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七點的宴會,佟至磊在六點半先到場地,進入休息室找到家人。
“爸,生日快樂。”他并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花在這里,凌晨四點的飛機,而他還有很多東西要打理。等一會見他就要走了,和大哥大嫂與小侄子打過招呼,就見小妹雪蓮一臉愁苦的看著門,似在等人。至于雪荷與王達翔兩人早已在會場與一些早來的客人聊天,他也簡單點過頭打過招呼了。
“雪蓮,等男朋友?”
“嗯,成風說他今晚會來,有事要跟我說。”她臉上有著期待與擔心。近日來兩人關系愈來愈淡,是他有意疏遠她嗎?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但她希望能趁今天彌補回以往的冷淡。
“看開點。”佟至磊沒見過李成風,只聽父親提過是挺優秀的男孩。但每次看到妹妹郁郁寡歡,他就感到他們兩個不會有好結局。顯然的,那男孩并不看重雪蓮,如此一來,往后即使結婚了,也不會幸福……也許,他該快些娶笑眉過門,讓笑眉的開朗與那一套公平原則來給雪蓮洗腦,成效必定不錯。
“至磊,你明天要去美國,我給你那邊的住址與車鑰匙。”佟至煌招呼他過去。
父子三人立即開始三句不離本行的討論起公事來了。直到近七點,佟至磊才先告別而去,在下樓梯時,與一個男子擦身而過,因佟至磊心中仍想著公事,沒有留心注意,但那人--李成風!卻詫異的盯住佟至磊的背影,直到他走出飯店大門。--是他?是笑眉的男朋友?他怎么會在這里?
“成風!”佟雪蓮開心的小跑步過來,一張美麗的臉充滿光彩。可惜這種美麗卻再也無法使李成風動心,她的一顆心只系著林笑眉那位清新佳人。
“他是誰?剛剛從休息室出來的男人?”
“我二哥呀!最近才回國,沒有人知道他的身分,因為他打算從基層做起。從十五歲起他就在英國讀書,是家中最少見到的人。”佟雪蓮毫無心機的說著。
這下可好玩了--李成風雙眼閃著光亮,深沈的笑了起來。他敢拿身家性命去賭,笑眉與這個“二哥”還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不然他們絕對不可能湊在一起談戀愛,也不會談得那么開心。即使昨天與笑眉撕破臉,他仍是沒有放棄希望,今天讓他發現這件好玩的事,他已經勝券在握了。雖無血緣關系,但兩人若是結婚在輩份上可算是亂倫,好吧,即使兩人不在意,這往后要如何面對王達翔?這種尷尬的關系會在上流社會成為笑柄讓人談論好幾年。王達翔一定受不了;而笑眉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后,與佟家老二就肯定不會有結果。搞不好他可以撿到現成的便宜,讓笑眉重新投入他的懷中。只要笑眉成為他的,將來他有的是時間得到她的心。
“成風,上來坐呀!”她輕叫著。
李成風拿出一只絨盒送給她。
“送你。”
佟雪蓮開心又欣喜的打開,是一對水晶耳環,他第一次送她禮物,不管是什么,她都會視若珍寶。
“謝謝你,我好喜歡。”
這是分手的禮物,不過,李成風打算等宴會完再對她明說。不能再與她虛應下去了,笑眉對三心二意的人最不屑,他要用完全的真心去感動她。為了補償佟雪蓮,他今天會扮演一個最完美的情人來讓她開心。
“走吧,我幫你戴上。”他牽她手走向休息室。今晚有太多可以開心的事了,所以從頭到尾,他是全場最活潑最亮眼的男孩。
笑眉以為,從上次以后,便再也不必見到李成風,開心了好些天,想不到今天偏偏又碰上了。
下班以后,知道母親與陳其俊要去約會,于是她自己一個人在自助餐廳解決了晚餐之后,才抱了一堆零食回家,打算看卡通打發一晚。等待的日子實在太難受了,美國與臺灣的作息正好顛倒,佟至磊在入睡前會打電話給她,正好叫她起床,固定在每天清晨六點半接到電話。晚上不易入睡,加上早上為了接電話不能賴床,她已經快成為一只貓熊了,并且確定自己又瘦了下去。唉,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易安的心情她終于能體會了,以為這些形容詞只合用在多愁善感的女人身上,現在想來,誰都有機會用到,相思一事,古今皆同。一日挨過一日就為等那電話而存在,現在她才知道她根本少不了他。她對他用情已深,無法收回,她都不曾發現自己會有這么多的感情可以付出。
出了電梯,她看到守在她家門口的李成風,他含著特別的笑意看她,身子閑適的半靠在墻上,看來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有事嗎?”她站在門口,沒有請他進去喝茶的打算。意思很明顯,要他有話快說。
他沒有板起臉,仍是笑著:
“也許我們能共同擁有美好的未來。”
“要作夢請回家去作,我很忙,別打擾我。”她冷冷的回應。
“佟至磊還有二十天才會回來吧?”
“要你管!……咦,你怎么會知道他的名字?”笑眉懷疑的看他。他的表情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秘密似的得意洋洋。他怎么能憑一面之緣就可以知道佟至磊的名字?就是有錢也不見得辦得到吧?李成風莫非學的是“偵探系”?探人隱私特別有一手?
“在臺灣,姓佟的人不多。”他又在吊胃口了。
笑眉忍住氣,這人今天很無聊,理他才叫浪費時間。她掏出鑰匙,“晚安,李公子。”
“等等。”李成風遮住門鎖,“耐心一點,我要說的話,你會很有興趣的。”
“等你打算說重點再說吧!我要進去了!你愛在門口說一些無聊話隨你自言自語多久都無所謂。本姑娘今天工作一天很累了。”她又撥開他的手,開始開門。
他用很漫不經心的語氣道:
“佟至磊有兩個美麗的——,一個叫雪荷,一個叫雪蓮。如果你還記得的話,你爸爸現任的妻子,你的小繼母不巧也叫佟雪荷吧!”
鑰匙串“鏘”的一聲,直落到地面上。笑眉猛地轉頭盯住李成風。突然感到有些暈眩地靠在鐵門上。真的嗎?真的嗎?太荒唐了吧!繞了一大圈,她竟然與繼母的哥哥談起戀愛來了。這個事實已讓她太震驚了,她無法再想像其他更具震撼的事,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你亂講!”她用僅有的力氣吐出這三個字,但意識中,她知道李成風不必要開這種低級的玩笑。那么,這下子可真的是慘透了。
“笑眉,看看我!看看我!我是真心的,你為什么不肯好好地去了解我?”他抓住她雙肩搖晃著。
笑眉使勁甩開他的掌握!
“你怎么這么可惡!抖出這個消息的用意是要我在最脆弱的時候投入你懷中,對嗎?我告訴你,即使我與佟至磊吹了,我也不會找上你,去找你的佟雪蓮吧你!如果你覺得這個消息很好笑的話,你盡管去昭告全世界,我不在乎!”
她又再一次視他為敝屣,他忍不住又吼了出來:
“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受傷呀!你為什么永遠都不肯給我機會?卻找上你繼母的大哥。搞出今天這種狀況是我的錯嗎?我根本不曾介入。”
笑眉更是咄咄逼人:
“對,你不曾介入,所以從頭到尾你都是局外人,那你還在一旁瞎攪和個什么勁?早就說不關你的事,你卻愛來湊熱鬧、看笑話。我與佟家結局好或壞要你來插手!李成風,你這個討厭鬼!”她這輩子還沒罵過人,抓起鑰匙進屋后大力甩上門。
該有的怒氣都發泄在李成風身上了,此時只覺全身無力,天!他們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恐怕佟至磊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吧!
所以說,交往前要先問家世大抵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吧!愛得死去活來,到頭來卻發現兩人是親戚,那就沒戲唱了。眼淚在臉上開了兩條河流--她淚眼模糊的走入房間,將自己甩在床上。
要怪誰呢?怪佟至磊隱藏佟家二少的身分?不,那不公平,因為她相信,如果她曾開口問他,他一定會無所隱瞞對她說明。他不表明身份是為了當員工,而不是刻意用來騙她。笑眉在心中為他剔除去這一條罪狀。
怪她警覺性不高嗎?笑眉捫心自問,如果打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分,她是否會避他遠遠的?不會的!因為一開始她就不由自主受他吸引了呀,他們也是會談戀愛,但會談得很辛苦。不管如何,她還是希望有戀愛出現,假若兩人就這么錯過了,如今她不僅仍是個小鬼,也永遠不知“情”為何物。那么,她就不可能會有快樂,也下會有人對她疼愛,那絕對不是她要的。
不和他戀愛,她會很遺憾--
為什么會在彼此付出這么多之后才知此情為世俗所不容?兩家的地位恐怕都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吧?
誰也不能怪,總不能將矛頭指向老爸的老牛吃嫩草吧?感情的事,超乎理智所能控制。
怎么辦?怎么辦?如果佟至磊回國知道這件事后,他會怎么處理?會有什么想法?
拚命想理出一個頭緒,卻是一團紛亂無從整理起,哦……她頭好痛!等佟至磊回國后,將是一個難挨的局面,不以為自己承受得了!
那么多的情緒交雜也比不上想到從此分離時的刺骨……怎么能?怎么能?在那么深愛后才說要分開,她不要這樣的下場,她只想當佟至磊的新娘,為他生兒育女,不要別人取代她……她無法面對分離,尤其在兩家的人眼光下強迫……哦……可惡的李成風,將她的痛苦提前了這么多。
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自己不是那位風流天下知的王達翔的女兒,多年以來的希望,從來沒有像此刻那般深重的期盼它是真的,她不要是王達翔的女兒!
止不住的淚,沾濕了枕,也沾濕了那只紅寶石戒指……在不安與痛苦中,她恍惚的入睡了……
清晨六點,她主動睜開眼,坐起來,接下來的時間就用來等電話……她好需要聽到佟至磊的聲音,好需要他疼要的對她說些叮嚀的話……不,她不會對他說出兩人的關系,她要他安心工作,不要擔心,她只是好想好想擁抱他寬闊的胸膛,聽他有力的心跳……因為,那恐怕只能在將來的日子中追憶,無法再感受了……他人在美國,只能以聲音來撫慰自己惶惶受創的心……
可是,直到七點半,電話鈴始終沒有響起……眼淚再度溢出眼眶。
“眉眉,吃飯了。”林如月推門進來,驚見女兒自五歲之后便不再有的淚水滿布雙頰,嚇了一大跳,急忙跑過來。
“怎么了?怎么了?眼眶都哭紅了!”
“他沒有打電話來……”她只能說出這一點。
林如月摟住女兒,疼惜道:
“也許他此刻正忙得天昏地暗,只為早點回來看你,不可以這樣傷心!你那個佟至磊會心疼的,又不是吵架了,哭成這樣子,害我嚇個半死!你哪,因戀愛而成長,媽很高興,可是可別泛濫成災哦!我林如月的女兒永遠是樂觀又開朗的。眼淚不是我們會有的東西。請將這項武器收起來。一哭、二鬧、三上吊,已經落伍了,知道嗎?”
“知道!”她收住淚,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她自怨自艾太久了,往好處想,事情也許還有挽回的余地,端看佟至磊是怎樣的看法了……佟至磊不會放開她的!她知道這一點……可是兩家的問題要怎么擺平?她不知道!對于必然會來到的戰爭,她一點也不愿面對。
林如月輕親了她臉蛋。
“好了,吃飯了。記住,世界末日還沒到。而且,佟至磊現在沒打電話來,我相信再晚一點他會打到公司去,去公司等著吧!別遲到了。”她摟著女兒走出去。
是呀,世界末日還沒到,如果到了也是在佟至磊回國后才算,她還有二十天可以茍活,順便想出一個好方法應對。可是她對自己的腦袋頓時失去信心,豆腐渣一團,愈想愈心煩……
一早上的工作績效是零。福伯塞給她一份報紙,她就坐在椅子上發呆到中午,偶爾回個神就見福伯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她,八成以為她失戀了,所以今天沒有向她進行每天必念的嘮叨詞苦刑,客人也全由他應付,真是體貼呀!
中午時刻,是餐廳最熱鬧的時段,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制造出高分貝的噪音,笑眉又失神地看著在報紙版面。
一會,福伯神秘兮兮的推了她一下。她舉目四望才發現四周竟然鴉雀無聲,大家的眼光一致看向電梯閃走出來的一個大人物。
何凌云,董事長的機要秘書,年輕有為,表情冷酷,辦事效率最高,只聽命于董事長,與任何人都可以平起平坐,也是公司單身漢名流之一,但工作時間全鎖在董事長室,女人要纏也纏不到,只有望而興嘆了。他從來不會來這里的。所以大家全都好奇的看他,他的出現必然是董事長授意,所以他身上等于放了一個“如朕親臨”的王牌,才會受萬人矚目。眾人的噤聲也是為了接收第一手消息好回去實況轉播。每一顆眼睛睜得比龍眼還大,耳朵拉得比大象耳還長,全部屏息以待。
何凌云筆直站定在林笑眉面前。他翻開手中的檔案夾,確定核對無誤后,他低沈的開口:
“林笑眉?”
“我是。”她嘆息了一聲。李成風那個大嘴巴第一個找的聽眾居然是佟家大老嗎?還會有什么好事,她實在不想獨自面對那么多人,一旦佟家開始找她,壞事傳千里,明天就要見高堂了。她總不會天真的以為佟宗保派人下來,只找她聊她老爸吧!
何大秘書用商業性口氣道:
“十二點二十分,董事長請你一同用餐,請到十八樓。”十八樓是董事長專門用膳處。只有經理級上的主管才有那等榮幸光臨,如蒙天恩。
在場的人全倒抽了口氣,然后再以又解又不解的眼光盯著林笑眉打量。想必每一個人的肚子中已經開始在編故事了。不知道會精彩到什么程度呢!
“我二十分準時上去。”她回應后,何大秘書才點頭離去。
一塊沈重的鉛沈入笑眉心中。煩惱歸煩惱,不甘愿歸不甘愿,地球依然在轉,時間依然在過,二十分一到,她無從逃避,只能往十八樓而去了。如果能有一根仙女棒,她希望把自己變不見,以躲開這惱人的一切……
這位商業鉅子,企業界的大老之一,佟宗保,與他二兒子一點兒也不像,他的線條太強硬,面孔太冷酷,除了身材相同外,給人感覺差太多了。笑眉一進門就忍不住要比較他們父子之間的異同。以在老爸的婚禮上見過的佟家老大,就與佟宗保極像。
六十來歲的年紀,頭發花白,眼神銳利無比,很有威嚴,精神也很強悍,不怒而威的神態令人感到害怕。笑眉第一眼是有些悸動,看久了會發現他眼中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與幽默,也就不怕了。
“林小姐,請坐。”佟宗保淡淡的開口。
她只好在他面前坐下,桌面上擺上兩杯開胃酒。他緩緩啜了一口;而笑眉的心吊得老高,他會怎么說?
“你并沒有很出色。”他很中肯的批評。以王達翔的外表而言,生出這種清秀女兒實在是品管不良。
“每個人都這么說。”她聳聳肩。知道這只是開場白,不是正題。容貌一事,她只要佟至磊當她天仙絕色就好,至于別人,最好是將她看成庸脂俗粉,別來追她,她才開心。
他打量她許久,又道:
“前天,我的小女兒自殺了。幸好發現得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他銳利的盯住她,眼中有一絲指責與蒼老,那是為人父的眼神,正在替女兒伸張正義!
原來……她松了泄氣,不是佟至磊的事!是佟雪蓮。在放心的同時,她也呆住了。是不是李成風對佟雪蓮提出分手的事,才會誤她輕生?笑眉現在比較能用坦然的目光回視他了,只要不提佟至磊,她沒有什么事會不安,尤其這檔子事,休想推到她身上,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她的自殺,我只能說很遺憾。可是,那只能算是她與李成風的問題,不能硬扯上我當狐貍精,我并沒有介入他們。”
“我的女兒生長在溫室中,我們教育得很小心,所以她們不懂驕縱任性那一套本領。我敢自豪的說她們都是少見的好女孩。她們對情感之事更是執著癡心。原本她很快樂的,我小心的不讓她們受傷害,可是你的出現破壞了這一切。”他的表情不像是指控了,更像是探索,所以看來莫測高深。
笑眉唇角一抹冷笑。
“如果自殺能讓她清醒重生,那么我會很高興恭喜她跌倒了還站得起來的勇氣。李成風不是個好對象,你該慶幸你女兒只是失戀,而不是毀了一生。她的癡心會扼殺她與李成風的婚姻。他是個定不下來的人,就跟我爸一樣,以為把一半的心交給妻子就行了,其它的就可以揮霍在逢場作戲上,有這種父親已經很不幸了,難道我還會要李成風那家伙?回去告訴你女兒,我這么沒本錢的人都看不上他了,叫她也別再死心眼了。憑她的條件有多少好男人排隊等著她青睬?還有,你的教育方法也有問題,一味的保護,才會教她們禁不起風吹雨打;一味的教導大家風范,才讓她不懂得爭取所要的;一直壓抑自己,有心事無人可傾訴,才會尋短。”她愈說愈說為佟雪蓮感到不值。
“你很強悍哪!口利舌劍又坦白無偽,絲毫不給人留余地。論輩份,我算是你外公。”他笑了,不知怎的,這外表平凡的小姑娘有種令人想坦開胸懷的特質,一點都不必刻意加以防范,連帶也使他心情輕松不少。
笑眉對“外公”這兩個字可排斥得很,冷到骨子中去了。“你女兒那點年紀想生下我這么大的人還早得很。這么說的目的是什么?”
“你很敏銳。”他又笑了。“在公司當小妹太委屈你了,對你爸也不好交代。”
笑眉發現佟宗保的笑容很像佟至磊,忍不住也笑了下。“當小妹很好呀,沒有責任又清閑。”
佟宗保開始喜歡這女孩了,也了解到為什么李成風會受到她吸引。光淡泊名利這一點就沒有人能做得到。如果想要高薪的工作,王達翔就可以給她安排了。可是今早他打開林笑眉的人事資料,發現她只寫母親的名字,不寫父親,似乎還有一點引以為恥的感覺。這特別的姑娘!
“如果我再年輕三十歲,恐怕我也會忍不住要追你,更別說別人了。”
笑眉再三聲明:
“我真的與李成風沒什么,別再拐彎抹角地暗示叫我離開他了;而且,說追求我,你也太老了,我并不出色呀,你也說過的。話題到此為止好不好?”她站起來,想了下又道:“那個李成風,你最好考慮一下,換別人啦!你那個大秘書反而可能適合些。”不知怎么回事,她認為何凌云那個撲克臉與佟雪蓮挺配的。
“我想栽培你,如何?”他似乎沒注意到她剛才的話,此時眼中浮現一抹興致,也許這丫頭可以雕琢。
“不要。”她直截了當的回他一句。心想不能再待下去了,這么東扯下去,不小心扯出佟至磊,她就兵敗如山倒了!想來就萬分凄慘。她開始頭疼了,不行!她得快點下去辦離職,佟宗保似乎覺得有義務要培養她這個姻親,往后的日子會更一團亂,她應付不來。
“明天九點到十七樓報到。”佟宗保獨裁的決定。
笑眉下樓后,立即三步并兩步的沖到人事室,由于小妹的工作簡單,要離職也很快,十幾天的薪水一領,立即腳底抹油溜回家了。真是懦夫!她知道,可是……唉!
回到家才關上門,就聽到電話響了起來,她接起:
“喂,那位?”
“笑眉!好端端的,干嘛辭職了?”那邊傳來佟至磊焦急又疲憊的聲音。
海的彼岸是三更半夜,他恐怕已經累一整天了,還要為她的事煩心。笑眉嘆了口氣,不想說太多嚇到他,只輕輕吐出三個字:“你父親。”
殺傷力果真驚人,電話那頭呆了好久,好久。
“你怎么會知道?”
“總有人會說。”笑眉吸吸鼻子,感覺又要掉淚了。緊緊的咬住唇,怕洪不止。
一會兒,他更急切的開口:
“回去我會向你解釋,別生我的氣好嗎?我不明說身世不是為了用來瞞你。”
她拭去一滴淚,努力用平常的聲調吐出:
“我知道,只是一時無法適應罷了。”
“乖!等我,我會盡量縮短行程。”
“嗯,再見。”
等他回來,他會知道事情沒有他想得那么簡單。壓下來的輩份問題沈重得一團槽。為了讓他安心工作,她不愿多說。這何嘗不是一種懦弱的逃避呢?寧可別人來告知他,也不要看到他最直接的反應。
她開始收拾一些簡單的衣物,美其名是想出去散心,其實是想轉身而去,不愿面對將會到來的一切。在流言紙上只寫著:到朋友家小住。她沒有多少朋友,母親也曉得,所以她當然不能等到媽回來再走;她一問之后,一定會出現難補的漏洞,笑眉相信自己到時就跑不掉了。
她的心情需要重整,反正她總會回來的,該面對的事也跑不掉,只是遲早的問題。她沒有足夠的智慧來處理這件事,那她總可以溜吧!是自私嗎?唉!她心更亂了,鴕鳥也罷,自私也行。離開一陣子,將自己隔在是非圈之外,將自己偽裝成銅墻鐵壁之后再回來,也許就有力量可以平定一場她沒把握的風波,給人人一個圓滿的交代。可能嗎?她的坦誠不容許她的自欺,如果能,那她現在提著行李是要做什么?
從鏡子中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心情對自己扮鬼臉,忍不住笑了出來,雙手輕拍臉頰。樂天單純的林笑眉,實在沒有扮苦旦的本錢。與其說要去逃避,還不如說她要出去找回輕松的心情!去流浪吧!在臺灣土生土長了二十年,對臺灣的認知僅止于臺北與一些風景區,實在太貧乏了。從書柜中拿出一本環島手冊放入行李,再將存有她全部家當的小豬也帶走。她以微笑面對藍天,將自己的困擾與情傷暫時束之高閣,她要去征服臺灣了!
就是死刑犯,在受到前也可以享用一頓大餐。開心的吃,或痛苦的吃都是相同下場。
而這頓饗宴,林笑眉選擇痛快地去吃!
她決定--流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