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為最高學府,各府、州、縣分別設立“府學”、“州學”、“縣學”,村鎮設“小學”。凡有“就鄉塾讀書者,蠲其一半徭役”。大明治下兒童必須八歲入小學,學制五年……
陳永華坐在驛館之內,翻閱著手下搜集到的各類消息,最讓他感興趣的是剛剛推行的教育制度。這是一種由上而下的教育體系,除了把書院制度更加完善外,又涵蓋了對普通民眾。其中還有舉薦人才的制度,州試有名送府,府試有名送院,院試取中,便可以準充入國子監。而從國子監畢業之后,還有一個為期兩年的實習期,先為吏,考察合格方可補六官內都事,擢用升轉,從此成為官員。
反復研讀,陳永華不禁欽佩朱永興的魄力和舉措,也看出了朱永興的野心。經過這一番比較細致的規劃,雖然沒有科舉,但已顯出要將“讀書人一網打盡”的意圖。而且,從表面上來看,讀書人入仕的道路比科舉要來得更寬廣。
“建立圣廟,設立學校以收人才,庶國有賢士,邦本自固,而世運日昌矣。”陳永華作為一個正統的讀書人,發展教育合乎他的理念,盡管朱永興所做的并不全讓他滿意,但在戰爭年月,能推出這樣的制度,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
隨陳永華前來廣州的還有鄭經的隨身侍衛馮錫范,從個人關系上,陳永華雖然得鄭經的器重,卻還比不得馮錫范更受信任。而馮錫范此人昧于大體,而喜弄權,忠勇侯陳霸轉投南明,鄭經惱怒。他也對朱永興沒有什么好印象。
“地方新復,戰事未息,這些事情應暫待之將來。舍本逐末,收買人心。岷藩其志非小,日后必為大患。”馮錫范撇了撇嘴,冷笑著說道。
其志非小?陳永華苦笑了一下。沒有馬上答話。岷藩到底還是朱家子孫,在這天下鼎革之際,苦心竭慮、力圖興復,心中或是有“有功者王”的想法,卻也說得過去。而鄭家呢,志向便小了嗎?
“岷藩身為朝廷留守,言辭禮數不可缺。”陳永華出口提醒道:“如今廣東全省光復在即,西南、東南聯為一體,我等不可為大王平添麻煩。”
馮錫范哼了一聲。雖然心中不悅,但西南明軍光復廣東后的局面也確實如此。不管怎樣,遙奉可能結束了,而明臣的樣子還是要做出來。除非,鄭家舍棄金、廈,以及將要出兵占領的大陸地盤,退到臺灣繼續做一個軍閥。
說實話,鄭經及其部將都沒有想到朱永興會親臨廣州。也沒有想到西南明軍這么快便能攻克廣州,并且繼續東進。還是陳永華比較靈醒。在海上得到消息后馬上返回,又與鄭經等人進行了一番商議,方才再度前來。
這一次前來廣州,忠勇侯陳霸的事情是不準備有什么理想的結果了,臣子向朝廷興師問罪,這成什么話了?隨便問一問。有了交代便作罷。而陳永華、馮錫范此行的名義也變成了攜禮祝賀,祝賀岷藩再獲大勝,光復廣州。然后便是稟報朱永興,鄭經要響應朝廷,遵從諭令。準備出兵潮州,策應明軍東進。
潮州,沒錯,鄭經還是決定要把這塊鄭家傳統的補充糧餉、兵員的地方拿到手中。他的算盤打得很精,福建清軍派出的援軍已經出動,潮州、梅州將是雙方交戰的區域。
因為清軍廣東水師的潰敗,又有鄭家盤踞金、廈,潮州臨海,很容易象廣州一樣遭到水陸夾擊。所以,增援的閩省清軍必然以梅州為重點,或扼守以阻明軍入閩,或反攻以擊敗明軍。這樣一來,鄭家伺機奪取潮州,一來可與東進明軍對梅州形成東、南夾擊之勢,二來阻力甚小,清軍在西南明軍的壓力下,難以投入重兵對潮州展開爭奪。
搶先占領,從而在大陸有了立足點;向朝廷請求,從西南明軍手中得到潮州。這兩個選擇對于鄭經來說,可以說是利弊一目了然。西南明軍的強勢,東征的順利,使得鄭經不得不重新考慮對策,不得不轉變其強硬的態度。
鄭家的名望和實力不足以自樹旗幟,掛著永歷的招牌是沒有疑問的。否則,不僅會失去大陸上的縉紳、民眾的支持,連現在跟隨鄭家的官紳、宗藩也會生出異心。
這就是大義名分的重要,馮錫范即便心中不滿,也無可奈何。因為今日的朝廷主事的是宗室留守朱永興,可不是永歷那個懦弱無能,聽人擺布的皇上。
陳永華心中矛盾,按照他所學的圣賢書,他應該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但鄭成功對他卻有知遇之恩,士為知己者死,他也跳不出這個圈子。
“有西夷相助,朝廷的水師越來越強大了。”馮錫范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的另一個擔憂,“那些西夷又安著什么好心,若是朝廷要咱們少收船稅、關稅,好處他們得,吃虧的卻是咱們。”
“這也沒有辦法。”陳永華早就想過這種可能,只是沒說出來,朝廷嘛,給臣子下令,不是很正常。不過,依他看,岷藩未必會急著這么做。從這幾次與鄭家的接觸來看,岷藩還是很照顧鄭家的面子,或者說是鄭成功的面子。幾乎沒有發過什么強制性的諭令,商量的口吻居多。
這未嘗不是岷藩的聰明之處。不和鄭家撕破臉皮,只要鄭家在東南還打著明朝的旗號,便能牽制住閩浙粵的大量清軍。便說這次東征吧,鄭家是沒有出兵助戰,但閩省的清軍卻不敢全力放心地前來增援。在東征初期,清軍的廣東水師雖有集結,但也留下了一些兵力防備鄭家的突襲。
把鄭家當作盟友看待,不逼迫,不命令。而在清軍看來,這種融洽的關系自然不可不防。
這就是朱永興的想法和思路,不管你出不出力,只要在我身邊站著,不與我為敵,那就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