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節幽媾之往生(中)
石棺中,穿著藏藍色衣服的女人正抱著那個已化為一堆白骨的嬰孩兒,蹣跚的往外爬著。不知道在究竟在哪一刻,她的臉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先前那張白如石灰面孔,此時正隨著晃動的身體,‘噼噼啪啪’的往下掉落著大小不一的殘渣。
“哇、哇、哇——”
剛才嬰孩兒的啼哭聲,再次傳了出來。但在此時,卻有著一種非比尋常的詭異效果。襁褓里的白骨骷髏發出嬰孩兒的陣陣啼哭。幽怨、婉轉、在空氣中慢慢的擴散開來。
“乖寶寶,不要哭。娘親疼你——”
銀鈴般的聲音,從棺中女人的臉上傳了出來。為什么要說是臉上,那是因為,她根本沒有張過嘴吧。讓人無法想象,她是從哪里發出的聲音,是鼻腔,還是后腦。
同樣的音色,同樣的語氣,卻在此時完全變了味道。聲音幽幽的傳入耳畔,讓聽者無處可逃——
天旋地轉,相思惹塵埃。
稍微的走神過后,換來的是眼前一亮。
這是一張怎樣的臉。支離破碎,像是被燒裂的瓷器一般。有著千千萬萬細小的裂紋,縱橫交錯。驚悚,這個詞用來形容這張臉那都是客氣了。
就在大家一口氣提不上來的時候,窟窿小孩突然驚爆出‘咯咯咯咯咯’的笑聲。像是正在工作的電鋸,又像是極為老成的電音。
“往生不來背景常在、害了相思惹塵埃——”
“誰等誰回來、夜雨惡秋燈開——”
“誰都不愛愛等待——”
“想來就會來、該來的都不來——”
“想愛就有愛、該愛的都不愛——”
“誰在誰不在、該在的都不在——”
這是一種從所未聞的歌聲,會讓人有不同的意境。猙獰的女人,丑陋的面容,憎惡的表情,但卻有惟妙惟肖的歌聲。像是在行云流水的墨跡間,在五彩神奇的方寸內,在婉轉悠揚的歌聲里。可猛然驚醒,卻發現身在死亡氣息濃重的墓穴中——
唱者為平平淡淡,聞者卻如同驚濤駭浪。
這歌聲有一種獨特的魔力,悠揚如清晨帶著微點露珠的樟樹葉。時而嘈雜像疾風暴雨,時而細切急促似切切私語。嘈雜和切切的聲音錯雜混在一起,就好像大小珍珠一起落在玉盤上。似黃鶯啼叫著在鮮花下飛來飛去。又似嗚咽的泉水在薄冰下流轉蜿蜒。
歌聲鄒然變調,此時像是冰下泉水那樣的滯澀,聲音組塞住了,漸漸停歇下來。隱藏在心底的哀怨和怨恨油然而生,這時無聲卻勝過有聲。
停止的歌聲,讓冉夕和沈雨桃暫時恢復了意識,當他們猛然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未來得及戰栗,歌聲忽然間像是銀瓶迸破、水噴射出來,又像鐵騎突然的出現,帶著一陣刀槍的喧嘩。
最終,越來越輕,越來越弱。
終了時,收尾的聲音像是撥子在琵琶中心劃了一下,發出的聲音像撕裂絲綢——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她的聲音惟妙惟肖,用‘如音繞梁、三日不絕’來形容,一點都不勉強。
曲終,但未人散。
她笑了起來,這是一種極為詭異的笑容。她并沒有張開嘴巴發出駭人的笑聲。只是輕泯嘴唇,在支離破碎的臉上劃出一道驚悚的弧度——
宛如燒裂的陶瓷,有著一圈一圈細密裂紋的面孔,在瞳孔中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去你大爺個鞋幫子——”
一道黃色的符咒,‘轟’的一聲燃燒起來。以極其優雅的動作飛向藍衣女人的面門。這一連貫如流水的動作正處于還剩半口氣的狄銳之手。只是這張偉大‘符咒’的出場動作有些糗了,皺巴的還趕不上一張擦屁股紙。
符咒在距離女人面前大約三指的位置上停了下來,然后陡然下墜。就像是受到強大的地心引力,而突然失控的飛機一般,連磕巴都沒打就直直的摔了下去。
“阿哈哈哈哈哈,來啊——”
藍衣女人發出一串銀鈴般脆生生的笑聲,語氣中滿是妖媚。要是不看那張臉,真的可以光聽聲音就要了人命啊。
狄銳痛苦的掙扎了一下,再次倒地。眼神中滿是絕望和惋惜。他已經盡力了,可還是死不瞑目啊。
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居然如此的法力無邊。看樣子,怨氣頗重啊。
“不來了嗎?嘻嘻,那我可來了——”
面前這位,不僅是個變臉高手,還是個變聲能家。剛才還是蘿莉的聲音,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變成殘暴的御姐走向女王的境界。特別是最后那幾個字,‘我來了’——
“別,別介啊,有事好商量。”
狄銳無力的癱倒在地,連最后的掙扎都改不了那張油腔滑調的嘴巴。
“好啊!!!”
藍衣女人用迷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回答了狄銳。可是,她卻沒真這么做,一只白森森的手,頃刻間朝著狄銳的脖頸處伸出——
心,停止了跳動。
呼吸,停止了更換。
“滾呀——”
“赫——”
那雙白森森的手指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殷紅的指甲蓋里還帶著少許沙子。來源應該是剛才那口碩大的石棺。
就在這鋒利的指甲距離狄銳喉嚨幾乎只有一毫米的時候,沈雨桃瘋了一般的叫了起來,疲軟的身體宛若沒有骨頭,掙扎的坐了起來。手指尖燃起一團強大的力道,隨著她發瘋的怒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向藍衣女子。
藍衣女子吃痛的叫喊著,白森森的鬼手也在頃刻間縮了回去。
冉夕有些吃驚的望著沈雨桃,而狄銳則是幸福的微笑著。
這是沈雨桃的隱藏能量,是與生俱來的一種。也是因為她不會運用,能夠施展的機會屈指可數,上一回是在一年前了。這一次,是因為絕望而爆發,而絕望的根源便是幸福微笑的狄銳。
沈雨桃的臉色,慢慢好轉過來。倒不是因為暫時擊退了面前有著燒裂的‘陶瓷罐子’。而是,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由心而生。說不清楚是什么,只是讓她感覺到了安逸,讓她感覺到了踏實。
哥哥,是你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