繩槍的穿透力卻能使進攻方的盔甲盾牌成為軟弱的東西。
朱永興曾經自鳴得意地想訓練出三段擊或五段擊的野戰火槍兵,但幾次訓練后便使他暫時放棄了這種想法,并且得出了一個結論:不經過極嚴格的長期訓練,使火槍兵能進行有序的幾段擊純粹是扯蛋。
“各排剛開始射擊的時候,或許只有兩三個士兵沒有參加齊射而獨自射擊。緊接著隊形中就出現一片火海,各排和各列的士兵們混雜在一起,士兵們裝好子彈之后就立即自行開火射擊,第一列的士兵們也不再跪著射擊了,雖然他們確實想那么做。到那個候,面對槍聲轟鳴的混亂局面,不管是將軍還是下級軍官,誰也無能為力,只能等待部隊自行進退了。”
沒錯,這就是朱永興遇到的情景,與西方一部軍事著作中描述的幾無差異,而朱永興剛訓練的火槍兵還是在沒有敵人沖陣的情況下便犯了這樣的錯誤。
盡管遇到了挫折,使朱永興不能象穿越前輩那樣輕輕松松地就組建起訓練有素的火槍部隊,但朱永興還是想到了解決之法,并決定在阻擊戰中加以使用。
沒有什么可藏著掖著的,在現在的形勢下先聲奪人,振奮軍心士氣才是最重要的。何況依照現在的火繩槍,憑著剛剛訓練出來的火槍兵,朱永興也不敢把他們當作致勝的殺手锏。因為那根本就不現實。
仰攻的清軍已經接近了壕溝,離木柵欄也不足三十米了,在灰土揚場中,清軍將領發出了嘶啞的命令。盾陣后的弓箭手向著前上方仰射出了一排箭雨,隨后扛著布袋的輔兵向前沖去,填塞壕溝。
“開火!”火槍兵統領何良順吼叫起來。
作為先聲奪人,首戰挫敵的火槍部隊,并不歸張光翠指揮,這個距離也符合朱永興要求他們可以開始射擊的條件。
站在柵欄后面、大半個身子都躲在壕溝里的火槍兵立刻將手中燃著的火繩固定到板機上,把火槍從柵欄縫中伸出去,瞄準,開火。
隨著一陣轟鳴,火光閃現,白色煙霧陡然在柵欄后升起,上百顆彈丸急速飛出,射向幾十米外的清軍。
老式火繩槍因為口徑大,笨重,不能代替弩兵或弓箭手為步兵提供充足靈活的火力而被最終淘汰。但它的威力卻很大,大型火繩槍常常有開一槍就打死好幾個人或好幾匹馬的記載,而且在長矛兵和塹壕的掩護下組成固定的陣地來對抗敵軍也相當有效。
伴著慘叫和哀嚎,清軍的攻擊陣列遭到了第一次猛烈的打擊,大型槍彈不僅打死了很多填壕的輔兵和暴露身體的持盾兵,連盾牌都被擊穿,后面不少清兵莫名其妙地被擊中,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火槍兵射擊完畢,立刻取下火繩,將手中的火槍向后一遞,火槍被身后的隊友接過,另一支裝填完畢的火槍塞到了他的手里。
固定火繩,伸出,瞄準,射擊。一系列的動作迅速而準確,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明軍火槍兵又發射出了一輪子彈。
這就是朱永興想出來的解決辦法,類似于工廠的流水線作業,三個、四個或五個火槍兵排成一列,分別完成各自的工作,然后由第一個火槍兵開火射擊。
這樣一來,不僅發射速度提高了數倍,而且工作簡化,減少了因為緊張而出錯的可能。射擊手只要專心射擊,不必因為又要裝填,又要注意火繩的位置,大大降低了走火的機率。
轟鳴聲一陣接著一陣,白煙愈加濃密,只聽到對面紛亂的慘叫和驚呼,卻幾乎看不清前方的情況。六輪射擊過后,火槍兵統領何良順下達了停止射擊的命令,以便觀察打擊效果。
硝煙逐漸散去,但灰塵飛揚,依舊看不太清敵軍攻擊陣列的全部情況,可壕溝前已經是狼籍一片。盾牌、刀槍、尸體,還有倒在地上慘叫哀嚎的傷兵,一副血淋淋的場景呈現在明軍面前。
只是火槍的輪番射擊,便已經打垮了清軍的第一次進攻。明軍看得越來越清楚了,清軍在狼狽逃竄,漫天的黃土飛揚,好象千軍萬馬在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