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得封郡王,算是在心里平衡了一些,但封誥的諭旨和官印皆沒到手,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馬寶有沒有降清之心呢,從歷史上看來,他是在數月后領兵投降的,現在有了這樣的心思,雖然還沒那么強烈,倒也并不為怪。
形勢大壞,殘兵退于邊荒地區,瘴氣瘟疫,糧草困難……處在這樣的環境中,誰又能毫無私心雜念,為自己和手下多想幾條出路呢?又有幾個人能象李定國、張煌言那樣,無論如何艱險困苦,都稟持著凜凜孤忠呢?
“馬兄。”馬惟興沒有稱呼馬寶的新爵位,而是一臉鄭重地說道:“既有鄭氏提供向導,不如就往騰沖。若是得了諭旨封誥及官印,以后更可左右相宜。岷殿下初入滇地,手中兵將不多,早去早得重。況雨季將至,清軍即便勢大,恐也難持長久。就算岷殿下不敵,吾等也可另作他圖。”
話說得有些含糊,但馬寶聽明白了。有了諭旨封誥,身價自然不同,就算投降清軍,也會受到重視,得的官爵自然不是現在這個國公可比。況且,就算是岷世子被清軍擊敗,那時候再降清軍,也與現在以國公身份投降相差不大。再者,鄭昭仁已經說了,滇西北散落的明軍不少,消息傳到,便總會有搶先去投效希望得到重用封賞的將領。所以,晚去不如早去,不去不如去。
這是肺腑之言,且多為自己考慮。馬寶感激地看了馬惟興一眼,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多謝賢弟為吾著想,既如此,那就準備開拔,前往騰沖。”
“你我休戚與共,何必謝來謝去。”馬惟興呵呵一笑,帶著很豪爽的表情說道:“馬兄征戰多年,戰功赫赫,晉爵郡王,實屬應得封賞,若是不領,豈不可惜得很。”
“呵呵。”馬寶笑了兩聲,拍了拍馬惟興的肩膀,說道:“賢弟之功哪里比吾少了,此次乃是僥幸罷了。待見到岷殿下,吾定當為賢弟進言。”
“若是只帶一支孤軍前往,怕是分量不夠。”馬惟興的眼珠轉了轉,說道:“鄭氏之言不可盡信,吾等與漢陽王交好,不如寫一書信由鄭氏轉達,兩軍相約同行,可壯聲勢。”
“如此甚好。”馬寶已經是郡王,可與慶陽王馬進忠平起平坐,也就不存在誰聽從誰的問題,對此也就不表反對。
兩個人又商量了一會兒,把諸事都商議妥當,便派人去叫鄭昭仁。而鄭昭仁在得到了準確與合意的答復后,這才下山安排。只過了一日,幾馱包括治病的藥材在內的一些物資運了過來,給受傷病困擾的明軍以很大幫助,也讓馬寶等人堅定了長途跋涉的決心。
王朝末世,滿眼失意,在這種情況下要求別人都忠貞不二,寧死荒檄不降清軍,顯然是不現實的。而最好的辦法并不是封官賜爵,也不是言語激勵,而是用實際行動表現出振作的氣勢和跡象。哪怕是暫時的,也會提振人們的信心,推遲人們投降的決定。
朱永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受到影響,但他必須努力去做,必須用自己所發出的哪怕是微弱的閃光,給處于沉沉黑暗中的人們帶來一點希望。同樣,他在無畏前行的時候,也在不斷地影響著身邊的人,為自己增添著人格魅力。
作為各方抗清武裝共同擁戴的抗清旗幟,永歷皇帝從來沒有表現出威福自用的霸氣,外被勛鎮挾迫,內被權臣把持,聞風喪膽從他即位以來已成司空見慣之事,更不用說有共赴國難之心了。
而永歷帝的自亂陣腳卻是對寄希望于中興大業的南明志士的沉重心理打擊,棄國入緬、茍且偷安,哪有半點興王圖霸之意。
朱永興以宗室留守之名入滇抗清,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永歷帝逃亡入緬所造成的不利影響,等于是把半倒的抗清旗幟又豎了起來。朱明王朝,皇明宗室,在當時的明軍和民眾中,可是具有非同一般的號召力。更別說每到危難時刻,人們就總是希望會出現一位能力挽狂瀾、扭轉乾坤的大英雄,或者是救世主了。
朱永興當然不認為自己是救世主,而且這世上也沒有什么救世主。但希望在自己身上,在自己這個假冒宗室、偽造圣旨的穿越者身上,這個責任固然沉重,可他依然要負擔起來。這是上天的安排,也是國家、民族,以及無數仁人志士的期望。
勝利,我需要一場勝利,哪怕是小勝,或者把張勇所率的清軍逼退,那也是振奮民心士氣的一針強心劑,是一道劃破沉沉黑夜的閃電。
朱永興認為自己的要求并不算高,但要達到這個目的,顯然也不是十分的容易。因為張勇并沒有退兵的意思,而且不斷運來物資,還有一支援軍也趕了過來,清軍似乎下了狠心,不打敗自己誓不罷休。
看清軍的架勢倒很象全力攻打的樣子,死傷很慘重,可清軍真的有那么多兵往里填嗎?朱永興又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疑惑,懷疑張勇是不是在制造假象,暗中在進行著什么別的陰謀。畢竟人家有名將之稱,他倒也不敢掉以輕心。
但形勢確實是在向好的方面轉變,清兵有援軍,而明軍也來了增援。白文選率領著六千多人馬出木邦走隴川,在芒市司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便直接趕到騰沖會合。
盡管白文選所率兵將傷病不少,遠途疲憊,但休整個十天半月后,無疑將是一支生力軍,是朱永興奪取勝利的關鍵因素。而且白文選抗清扶明的忠心史有記載,實力也較強,軍事能力也有,在南明末期與李定國并稱為晉鞏二藩,是非常值得朱永興信賴的人物之一。
遠處塵土飛揚,朱永興率先跳下馬來,作出禮賢尊重的架勢,迎接自己久已仰慕的古之名將,也是前來與自己會合的第一個重量級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