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營寨中濃煙升騰,但營寨的防守并未混亂,甚至寨墻附近的兵丁數量在不斷增加。
“清軍在焚燒輜重?”劉震面露疑惑,皺眉思索。
“那張勇是不打算堅守嘍?”馬自德順著這個思路猜測道:“或者是要輕裝逃竄?”
“好象不是。”馬寶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張勇是不是要跟咱們拼命了?”
“殿下是說——”張國用略一沉思,想起了一個典故,脫口說道:“張勇要效仿楚霸王,來個破釜沉舟?”
“哎,這么想倒是差不多。”馬自德一拍大腿,說道:“把多余的糧食燒掉,讓手下知道沒有了退路,就能死心塌地地拼死作戰。”
“張勇肯定是打的這個主意。”劉震也覺得這個判斷最為正確,說道:“那么,張勇是要主動出擊、決一死戰,而不是縮在營寨里等死了?”
“若給輔兵都發上武器,倒也有一戰之力。”馬寶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笑著說道:“只是那天雷炮一轟,輔兵必然會先亂陣腳,張勇這是自取敗亡。”
“張勇怎知道天雷炮的厲害?”馬自德撇了撇嘴,臉帶輕篾,隨后又笑道:“還有那些安南蠻夷,能當天雷炮幾下轟擊?殿下此去安南,定是勢如破竹,無可阻擋。”
“看,寨門開了。”劉震突然一揚手,指點著說道。
果然,清軍營寨大門敞開,一隊隊的士兵開了出來,背倚營寨,開始列陣。
馬寶等人觀察片刻,拔馬回轉,只留下部分騎兵監視清軍。原來的計劃是在清軍撤退的時候用騎兵粘住,不斷騷擾襲擊,使之不能快速行進。而現在敵人既然要在此決一死戰,那自然就不必著急了,只須等到步兵主力到達,便可一戰滅之。
“正規的陣而后戰嗎?”朱永興得到騎兵傳來的消息后,心中立刻興奮起來。
終于有機會見識兩軍對陣的真正戰斗了,什么中間突破,兩翼包抄,側翼奇襲……難得的學習的機會呀!想想自己在電影電視中看到的宏大場面,實際上要比假的更熱血沸騰,炫目震撼吧?
嗯,還要有轟天炮的聲光煙效果,戰象無堅不摧的沖擊,騎兵萬馬奔騰的氣勢,步兵吶喊沖鋒的勇敢。想想就令人期待,真是太過癮了。
“趙王。”朱永興心情激蕩了片刻,轉頭詢問白文選,“清軍出營列陣,我軍該如何應對?”
白文選沉吟了一下,說道:“張勇要效破釜沉舟之計,激勵全軍決一死戰。但這種做法只能使士氣盛于一時,糧食燒了大半,我軍若取守勢,清軍士氣一頹,則不戰自亂。”
朱永興有點失望,但也沒有立刻出言反對。畢竟優勢已經是毫無疑問,如果能減少傷亡,輕松贏得最后一戰的勝利,保守些也無可厚非。自己光顧著想學習,想長見識,豈不是太過自私了。
“當然,我軍優勢明顯,光騎兵就可湊出四千,已經超過清軍的戰兵之數。”白文選偷偷瞟了一眼朱永興的臉色,揣摸著他的心思,又提到了另一個辦法,“我軍還有幾千步兵,還有天雷炮,還有戰象,就算是堂堂正正的陣戰,也穩勝不敗。”
朱永興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白文選后面所說明顯是照顧自己的意思,是保守,還是積極,也要由他一言而定。而明軍的傷亡多少,也握在他的心里。一有負擔,朱永興便有些猶豫起來。畢竟他還沒有形成那種冷酷的政客心理,能把死傷只當成一個紙面上的數字。
“這樣好了。”又仔細想了想,朱永興決定做兩手準備,到時候看具體情況再決定,“我軍先做好陣戰的準備,免得清軍萬一進攻時應變倉促。具體是攻是守,到了地方再觀察研究。”
“此為萬全之策。”白文選點頭稱是。
“那就辛苦趙王排兵布陣,先做好布置了。”朱永興有自知之明,把任務交給了白文選。
要說是戰略層面,朱永興依靠豐富的知識和深遠的眼光,沒有人能夠超過他;可要說具體的戰術布置,他還處于學習階段。比如這排兵布陣吧,中央要擺多少兵,兩翼要留多少人,何時該穩住陣腳,何時該沖擊敵陣,是選側翼還是選擇中央……這些融合了大量實戰經驗的臨機指揮,顯然不是朱永興能在短時間內掌握的。
白文選領命而去,行進的隊伍便開始減慢速度。真正的戰陣廝殺,顯然不是猛山克族精壯和傣族土兵所長,他們的前鋒位置要讓給后面的明軍和背著盔甲的輔兵;左、中、右的兵馬布置和指揮將領也要具體安排;還要傳令給馬寶等人,讓他們加緊偵察地形,找到適合列陣的寬闊地帶……
這一番忙亂頗費時間,但興奮過后的朱永興卻已經心態平和,并沒有不耐煩的感覺。因為,他想起了一句不知道誰說過的話,大概意思是:“在撤退中,一百個將領有九十九個不會回頭作戰,但唯一的那個敢于反擊的,卻萬萬不能輕視。”
小心無大錯,被逼到絕路上的敵人一旦爆發,還真不是一件能夠輕松對待的事情。本著這種心理,朱永興漸漸的有些傾向于白文選所說的保守戰法。事易時移,現在的形勢不是小好,而是大好,當然不是被逼得必須拼命,必須英勇戰斗的時候了。
這就象兩個人下圍棋,劣勢的一方情爭拼命,啥招都敢使出來;優勢的一方則大多會出現求穩的心理,稍吃點小虧,就是想把優勢保持到最后。如果對手放棄抵抗,投子認負,那才是最好的結局。
而朱永興擅用的逆向思維,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準確無誤。人的思維那么復雜多變,他只能盡量去揣摸,盡量找到敵人最可能的思維規律,以及最可能采取的戰略戰術。但他卻無法獲悉敵人所有的思想,并針對性地采取毫無漏洞可鉆的各種辦法加以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