飧飯原本傳自宋朝軍糧,做法是把米用清水洗凈炊熟后,再放到水中曝曬干,淘去灰塵后再以同樣的方法作業共十次,所得到的再制干米飯。要食用時,取再制干米飯先以清水泡之,待再制干米飯浸軟后,再煮熟成餐飯后就可食用。
經過這一番加工后,一石米可得兩斗飧飯,可供一人進食五十天,相當于每人每日不到四百克的配給量。體積減小了,重量變輕了,攜帶更容易了,朱永興覺得在壓縮餅干制造出來之前,應該大力推廣這種軍糧。只是,他覺得這種軍糧營養不夠,可以配上肉干、蔬菜干,再加一小包食鹽,作為單兵攜帶的裝備之一。
當然,這種飧飯也有缺點,那便是要生火煮食,對于埋伏、偵察等隱秘行動,并不適合。不過,餅干雖然沒有,燒餅也能暫時代替。中間挖孔,穿成一串,可系在腰間,或掛在脖子上,很有點浙江、福建沿海地區“戚家餅”、“肚臍餅”的模樣。
年代不同,要求也可降低嘛!餅干會有的,壓縮餅干會有的,罐頭也會有的。只要挺得住,等得起,武器裝備會越來越強,吃的喝的也會越來越好。朱永興憧憬著,更對當時士兵的吃苦耐勞、要求不高感到欽佩。
九月初十,朱永興率領著本部人馬和三個輜重營先行出發,一直向西,向著瀾滄江挺進。
昆明王華山宮殿,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王(三桂)鎮守秦蜀,綏輯滇黔,撫順剿逆,茂著勛勞。偽永歷以明室遺孽,煽集黨羽,妄稱尊號,竊據一隅……特仿古制。進封親王,加殊禮,以示眷酬……望王益勵忠勤,屏藩王室……”
書房內,吳三鬼回憶著圣旨的字詞,志得意滿地捋須微笑。
“封親王,加殊禮”啊。自己在圣祖心中的眷寵還真是非同一般,也不枉自己效忠清朝,戎馬征戰,立下累累功勛了。
“屏藩王室”啊,這就是說,朝廷永不撤藩。吳家子子孫孫都能世襲王爵,與清朝相始終。
“總管云貴”啊,兩省的督撫大員亦要受我“節制”,假以時日,待心腹遍布云貴,兩省亦為吳家私地矣。
門被輕輕敲響,得到吳三桂允可后。謀士劉玄初邁步走了進來,眼見吳三桂臉上的喜色,趕忙又上前恭喜祝賀。
劉玄初,名茂遐,字玄初,是四川人,原先在蜀王劉文秀府中,充任幕客。頗善謀劃。劉文秀失敗后,三桂將他收留,放在自己身邊,不時顧問咨詢。
“玄初,快坐。”吳三桂心中高興,自然也頗為平易親近。
“王上。”劉玄初落座之后,便開口詢問道:“召屬下來。是否為出兵平滇一事?”
“正是。”吳三桂點了點頭,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也該他賣力氣,繼續為清朝效忠了。
“聽聞滇西偽王白文選。滇中偽王李定國,元江土官那嵩皆有異動之象,不知詳細情況如何?”劉玄初接著問道。
“偽王白文選屯兵怒江窺惠仁渡,偽王李定國似有向南澗進擊之意。”吳三桂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說道:“元江土酋那嵩勾連各土司歃血鉆刀,叛意已昭。”
劉玄初沉吟了一下,說道:“偽王定國、文選或是佯動,元江那嵩卻是肘腋之患,其后定有偽宗室支援,不可輕忽。”
“玄初之言正與本王不謀而合。”吳三桂輕輕一撫掌,冷笑道:“偽王佯動是虛,元江那嵩反叛卻是實。待昆明大兵出邊進剿,那氏就來搶云南(指當時的云南府,即今昆明市),此計瞞不過吾。”
“元江那氏根基深厚,又有偽宗室蠱惑人心,若不剿除,則地方震動。”劉玄初微皺眉頭,思索著說道:“然滇中滇西亦需有防,不可大意。”
“永昌有張勇,有近萬守軍;大理也有數千兵丁,再兼洱海衛、楚雄、武定三鎮官兵,守城當無慮。”吳三桂摸著胡須,邊計算邊介紹,“吾將下令各地兵將堅守為宜,不可浪戰。偽明殘軍,兵不過三萬,又無紅夷重炮,必頓挫于堅城之下。遠道襲遠,糧草難繼,豈能長久?待吾率大軍以雷霆之勢掃平元江,再出邊進剿,可一舉蕩平,早收全局。”
劉玄初對吳三桂的方略倒無太大意見,只是有那么一點隱憂,便不失謹慎地說道:“王上所謀極為妥當,先近后遠,逐個殄滅,正合用兵之道。然偽宗室在后支援元江,王上不可小覷。”
吳三桂點頭稱是,心中卻不以為然。在他想來,騰沖之敗主要是水土、雨季的原因,并不是偽宗室和殘明軍隊如何英勇善戰。偽帝永歷逃緬甸,偽宗室留守避安南,可以說是一丘之貉,哪有什么興王圖霸的雄心。只不過偽宗室留守比永歷稍有那么點膽氣而已。
這一段時間以來,吳三桂靜待朝廷商議回復,卻也沒閑著。一邊整頓擴充人馬,一邊向永昌增兵補充,剿撫四鎮也已經派出分駐云南四個重要地區:左鎮駐武定府(武定)、右鎮駐曲靖府(曲靖)、前鎮駐楚雄府(楚雄)、后鎮駐洱海衛,即云南縣(祥云)。
這四鎮,每鎮為三千兵,頗類后世的四大軍區,其總兵為該地區的最高軍事長官,分別為張國柱、閻鎮、劉文進、王永祚,均隸屬三桂。
不僅如此,吳三桂還選拔文職人員,出任云南從省到地方的各級官職,兼管地方監察與軍事,以便加強對地方的控制。
其中胡允為云南布政使司參政,分守金滄道;李煊為云南布政使司參議,分守洱海道;何毓秀為云南按察使司副使管參事,分守臨元道;蘇弘謨為云南按察使司副使、清軍驛傳道;馬逢皋為云南按察使司副使,分巡臨安兵備道;吉允為云南按察使司僉事,分巡水利道;紀堯典為云南按察使司僉事,分巡金騰兵備道;田萃禎為云南按察使司副使,分巡洱海道;藺一元為云南按察使司副使,分巡曲靖道。
軍政大權都操于吳三桂之手,他自然要安插親信文官武將。把云貴兩地切實地掌握在手里。
“王上。”劉玄初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道:“若元江遲不豎旗反叛,滇中滇西又起戰事,如之奈何?”
吳三桂嘿嘿冷笑,捋須悠然道:“玄初,汝認為當如何?”
“夫永歷在緬,而偽王李定國、白文選等藉永歷以惑眾心。奮思一逞,此其患在門戶也。土司反復無定,惟利是趨,有如我兵不動,逆黨假永歷以號召內外諸蠻,餌以高爵重祿。一被煽惑,遍地烽起,此其患在肘腋也。”劉玄初似笑非笑地說道:“王上欲師出有名,可令那嵩至昆明領受敕封,如其不來,則可出兵討之。”
“玄初知吾心意。”吳三桂大笑起來,說道:“雨季行將結束。當令三軍準備出征,集糧召伕,吾要親討元江。”
劉玄初點頭贊同,元江那氏數世積累,財雄勢大,乃是云南眾土司之最強者,吳三桂親征既可增加聲望,又可起殺雞儆猴之效。
吳三桂送走劉玄初。心中喜悅。計策不謀而合,使他再無顧慮。滇土雖收,而滇局未結,惟有及時進兵,早收全局,才最符合自家的利益。
推開窗戶,吳三桂向外望去。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已是華麗氣勢。但此時,他卻有些不夠滿足,這是王府啊。要更加的宏傳、壯麗,要顯得更加神圣才行。待平定滇省,必要增修擴建,使之金碧輝煌,令人眩目。
紅亭碧沼,曲折依泉,杰閣崇堂,參差因岫。此等富麗王府,時春花、秋月之夜,月光之下,花園之內,擺酒宴飲,美人圓圓陪坐一邊,不時勸酒,每當酒興正濃之時,讓圓圓唱上一曲。
歌聲清麗,感情激揚,唱得動情入迷。歌聲助酒興,喝到似醉非醉之際,漫步起舞,作發揚踏厲之容。舞罷,圓圓捧觴為壽,真乃人生最樂之事耶。
年過半百,又處于位重權高之巔峰的吳三桂,追歡逐樂的奢求已經開始浸潤其身。站在窗前,老漢奸憧憬著,幻想著……
朱永興剛剛處理完最新送來的情報,和軍情司的葉虎一起走出了帳篷。此時,天空里幾顆星星在閃爍,微風則送來了不遠處人們的低語聲,
自己沒有猜錯,昆明清軍確實沒有閑著,四處派兵加強防守,又搜集糧草囤積,吳三桂更是擴充兵馬,就等著雨季結束,便會有所行動了。
按照正常的戰略思維,先近后遠,這是沒有問題的。但如果吳三桂先出邊攻剿,朱永興也覺得沒有什么。畢竟元江那邊的實力并不算弱,清軍主力遠去,他們的機會大增,趁機興兵,可收圍魏救趙之效。
昆明,對清軍來說,既是占據優勢的勝利的象征,同時也是一個包袱,是絕不可能輕易丟掉的。而三江之內的永昌、大理、楚雄、姚安等城池,是清軍扼住明軍北進的防線,可也使大量的清軍無法機動作戰。清軍最大的機動兵力幾乎都集中在了昆明,這便是明軍可以利用的弱點。
而且,與當時大多數漢人的想法不同,朱永興極痛恨厭惡吳三桂,根本不寄希望于他能反正或投誠。他也并不畏懼吳三桂,什么雄才大略、才武無雙,不過是個運氣極好的陰謀家而已。縱觀其軍事生涯,何嘗有過令人贊嘆的指揮戰例,即便是歷史上叛清初期的勢如破竹,也終被其致命的戰略錯誤所抵消。
我,一個穿越人士,還斗不過你個老漢奸?朱永興認為明軍只要精誠團結,不起內訌,吳三桂就并不是強大到不可戰勝。
“殿下,卑職告退。”葉虎錦衣衛出身,在情報司工作正是其所長,已經擔負起周良甫至監察司所帶來的空缺。
“去吧,有情報隨時來報。”朱永興叮囑了一句,又吩咐道:“特別注意與元江的聯絡,務必要保證暢通。”
“是。”葉虎躬身施禮。轉身而去。
朱永興略略停頓了一下,轉身向帳篷外的一輛獨輪車走去,楊國驤則帶著兩名親衛緊緊跟上。
一天行軍下來,情況還算可以,雖然不到四十里,但也差不了很多。畢竟輜重營剛成立,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朱永興便有了一個想法。覺得應該在步兵中大量使用獨輪車。
產生這樣的想法,是因為那個時代的路況實在不敢恭維,而步兵的盔甲又確實是行軍中不可忽視的問題。獨輪車小巧,載重可達二三百公斤,可為一個小旗十名步兵馱運盔甲。兩人一組,按每天四十里計算的話。則每人推八里,其余時間是輕裝,比背著盔甲行進顯然要輕松很多。
更主要的是獨輪車對道路的適應很廣,窄路、巷道、田埂、木橋都能通過,又方便在崎嶇小路和山巒丘陵中行走,其運輸量比人力負荷、畜力馱載大過數倍。如果把輪子弄得大一些,在崎嶇的路面上就不容易被卡住;如果加上風帆。還可以借助于風力;如果再根據牛頓力學改進獨輪車各部位的位置,應該會更加省力。
嗯,這個還是交給別人去研究吧,自己的物理水平好象很難解決這個問題。朱永興暗暗咧了咧嘴,在這輛今天路上剛買來的獨輪車前停下腳步,前后左右地觀察起來。
人民群眾就是用這個東西推出了淮海戰役的勝利?朱永興左轉右轉,覺得不大象。
獨輪車在南方北方的名稱和樣式都有所不同,北方俗稱“小車”;在西南漢族。因其行駛時“嘰咯嘰咯”響個不停,俗稱“雞公車”;在江南,則因它前頭尖,后頭兩個推把如同羊角,又稱“羊角車”。而獨輪車的車轅,其長短、平斜,支桿高低、直斜及輪罩之方橢、幾乎隨地而異、隨人而異。
朱永興抬起兩個車把。試著推了兩圈。按說這個東西只有一個車輪,應該是很容易傾覆的,但他確實見到有人用它載重、載人,長途跋涉而平穩輕巧。而且。據說這個獨輪車的創始者就是三國時的蜀相諸葛亮,它的前身就是木牛流馬,在交通運輸史上可是一項十分重要的發明哦。
沒錯,獨輪車在四川應該更有用武之地,使用更普遍。棧道啦,山路啦,寬不過一尺的田埂和小路啦。在那上面,其他一切車輛都望而卻步,唯有獨輪車游刃有余。所以,注定了獨輪車是為小路而存在的。隨著路越來越寬,越來越好,兩輪,四輪,才會逐漸取代獨輪車。
咯咯……一陣輕笑驚擾了朱永興的興致,卻是夢珠帶著兩個侍女不知何時來到旁邊,以為朱永興在好奇玩耍,捂嘴偷笑不已。
朱永興也不禁失笑,伸手相招,“來,坐上去,看吾推得穩不穩?”
“殿下,您不早些安歇,怎來了這推車的興致?”夢珠笑瞇瞇地走過來,卻不往車上坐。
“吾想把這車在軍中推廣。”朱永興斂起笑容,解釋道:“一小旗一輛車,裝載盔甲兵器伴隨前進,能省下輔兵。若遇戰時,士兵也可就近拿取,迅速裝備。嗯,一個小旗再配置一名火頭兵,一名醫護兵,興許更好些?”
一個小旗十二人,四個小旗為一個總旗,四個總旗為一百戶,四個百戶為一千戶,四個千戶為一鎮。在朱永興未來的軍制改革設想中,他覺得四四制更適合目前的冷熱兵器交雜的軍隊。當然,設想畢竟是設想,以后還會根據觀察有所改變和完善。
“殿下,您不覺得,這樣有些怪異嗎?”夢珠左右端詳著獨輪車,顯得有些疑惑。
行軍隊列中夾雜著大量的獨輪車,嘎吱嘎吱地響個不停,這確實有點怪哈!朱永興苦笑了一下,但想法卻沒有改變。如果有獨輪車裝載盔甲,每個士兵隨身再攜帶十斤或十五斤飧飯,不僅能加快行軍速度,更能支撐作戰十天半個月。更重要的是減少了大量輔兵,這樣的優點,讓朱永興心動不已。
影響行軍速度的關鍵可不是步兵的體力,而是輜重的運輸,也就是最慢的那個。那些大車,對路況的要求甚高,陷住卡住很常見。行軍時,十幾個、幾十個人在那里喊著號子又拉又抬,更是司空見慣。
獨輪車,或者一匹馬拉的窄距的兩輪車,才更加適合這個時代的道路。但運輸量的要求,又使輜重營必須裝備大車。這還真是個難以兩全的因難,朱永興覺得自己還是想得少了,過于理想化了。
好在此次作戰多要依靠水路運輸,陸路的運輸量小,對計劃的實施便沒有太大的影響。朱永興想到此處,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待看到身旁的夢珠,他又起了玩耍之心,非要丫頭坐上去,他要體會一下古時候丈夫推著妻子雙雙回娘家時的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