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還有何吩咐?”黎維祚見朱永興略帶疲憊地打了個呵欠,趕忙知趣地準備告退。
朱永興起身在屋內走了個來回,讓頭腦重新清醒起來,說道:“我明軍在安南是以戰促和,并不是要滅亡其國。所以,最后總是要談判的,這談判的人選初定是長史易成。你回來得正是時候,便以禮部官員的身份參與,務必要得到最有利的結果。這章程嘛,吾先簡單說一說,你可細加思量。等易成到了,你們再商議著辦理。”
越是不斷地給他任務,就越說明朱永興看重他。黎維祚趕緊坐正身子,聚精會神地聽朱永興講說。
隨著鼓鳴笛響,兩名頭戴花環的暹羅青年在場中隨樂起舞,向周圍的觀眾顯示健美的身材和武姿。
“這一儀式是很神圣的,你看他們都非常認真。向天祈禱,向祖師祈禱,以求成功。”朱永興輕聲對身邊的夢珠講解道:“暹羅拳,兇狠毒辣,招式包括頭撞,口咬,拳打,腳踢,蹬踹,掃絆,肘擊,膝頂,肩抵,臂撞。推拽,抓捏,壓打,摔跤等無所不有。全身任何部位,可用則用,是特別適合實戰的拳術。”
夢珠聽著朱永興熱心的講解,眨了眨眼睛,微笑著低聲道:“猛山克族也有擅搏擊的勇士,不若比試一下?”
朱永興連忙搖頭,這樣的比試毫無意義,個人的武勇在戰陣之中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任你技藝再高,也無法左右戰局。
“殿下,暹羅土拳能比得上咱們中土的武術嗎?”楊國驤有些不服氣的問道。
“呵呵,怎么說呢?”朱永興輕笑著遙遙舉杯向對面的暹羅國使者致意。對楊國驤說道:“中國武術確實博大精深,門派眾多,但要說實戰,吾還是看好暹羅拳,招式簡單,兇狠致命。只是要大成,非要從小練習才行。”
泰拳是泰國的傳統搏擊技術,特點是可以在極短的距離下,利用手肘、膝蓋等部位進行攻擊,是一種非常狠辣的武術。在中國武術里有文練武練橫練,泰拳應該屬橫練,具有很強的殺傷力。
一局完畢,雖然表演性質占有很大比重,但還是得到了朱永興的帶頭鼓掌喝彩。
“貴使遠道而來。辛苦了。”穿著一身文士服的朱永興笑著示意過來敬酒的暹羅國使者免禮,坐下談話。
“多謝殿下。”正使蘭瑪菩提能說流利的華語,這對已經了解了不少情況的朱永興來說,并不算驚奇。
“貴國對天朝還有眷戀之情,這讓吾十分感動。”朱永興朗聲說道:“患難見真情,貴使回國后請代吾轉達對汝王之問候和感謝。”
“殿下厚意,外臣定當轉告。”蘭瑪菩提坐在椅子上彎了彎腰表示感謝,“殿下銳意進取。先于騰沖擊敗清軍,又揮師征伐安南。令外臣十分感佩。”蘭瑪菩提見朱永興言語從容,而且在接見的時候態度和藹,便笑著恭維道。
“小勝而已,大明中興之路尚是任重道遠,還需多方相助,方能扭轉形勢啊!”朱永興謙虛了一句。鄭重說道:“為感謝貴國雪中送炭之深情厚誼,吾大明愿與暹羅從此為兄弟之邦,相互扶持,共抗強敵。”
“謝殿下隆恩。”副使昭披耶喜色滿面,拱手說道:“不知殿下討伐安南后。是否欲統兵入緬迎駕?”
蘭瑪菩提微微皺眉,似乎嫌副使有些過于心急操切,但話已出口,他也只好補襯幾句,“緬人狠毒叵測,大明皇帝實不宜久居。聽聞緬方還敢對大明迎駕之軍無禮阻撓,真是令人氣憤。”
“緬甸,背恩反復,吾誓滅之。”朱永興面罩寒霜,重重地一頓酒杯,顯得怒氣勃,但停頓了片刻,又緩緩搖頭,悵然說道:“只是擅動刀兵,恐傷吾皇陛下,且清軍大敵當前,未收復云南之前,還需隱忍待機啊!”
雖然算是暫時地拒絕,但朱永興的話并沒有說死,蘭瑪菩提和昭披耶相視一眼,并不感到意外。畢竟明清還在進行戰爭,而明軍還處于劣勢,要明軍此時再向緬甸進攻,顯然力有未逮。不過,聯明擊緬終歸還是有希望,援助明軍也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收復云南,嗯,這算是明軍的第一個目標,很合理,并不是用虛幻不可及的借口來搪塞。
“殿下南征北戰,確有興王圖霸之勢。”蘭瑪菩提拱手說道:“想來,大明與暹羅聯合攻緬的歷史亦會重演,我國上下,對此深信不疑。”
朱永興微笑頜,篤定地說道:“聯合攻緬,再續兄弟之邦共同對敵之情誼,亦是吾大明所愿。現今吾大明雖暫無法攻緬,但亦愿助暹羅一臂之力,以顯真誠。如何相助嘛,貴使稍待幾日,便可知曉。”
“多謝殿下。”蘭瑪菩提和昭披耶拱手相謝,只是不知大明會如何相助,既然朱永興不馬上提及,自然也不會追問。
從藩屬國到兄弟之邦,朱永興并不認為有什么吃虧的地方。從西漢開始中國就有藩屬國,但中國歷代王朝多對藩屬國采取懷柔政策,很少干預其內政,卻無償為其提供保護。
這與近代西方國家間那種表面上平等,而實質上卻是弱肉強食的國際關系有著本質的區別;和西方殖民國家的宗主國與殖民地之間的那種控制與被控制、壓迫與被壓迫、剝削與被剝削、掠奪與被掠奪的關系更是有著不可同日而語的天壤之別。
而中國的藩屬國基本上只是天朝上國的面子,營造所謂“萬國來朝”的盛世之象,中國獲得的實質上的利益非常少,甚至是倒貼。比如朝貢,為了顯示自己作為“天朝上國”的富有與大度,中國歷朝總是本著“薄來厚往”的原則,對朝貢者給予大量的賞賜,其價值遠遠過朝貢者所進貢的物品。所以,各藩屬國總是樂于來華朝貢。
不要面子要尊嚴,不講虛禮講實際。朱永興認為對藩屬國的策略應該更靈活,而不只是滿足自負心理的一種形式,也不是只承擔責任、卻毫無所求的單方面的慷慨。
其實,從朱永興決定東取安南的時候起,他便已經打破了舊有的慣例,盡管是打著討伐不義的旗號,但掠取藩屬國的土地與資源,以供抗清大業的思路,已經與西方列強的思維、行動方式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