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聲鳴響,馬蹄聲轟鳴,清軍的營寨前一隊明軍呼喝著縱馬向前,然后又在弓箭的射程外斜掠而去。
“哈哈哈哈。”線國安突然大笑起來,指著明軍騎兵手指顫抖,好象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線提督,因何發笑啊?”張勇一肚子不滿,撇了撇嘴,陰陽怪氣地開口問道。
“我認得你,認得你個混蛋。”線國安的笑聲慢慢小了下來,卻沒有轉頭去看張勇,而是沖著遠處的明軍喊道:“別虛張聲勢了,換了個旗幟就想蒙騙我嗎,小兒把戲,下回換個人來。”
張勇皺了皺眉頭,沉思不語。
“張都督,你說明軍可不可笑?”線國安轉過頭,臉上換了一副鄙夷的神情,說道:“什么這個王,那個侯,就是那么點人瞎折騰,旗子倒是換了又換,想做出兵多之假象,嚇退我軍呢!”
“線提督,你不是要再攻騰沖吧?”張勇吃了一驚,深怕線國安發神經,中斷了撤退之事。
線國安還真的猶豫了,好半晌才無奈搖頭,說道:“還是撤退吧,等往龍陵打探消息的人馬回來,咱們就做最后決定。”
“那恐怕就晚了。”張勇有些氣急敗壞,聲音也提高了幾分,指著高黎貢山的方向說道:“我已經派出了兩支人馬,在歸路立寨接應,你怎么還想舍近求遠,非要走龍陵撤退。”
線國安的臉色沉了下來,哼了一聲反駁道:“我舍近求遠,你難道不是舍易求難?若一路平坦,且龍陵沒有明軍守衛,我軍從那里撤退又有何不可?龍陵縣城不正好能供我軍休息,比你那草草建立的營寨強似百倍。”
“強似百倍,我看是遠上百倍才對。”張勇反唇相譏,“一路平坦,明軍追擊也快。”
“追擊?就憑這些明軍嗎?”線國安伸手一指營寨外已經遠去的明軍,然后瞪著張勇叫道:“他們敢來追,難道我軍就不敢戰嗎?或不是你兩次抽兵,豈能令他們猖狂?”
張勇冷笑起來,說道:“我調動的是甘陜綠營,可和你部沒有關系。若是看不得明軍猖狂,線提督自可率手下那數千兵將擊敗他們。”
“已經決意撤退,擊敗他們又能如何?”線國安翻了翻眼睛,他可不情愿獨力作戰,再損人馬,冷哼了兩聲,轉身離去。
呸,游擊胡顯策沖著線國安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轉頭對張勇說道:“都督,咱們別管這蠢貨,先撤退吧!”
張勇陰著臉沉思了一會兒,搖頭道:“不行啊,無功而返已經有罪,若是再自行撤退,難保線國安不反咬一口,說是我軍畏敵潰退,他率軍英勇斷后,才使全軍得保。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么辦法?”胡顯策急著問道。
“大軍先撤,我率兩千人馬暫且留下。”張勇看了胡顯策一眼,意味有些復雜,“線國安必不敢獨力走龍陵撤退,見大事無可挽回,也只能跟隨而走了。”
胡顯策眨了眨眼睛,拱手說道:“都督乃我軍主帥,豈有斷后之理。末將不才,愿領兵留下,阻擋明軍。”
張勇猶豫著搖了搖頭,說道:“還是我斷后為好,那線國安縱然不滿,也奈何不了我。”
“都督不必擔心,我雖然官職沒有他大,可手中有兩千兵將,他又能把我如何?”胡顯策繼續堅持道:“到時讓他先撤,我堅守營寨,他總不會再有話說了吧!”
張勇很感動的樣子,伸手拍了拍胡顯策的肩膀,說道:“好吧,也只有你能擔此重任了。難得你能識大局,只是要受委屈了。”
“都督這是說哪里話,只要能讓全軍安然返回,末將對那線國安忍讓些,又算得了什么。”胡顯策慨然答道,忠心耿耿的神情溢于言表。
張勇又慰勉了幾句,方才和胡顯策一同離開寨墻,各自去安排撤退和堅守的事情。
騰沖一下子折進去六千人馬,清軍的機動能力大為削弱,更失去了繼續進攻作戰的實力。在高黎貢山的叢林里,在雨季的摧磨下,不光是人受不了,戰馬也損失不小。現在張勇和線國安手中的騎兵只剩下了三千左右,雖然要多于當面的明軍,但誰也不愿輕易使用。況且,明軍只是騷擾,根本沒有與清軍列陣作戰的意思。
到了現在,張勇手下甘陜綠營,除去戰損和傷病,可戰之兵只有不到四千;線國安所部參戰較晚,實力要強一些,但也只剩下了六千左右。而且大敗的陰影籠罩,加上不斷的傷病,士氣十分低落。
也正因為士兵疲弊,在雨季中再走高黎貢山,就是一件令人非常頭痛打怵的事情,也難怪線國安一直遲疑不決,總想著走龍陵間道而回了。
但遲疑正是犯了兵家大忌,給了騰沖的朱永興率兵前來決戰的機會。雖然軍隊補充了大量俘虜,訓練的時間不長,出兵作戰多少顯得倉促。但相比于清軍的退意已定,相對于清軍的雨季窘困,明軍在士氣、心理和體力上還是占著些許優勢,更不用說還有秘密武器和象兵助戰了。
天上飄過一層淡淡的云,雷暴雨過之后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外面,象籠著輕紗的夢。
朱永興手握鵝毛筆,忽而奮筆疾書,忽而停筆沉思,眉頭也忽皺忽松。
“殿下,起風了,當心著涼。”夢珠輕輕給他披上了件衣服,低聲說道。
朱永興放下筆,活動著酸痛的手腕,夢珠又知疼知熱地給他拿捏著肩膀。
“輜重部隊已經出發了,吾明日又要率軍出征了。”朱永興有些感慨地吐出一口長氣,停頓了一下,幽然說道:“快些結束這場戰事吧,那樣咱們才能東去安南,開創一個新局面。”
“殿下不必親臨沙場,讓那些宿將去也是一樣吧?”夢珠的手被朱永興捉住往前拉,趴在了朱永興的背上。
“不放心哪!”朱永興把夢珠的手拉得更緊,感受著她的吐氣如蘭,兩個肉團貼在背上,更令他感到異樣的興奮。要不是想以身作則,立下女子十七八才準嫁人的規矩,現在就把你這個丫頭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