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之后的明軍將領竟然感到郁悶,全沒有歡欣鼓舞的氣氛,這讓朱永興既感到欣慰,又覺得這種情緒需要排解。
欣慰的是經過這連番勝利,明軍上下的心氣高漲起來,再不是以前那種迷茫失落徬徨的狀態。竟然因為讓張勇逃跑而感到不滿,可見明軍已經把勝利的標準提高了好幾個層次。
“張勇棄軍逃竄,手下只剩了不足三千兵將,可謂是狼狽之極。”朱永興斟酌了下字眼,笑著對眾將說道:“喪膽之輩,日后見我大明軍旗定然膽怯懼戰,且讓他多活些時日,又有何妨?”
“是本王判斷失誤,過于膽小謹慎,方使張勇有可趁之機。”白文選起立躬身,說道:“大好形勢下未能全殲敵軍,請殿下責罰。”
“談什么責罰,趙王言重了。”朱永興擺了擺手,示意白文選坐下,沉吟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道:“謹慎用兵方是取勝之道,切不可因今日之事而改弦更張,以致他日之禍。天色將晚,派人召回汝陽王吧,切莫因怒窮追,萬一中了埋伏就不好了。”
白文選立刻派出了信使去通知馬寶。其實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張勇施展詭計,至少爭取了將近四個時辰的時間。他又把軍中的騾馬,不管是戰馬還是拉車的都帶走了,此地離南齋公房又不是很遠,夜晚能追擊并擊潰清軍的可能性已經不大。只不過煮熟的鴨子飛了,讓眾人都有些咽不下這口氣。所以,都希望馬寶率領的騎兵能多有斬獲,而沒有人建議收兵。
朱永興見事情已經安排妥當,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騰沖大戰能夠擊敗清軍,獲得大勝,全賴諸位精忠赤勇。等到把張勇殘部逼進高黎貢山,大功告成之時,吾要代皇上,代朝廷,論功行賞。”
白文選和眾將起身謙謝,什么“全是殿下籌謀之功。”“皆是殿下甘冒矢石,身先士卒之力。”“乃是殿下所制神器之威,方能勢如破竹。”之類的贊頌之語。
朱永興心情暢快,雖然知道別人是吹捧恭維,但聽著就是高興。戴高樂嘛,戴上高帽還不樂?
“諸位過譽了。”朱永興故作矜持地擺了擺手,笑道:“戰事已近尾聲,也該是吾去安南的時候了。先準備準備,過個五六日或七八日,吾便要率隊啟程。介時,雖路隔千里,但抗清之志,中興大明之心,卻還是一樣的堅不可摧。吾與諸位共同努力,定要開創出一個不同以往的新局面。腥膻遍地、板蕩危難之時,難道不正是吾輩建功立業,大展宏圖之日。”
“殿下何去之匆匆?”白文選委婉挽留道:“軍合則強,力分則弱,不若就在此發展。”
朱永興輕輕搖了搖頭,只用一句話便阻塞了眾人的勸說,“此陛下之意,吾不敢違逆。”
從白文選接駕的提議,朱永興已經知道人們忠君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不管永歷是英明神武,還是懦弱無能。特別是白文選和李定國,朱永興已經把他們歸為抗清的盟友,只是盟友而已。而要拉攏腐蝕的對象,朱永興當然也有了初步的人選,那些才將是他的嫡系。
忠臣啊,在置身事外讀史的時候,那是除了欽佩就是敬仰,恨不得與他們一起并肩戰斗,青史留名。但真正處在那個環境之中,才會發現要走出歷史的悲劇,要按照自己的意圖去扭轉乾坤,就只能對那些固執的忠臣近而遠之。
因為他們要走的路注定是失敗的,而因為一個棄國的皇帝卻把抗清大業置于次要地位,更是不對的。即便抗清大業需要一面旗幟,需要一個表面上共奉的朱姓君主,朱永興也不會本末倒置。
從另一方面講,嘗到了權力滋味的朱永興,也不會輕易放棄。哪怕你是千古名將,哪怕你是赤膽忠臣,只要你走的路是錯的,或者跟不上我的步伐,那就注定會被朱永興所拋棄。或早或晚,只是個時間問題。
要扭轉乾坤,要興復華夏,永歷行嗎?當然不行。這不是朱永興自吹自擂,妄自尊大,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張勇逃了。盡管很多人對此有些不太甘心,但朱永興已經調整了心態,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即將東去安南的征途上。
而要等上幾天的時間,除了部隊休整,挑選隨行人員,準備糧草物資外。朱永興還希望大勝清軍的消息能夠散布開來,這對于好幾萬人的遷徒之路,能夠提供很大的便利。
不是擔心清軍阻截,而是有關沿途土司和民眾的態度。那些土司都年代很長,頗有積蓄,面對得勝之師,想必會有更多的支持。
此次大戰之后,明軍也有不少傷亡,但俘虜的清兵和輔兵則更多。如果全補充進來,明軍的兵力將大大超過從前,會有兩萬多人。
但對于補充兵員,朱永興還有自己的原則。對于輔兵,因為沒有什么罪惡,便采取自愿加入的方式。很多輔兵都是清軍在云南強行抓來的,家中或者有老有小,或者有父母妻兒,強行編入部隊,其心難安,對軍隊也是個不穩定因素;而對于俘虜的清軍戰兵,則還是歷數罪惡,促其悔悟,并殺官絕后路。然后,態度較好的編入軍隊,較為猶豫遲疑的則服苦力贖罪。
而對于清軍俘虜中的傷病,朱永興則派人盡力醫治,并讓前期編入軍隊的表現較好的俘虜兵前去安撫宣傳。為此,他還寫了不少后世政治思想工作的要領和方法,由新成立的宣教機關學習傳達。
張勇留糧,不過是小恩小惠。治傷療病,卻是救命之恩。兩下相比,高低立見。除了那些親兵,被將領喂飽了,或者說是視將領為恩主,比較死塌地之外。大多數清兵只是為了吃糧拿餉,并不是為了什么崇高偉大的理想。但人心換人心,朱永興不相信忘恩負義會是很多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