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朋友們闔家幸福,事事順意。
“殿下發怒了。”汝陽王馬寶向眾將宣讀了朱永興的諭令,臉色嚴肅起來,沉聲說道:“令我軍就地擴充一萬,這是殿下對我等寄予厚望。借糧借餉,殿下在后方苦心籌措,我等只有死戰向前,救民水火,方不負殿下殷殷之盼。”
“死戰向前,救民水火。”眾將順著馬寶的話音,齊聲應喝。
馬寶看似滿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子,用竹棍指點著桌案上的大地圖,“敘國公行將得到增援,不出意外的話,即便不能攻取柳州,也足以在慶遠府構筑堅固防線,然后分兵南下,與我部會合。但我軍不能遷延等待,要趁廣東清軍尚未集結完畢、展開行動前,迅速進擊,占取主動。”
每個戰區都有個小參謀部,汝陽王馬寶已經與參謀人員商議過下一步的行動,所以自顧自地說著,之后才會征求將領們的建議,并進行適當的修改。
“水師襲占防城港,策應了我軍行動。但水師可陸戰之兵不過五千,若株守一地,則無法繼續沿海牽制。”馬寶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擬分兵南下,與水師陸戰隊合力攻取欽州,連通海路,既遷流民,又可由船只運輸,更快捷地得到補給。你們以為如何?”
這是要與廣東清軍正面交戰了,廣西的馬雄已經被打殘,孫延齡估計也難抵敘國公馬惟興的進攻,作戰的對象變了。眾將目視地圖,都在思索,暫時沒有人說話。
半晌,魏君重才開口問道:“不知王爺要如何分兵?攻擊方向和重點是否也有所變更?”
馬寶贊賞地看了魏君重一眼,說道:“遷界禁令一開,沿海地區民怨沸騰,我王師解民倒懸,民眾豈不歡欣鼓舞,望風來投?拓取海外河仙之地,經營四川戰亂之省,殿下只愁無民可用,哪里又會嫌多?且我軍亦要招兵買馬,若是沿海進攻,有深受遷界苦楚的民眾響應,有水師巡弋配合,兵勢必順。”
“廣西清軍已大傷元氣,馬雄殘兵敗將,孫延齡驕縱無忌、軍心不服,亦不足慮。”已經晉為宜平侯的吳三省從四川調到講武堂進修,此番剛來廣西不久,雖身為參謀長,卻覺得情況尚不熟悉,很少插話,現在卻微笑著開口說道:“留一軍鎮守慶遠府或柳州,讓馬雄和孫延齡繼續內斗,我軍則可專力對付廣東清軍。嗯,尚可喜為三藩之次,雖不及吳三桂,實力亦不可小覷。”
“尚逆老奸巨滑,水陸軍齊全,確實不可輕視。”馬寶沖著吳三省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的意見,又接著說道:“殿下有言,擊破尚逆之關鍵還在海上。只要能擊敗廣東水師,則廣東沿海防不勝防,尚逆左右支拙,必敗無疑。”
“若是鄭家水師能——”總兵王三才欲言又止,自覺失言,低頭不語。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內情,但對陣廣東清軍并沒有把鄭家兵將考慮在內,大家心中多少都有些明白。岷殿下這是吸取了晉王李定國兩攻廣東,對鄭家水師殷殷之盼,卻大失所望,兵敗而歸的教訓,要靠自己的水陸兵力獨自作戰了。
“南海艦隊的實力又有增長,與清軍廣東水師對陣,勝算很大。”吳三省插了句話,算是打破了暫時的尷尬。
軍人只管打仗,至于各方勢力的關系,以及政事上的事情,不需他們處理,也不必加以討論。朱永興的用人做事風格便是各司其職,雖在戰爭之中,軍事優先,但也未實行軍政一體。對此,眾將慢慢都品出味兒來,也就不觸這個霉頭。
“我率一萬兵馬后日南下,參謀長便在南寧多留幾日,一來接應敘國公之軍,二來等待彈藥物資,三可擴充人馬。”馬寶詢問般地望向吳三省。
“王爺率一萬五千兵馬較為適宜。”吳三省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南寧有五千兵足矣!”
呵呵,馬寶暢快地一笑,又點了幾個隨行的將領,讓他們下去后加緊準備,軍事會議才告結束。
腰間的錢袋里嘩啷嘩啷地響著,那種聲音不是沒辦法消除,但哈布便是喜歡。他喜歡那銀幣,圓圓的,上面有精美的圖案,邊上還有一圈細細的鋸齒,別人教他吹,還能聽見那細微的嗡嗡。
雖然吊著個胳膊,白色的繃帶上還隱隱透出殷紅,可襯著一身軍裝,不顯狼狽,倒引來不少路人敬重的目光。哈布愈發挺直了腰板,走過村邊的幾座房子,在幾間茅屋前停下了腳步。
咯吱一聲,推開柴門,哈布的心跳得快了起來。
“誰呀?”隨著一聲呼喚,哈布的喉嚨竟然哽了一下,等到里面再度出聲,他才開口用有些變調的聲音回答道:“是我。”
屋中嘩啦一聲,也不知碰倒了什么,隨后門一下子被推開,妻子的身影沖了出來,一下子撞進哈布的懷里。熟悉的氣味,沾淚的臉龐,幸福感讓哈布沒有因疼痛而出聲,反倒咧著嘴嘿然而笑。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慢騰騰地走到門口,扶著門框眨巴著眼睛,怯生生地叫了一聲,才讓久別的夫妻分開。因為驚喜而變得粗心的妻子這才發現丈夫受了傷,趕緊攙著進屋。
哈布卻不在乎,蹲下身用那只好胳膊把女娃抱起,親昵地用胡子蹭,“沙依,我的小乖乖,不認識爹爹了?”
小女孩也認出了闊別半年、形貌有所改變的父親,脆生生地叫著,被胡子癢得咯咯直笑。
屋中的陳設很簡單,靠窗的桌子上擺著刀剪紙筒等物,哈布瞅著有些眼熟,疑惑地問道:“這是定裝彈的紙筒?”
“不知是干什么的?”妻子緊著把孩子抱過來,讓丈夫能歇著,說道:“官府讓做的,給工錢。我的手算快的,一天能掙出兩人的吃喝,不用出門,還能照顧家里。要是到那個工廠做工的話,掙的還要多些。”
“挺好的,就在家里做,別貪那幾個錢。”哈布點了點頭,將腰間的錢袋解下,遞給了妻子,要是只做紙筒就沒有什么危險,工廠里恐怕就是全套的加工制作,安全要求也會非常的嚴格了。
一塊、兩塊……一共是二十塊銀元。妻子睜大了眼睛,很奇怪地望著哈布,等著他解釋。
“這是我殺敵立功的獎賞,還有養傷的補助。”哈布咧嘴一笑,說道:“本來軍隊是要求傷員留在南寧養傷,我怪想家的,便跟官長說回家養著也一樣。這傷呢,也不重,官長便讓大夫拿了藥,給了我半個月的假。”
“真的沒事兒?”妻子關切地詢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才稍放下心來,走到屋角,從地洞里拿出個小罐子,獻寶似的給哈布看。
里面有一塊銀元,兩個銀毫子(半兩制),百多個銅錢。哈布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地說道:“軍餉讓發家里便是要你花,省著干什么?孩子們都小,哪能餓著?”
“俺可不敢餓著孩子。”妻子有些委屈,低著頭說道:“大娃、二娃都十一、二了,官府給的地雖少,可不收軍屬的稅賦,收成也勉強夠吃喝;每天晚上,倆人又能從鐵匠鋪領了刺刀粗坯在家打磨修整,掙些小錢;再加上俺也能卷這個紙筒,你每月的軍餉差不多都能剩下……”
聽著妻子絮絮的訴說,哈布知道錯怪了,訥訥地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伸出大手將妻子的手握住,以表歉意。
“俺去打酒買肉,天天吃好的,把錢都花了,看你還瞎想不?”妻子說著賭氣的話,可臉上卻已經滿是笑意。
“吃肉,吃肉。”小沙依樂得直拍手。
“呵呵,沙依想吃就吃,好快快地長。”哈布咧嘴笑著,隨口問道:“這村里好象人少了,能買到酒肉嗎?”
“嗯,是走了一些人,去四川了,一家給一百畝地。聽說,官府還負責路上吃喝呢!”妻子臉上露出羨慕的神情,轉而又回到正題,笑道:“可酒還是有賣的,咱家也養了幾只小雞,若是今天肉賣光了,便宰兩只,趁著你回來,讓孩子們也吃幾頓好的,省得你不高興。”
“四川——咱們也去吧!”哈布突然說出的一句話讓妻子停下了腳步,回頭奇怪地看著丈夫。
“真的,俺是說真的。你先別急著出去,聽俺說說這其中的道理。”哈布伸手招呼妻子在身旁坐下,停頓了半晌,開口說道:“俺現在已經是個小軍官了,手下有十幾個兵。軍隊里還教識字,等到一年以后,俺拼了命也能認會寫三百個字,這官兒也能升上一級吧?到時候俺就可以報講武堂,等講武堂學完,俺就要求去四川繼續當兵。你們呢,差不多可以先去四川安個家,等俺……”
妻子靜靜地聽著,那是憧憬,是希望,又有些想當然,但她不想反駁,跟丈夫一起想象著將來的美好。
希望,給人以奮斗的力量。象哈布這樣的,因為在戰爭中得到了好處,并希望更好的又豈在少數?
柳州為統轄二州十縣的府署駐在地。洪武十二年擴建城垣,城高舊制一丈八尺,城東西長三華里,南北寬二里,環城布有東、北、西、鎮南、靖南共五個城門。柳江自露塘進入城區,其穿越城中的一段,將柳州城北部半島繞成壺形。詩云:壺城明初建,得名因形模,麗江凡四折,如環抱城郭。于是,壺城和龍城,并為柳州之別稱。
明代的中晚期,柳州步入了粵西盛郡的發展階段。但在明末清初時,明清兩朝在柳北一帶長達數十年的拉鋸戰使得柳州遭受了重大損失。
盡管如此,柳州依然是廣西僅次于桂林的重鎮大城,地理位置亦相當重要。北可直通貴州榕江縣,東可經西江通珠江,并可直下“三江總匯”、“兩廣咽喉”的梧州。
此時,孫延齡正在柳州府衙,雖然擅自撤兵奪了宿敵馬雄的根據之地,但喜悅和得意卻持續得太短。城外,明軍壓境,掘壕筑壘,炮轟不止;桂林,他的根基和大本營,卻傳來了已被馬雄占據的噩耗。
“名為護衛巡撫,護衛我的家眷,實乃斷我退路,陷我于死地。馬雄,你個王八蛋……”孫延齡將桂林心腹送來的急信用力拍在了桌案之上,起身在地上來回疾走,臉色鐵青,罵不絕口,卻忘了他所作的齷齪事情。
孫延齡率軍北上,在慶遠府(河池)與明軍打了一仗。他并沒有盡力,不過是搪塞眾將之口,并為退入柳州尋找理由。果然,事情的發展正如他所預期,見明軍戰力很強,眾將幾乎都同意退守柳州,憑借堅固城池抵擋明軍。于是,他率領部隊順理成章地入城協防,憑借官職和兵力優勢壓服了馬雄留守柳州的人馬,順利接管。
在他看來,柳州城防堅固,明軍兵力雖多于己方,但并不是絕對優勢,想攻破城池,困難極大;而且他認為此路明軍非主攻,不過是牽制佯攻,為南寧方面的戰事服務。既然自己已經很乖巧地“上當中計”,那此路明軍多半要南下夾擊馬雄所部。
只是意外便在孫延齡自以為得計,心中暢快之時不期而至。馬雄率兩千余敗兵繞過柳州,星夜急奔,直驅而入桂林,算是一報還一報。
“將軍不可遲疑,當趁馬雄立足未穩,率軍重奪桂林。”幕僚也被這一意外消息驚怔當場,思索半晌之后,出言提醒。
孫延齡停了下來,將詢問的目光望向幕僚,等著聽他繼續分析。
“馬雄據我后方桂林,形如督戰,可坐視我軍與明軍廝殺。”幕僚的思路似乎清晰了,說的條理也分明,“勝則我軍實力亦損,難以與其爭雄;敗則只能倉惶而走,為其所吞并。再者,其可挾制蠱惑巡撫……”
“棄柳州而與馬雄爭奪桂林,恐怕軍心不服——”孫延齡心動了,但還有很大的疑慮,他以妻父而貴,孔有德的舊將并不服膺,馬雄便是舊將一派的旗幟,若是兩軍真的動起刀兵,他手下的那些軍官恐怕會倒戈相向。
“所慮者不過都統王永年、副都統孟一茂、參領胡同春、李一第等人。”幕僚將幾個上疏揭發孫延齡不法的將領名字報出,眼中射出了兇光,“不除爾等,將軍永難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