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實力上計算,清軍的兵力還占著不小的優勢,但在這種險要關隘的攻防戰中,再多的人馬也施展不開。
朱永興雖然外表鎮靜自若,謀劃起來頭頭是道,但內心里的自信并不是十分充足。而且他只設定較粗的戰略,而讓白文選等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幫他完善具體的戰術。也因為不夠太自信,所以他每次對自己籌劃總會定個最高期望,再定個最低目標。
每多堅守一天,清軍便會衰弱一分。打不過咱就撤,在騰沖城再尋找戰機。朱永興當然希望把清軍死死釘在山里,讓天地之威充當武器,輕易取得勝利。但他也做好了萬一事不順遂的準備,破路便是后招兒,可以使清軍追擊的速度降到最低,還會受到小股部隊的襲擾。
萬事開頭難,熬了最困難的境況,朱永興可不敢把手中所有的籌碼都一起押上。而是盡可能削弱敵人,盡可能地投機取巧,盡可能地使清軍能按自己的設想行動。
而朱永興力排眾議,堅持留在主陣地上,也有他的道理。只有熟悉當時作戰的特點,只有確切了解明軍和清軍的戰力,他日后才能更切合實際地進行謀劃。況且,在重重保護之下,他也沒有太大的危險,反倒會為自己的形象加分不少。
趁著讓各支明軍休整,然后不斷以隊為單位將休整完畢的明軍抽調而走,朱永興已經初步實現了打散重編的目的。盡管還不夠十分徹底,但確實使原來的幾位明將對現在部下的掌控變弱了。誰要想輕易帶兵他投,已不如原來那么順遂。
藩鎮跋扈,將領擅專,皇朝末世莫不如此,但這絕不是朱永興所希望的。他不想做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他要擁有對軍隊的控制權。否則,即便是受人尊重的宗室皇親,他也不想做,不愿做。
正當朱永興又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時,一個明軍傳令兵急奔而來,腳步聲打斷了朱永興的思緒。
“殿下,陳將軍命小人來報,清軍正在山崖密林中開辟道路,似要對山丫口主陣地實施迂回攻擊。”傳令兵被幾個親兵帶過來,單腿跪地,向朱永興報告。
朱永興輕輕點了點頭,清軍正面仰攻失利,肯定要想別的辦法。南齋公房的防御主陣地以山丫口為中心向兩側山梁延伸,橫距約有一千米,而西側的雪沖洼顯然是較薄弱的一環。張勇和線國安果然不甘心就此退去,也不愧是久經戰陣,終于還是找準了突破口。
“回去告訴陳將軍,清軍很可能會從東、北、南三面一起發動進攻,讓他不可疏忽。”朱永興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吾會令機動部隊向西移動,如情勢有危,讓陳將軍馬上發信號,援軍很快即至。”
“是,小人領命。”傳令兵低頭施禮,起身便要離去。
“等一等。”朱永興突然抬手叫住了這個小兵,轉頭對旁邊的侍衛說道:“帶他去喝碗熱湯再烤烤火,暖暖身子再走。”
不過是簡單的關懷,但身份差著十萬八千里,依著當時人們固有的上下尊卑觀念,這可是了不得的恩賞。傳令的小兵重新跪倒,拜謝道:“多謝殿下恩典,小人不冷,不敢耽誤軍機。”
“那就只喝碗熱湯吧!”朱永興淡淡一笑,說道:“陳將軍那里情況如何,將士們可有饑寒生病的?”
傳令兵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回稟殿下,就是在平日里,生病也是免不了的。現下士兵們有熱湯熱飯吃,又有遮風擋雨之宿處,比清軍不知好了多少倍。”
能當傳令兵,倒真是個伶牙利齒、頭腦靈活的家伙,雖然回答得含糊,但也說出了大概情況,陳盛那里應該還是可以的。
朱永興含笑擺手,打發走了這個小兵。他想帶著侍衛去西面看看具體情況,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對侍衛隊長交代道:“派人去聯絡懷仁侯、廣昌侯,讓他們加強防備,勿得懈怠,清軍很可能分兵繞道而襲。”
要想攻破南齋公房,沿古道正線進攻是一個辦法;從南翼小新寨、芒黑河頭經新路頭越高黎貢山,繞襲南齋公房側后的大壩、江苴則是另一個辦法。朱永興為此在南翼組織了兩道防線,分別由懷仁侯吳子圣、廣昌侯高文貴率人馬堵擊。
說心里話,朱永興對于清軍分兵繞襲是既擔心,又有那么點期待。擔心的是清軍繞襲成功,他就只好率這里的堅守部隊撤往騰沖,以免被切斷后路;期待呢,則是希望吳子圣和高廣貴指揮巧妙,再來一次類似于伏擊王進寶所部那樣的勝利。
戰場就是這樣吧,少有萬無一失的勝利,也少有不行險而成功的例子。盡管目前把清軍困在了山區,但變數還是存在,勝負依然難料。
至于清軍在山丫口兩側的密林山崖中開辟道路迂回進攻,朱永興現在倒是并不太擔心。西側的雪沖洼說是薄弱,也是相對于其他陣地而言,清軍想要突破,依舊要費力仰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陳盛負責西面,張文翠負責東面,朱永興和定朔將軍吳三省在主陣地,而陳奕耀則率領機動部隊,負責救援各處。在前期的阻擊戰中,這三位將領表現得不錯,也基本上脫離了原來上司的管轄,讓朱永興可以稍微放心地加以使用。
能采取的措施都采取了,該籠絡的也籠絡了,自己都親臨前線坐鎮以振士氣,要是在目前形勢占優的情況下,依然有明將投降清軍,朱永興也沒有辦法,只能徒呼奈何了。
唉,誰讓自己倒霉呢,進山玩打獵還能玩出個穿越,穿越了也就算了,還讓自己趕上這惶惶末世,手里是一把爛牌。好不容易踢騰出點樣子來了,要是再被自己人賣了,那還真是老天無眼,純粹是坑爹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