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天使來(中)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逆臣 | 蟲豸   作者:蟲豸  書名:逆臣  更新時間:2024-06-05
 
大汗王帳內,各部落的大汗首領們,此刻雖然齊聚一堂,但卻再無往日的囂張肆意,皆是臉色陰沉。()

經過前一夜的混亂,各族所受到的損失是一方面,而在剛才,在巴勒的隱隱威脅之下,各族迫不得已,將本族已是不多的糧草,分出一半支援給狄族,礙于威勢,卻是敢怒而不敢言,則是另一方面。

上元北城的戰事最為激烈,狄族的軍隊數量也最多,所以狄族大營內所安置的楚人俘虜也就最多。

也正因為如此,前一夜的局面,也屬狄族最為混亂,糧草方面,更是受損最大,竟是有七成糧草毀于一旦。

然而,讓所有人都遺憾的是,狄族雖然在糧草方面損失嚴重,但混亂中兵員戰士依舊未傷元氣,實力仍然凌駕于其他諸族之上,所以對于巴勒的要求,他們也不敢反對。

看著諸族的大汗首領們強忍著怒火的眼神以及陰沉神色,巴勒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

在這個需要眾人合力的時候,向其他各族強行索要糧草,使草原聯軍離心,巴勒也是逼不得已,畢竟經過昨夜那場混亂,狄族的糧草受損太過嚴重。相比較內部的安定,保存自己的實力無疑更加重要。

最重要的是,巴勒很清楚,如若他不主動強行索要的話,其他各族的大汗首領們,是絕不會有善心主動支援的。對于這些人來說,戰敗了大不了逃回草原,如若以狄族的滅亡衰弱為代價,一切皆是值得的。

而就在巴勒暗暗思索著該如何控制草原聯軍內部的形勢之時,各部落的大汗首領們,卻已是吵成一團。

雖然對于狄族強行索要糧草的事情不敢多說什么,但對于在如此情況下,草原聯軍究竟該何去何從,他們卻皆是有著自己的見解。

“楚人卑鄙。()接二連三的以詭計戲弄于我等,我向狼神發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待上元城破后。必然要屠城三日……”

王帳內,一名契丹首領大聲呼喝著,雖然神色激動,但內容卻是老調重彈,如今已經圍困上元城近十天時間,這般話語每個人都說過無數次,然雖然戰事慘烈,雙方解釋死傷慘重,但草原聯軍無論如何強攻,依舊對上元城無可奈何。

“哼。你說的輕松,這場戰我們究竟該怎么打?上元城屢攻不克,反而在楚人的陰謀下兵力接連折損,如今俘虜暴亂,糧草更是受損嚴重。戰士們因為一挫再挫,已是漸漸失去了原本的銳氣,如若繼續這般下去,恐怕不等上元城被攻克,我們就要自行潰敗了。”

一名室韋族的部落首領卻大聲說道,顯然心中另有想法。

“對,戰至今日。我等原先所想的一戰而滅楚的計劃,恐怕行不通了,也該另想對策,另尋目標才是。”

另一名室韋首領也是點頭應和,神色之間頗為擔憂。

“懦夫,你們的意思難道是讓我們草原勇士怯弱的逃離戰場嗎?!我不知道你們室韋人是怎么想的。但我們狄人只有戰死的勇士,絕無怯戰的羔羊!!”

一名狄族首領卻不屑譏諷道。

大汗王帳內,諸部落首領們雖然因為各種意見而爭吵不休,但草原聯軍的幾名真正的主使人,比如狄族的巴勒。比如室韋的根也,比如契丹的耶律阿蕭機,又比如鮮卑的步先根,卻至始至終都在沉默著,眼神閃爍間,也不知都在想著什么。

然而,聽到這名狄族首領的譏諷,面對裸的侮辱,室韋大汗根也眼中閃過一絲殺氣,卻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

“如今連糧草都沒有了,你們難道要讓兒郎們餓著肚子吃飯嗎?我們室韋相對狄族而言,確實是小族,所以也無法像貴族這般,在糧草受損時讓其他各族‘自愿’捐助,自然會為后路擔心。()又或者說,在狄族面前,我們室韋人連提意見的權利都沒有了?”

根也看了巴勒一眼后,眼神陰鷙的盯著那名狄族的首領,一字一字的緩緩說道。

狄族、室韋、契丹、鮮卑四族,是如今草原上最為活躍的幾個民族,其中,他們的首領,性格也是截然。

巴勒精明而睿智,因為受楚人謀士東方華的影響,所以性格之間,除了有草原蠻族的狠辣與堅韌之外,更有楚人的多智和淡然,兩者結合后,卻是草原上百年一出的梟雄。

契丹的耶律阿蕭機則是一個最為傳統的草原人,勇猛而富有沖擊力,野心甚大,然智謀欠缺。而西鮮卑的步先根是一只老狐貍,貪婪而又善變,但也僅此而已。

說起來,最讓巴勒顧忌的,卻還是這個最為沉默寡言的根也,消瘦的身材,蒼白的臉色,灰色的眼睛,仿佛不似草原之人,眼神中瘋狂與冷靜并存,好似狼一般。卻誰也看不透他的真實心思。

而此刻兩名室韋人的發言,顯然出自根也的示意。

看到根也的神色,巴勒眉頭皺的愈緊,對那名說出譏諷之言的狄族首領叱喝一番后,轉頭向根也歉意的說道:“根也大汗,手下魯莽,說話又欠考慮,但并無冒犯之意,對于室韋戰士的勇猛,我狄族一向也是心存敬意,還請根也大汗不要見怪才是。”

聽到巴勒的解釋,根也沉默片刻后,終于點了點頭,但神色依舊陰沉,緩緩說道:“本汗就把這些話當做無心之言好了,但無論如何,如今我草原聯軍的境遇愈加窘迫,究竟該如何應對,我等也該拿出一個章程來。”

巴勒點了點頭,轉頭向著耶律阿蕭機和步先根兩人看去,詢問道:“耶律大汗,步先根大汗,兩位可有什么想法?”

耶律阿蕭機猶豫片刻后,終于無奈的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雖然不愿承認。()但如今戰事,確實已是超出了我等的控制范圍,上元城屢攻不克,自身兵力前后已是折損數萬之眾。雖然也帶給了上元城很大的壓力和傷亡,但必須要說的是,上元城無論是軍士又或者將領,皆非我等之前所遇到的那些無能之輩可比,以之前的戰事來判斷,如若沒有一個月的時間,我等不可能將之攻克。然而,我軍的糧草如今損失嚴重,已是不可能堅持一個月的時間了。”

根也則接口道:“此外,我等原先是想以快速行軍突進楚境。在最短的時間內攻克楚人的京城,然后取而代之。但現在必須要考慮的是,上元城已是堅守了近十日時間,而且還會堅持更長時間,就算我等最后將之攻克。軍勢已疲,本身又損失嚴重,而楚人的京城,有這么長的時間準備,更會守備嚴密,我等想要將之攻克,恐怕已是再無可能。原先的目的。如若沒有意外,恐怕不可能實現了。”

“可惡!!如果沒這座上元城,楚朝的江山,早已是暴露在我們兒郎的鐵蹄之下……那個蕭漠……如果想要取楚朝而代之,這個人非殺不可!!”

聽到根也的話后,耶律阿蕭機終于再也按耐不住。一拳砸在矮案之上,狠聲說道。

“兩位大汗的意思是,這一場戰爭,我們就到此為止,與楚人和談?”

巴勒抬頭。緩緩問道。

耶律阿蕭機一向是草原各族大汗中,性格最為強硬倔強之人,如今卻是連他也承認戰事不利,雖有不甘,卻也再無戰意,巴勒心底深處暗暗嘆息一聲,由此看來,軍中普通戰士,恐怕也是開始有厭戰情緒了。

而聽到巴勒的詢問后,根也沉默著,眼神間的瘋狂與冷靜激烈碰撞著,最終卻是冷靜占了上風,點頭道:“和談吧,我們最初的目標,只是從楚境劫掠糧草緩解草原之急罷了,只是因為發現楚人太過不堪一擊,所以才改變了主意。上元城的將領軍士畢竟是另類,一路攻來,可知楚朝絕大部分人還是懦弱的。而如今,雖然戰事膠著,但恐怕楚人比我們還想要和談,利用和談之際,向楚人索要足夠我們生活的糧草,主要目的也就達到了。”

另一邊,耶律阿蕭機怒哼一聲,卻沒有再說什么,顯然是默認了根也的說法。()

巴勒不可置否,突然轉頭,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步先根問道:“步先根大汗,在座的各位中,您是前輩,您覺得如何?”

以步先根的立場來看,他自然不希望草原聯軍與上元城的戰事就這樣結束,只有戰事一直持續下去,事先已與楚朝達成默契的鮮卑一族,才能漁翁得利。

所以,步先根裝模作樣的沉思片刻后,卻搖頭道:“本汗認為,這場戰事,我們應該、也必須要繼續打下去,如若我等此時提出和談,乃是示弱之舉,愚蠢的楚人定然會以為我們草原勇士害怕,到時候即使向他們提出和談,恐怕也會受到種種刁難。所以,和談可以,但必須要在我等占領上元城之后。”

巴勒眼中閃過一絲異彩,卻搖頭道:“步先根大汗所言雖然有理,但以如今的情況來判斷,如若想要攻陷上元城,必然需要花上一段不短的時間,而我等的糧草卻已是不足了。”

步先根卻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微微一笑,說道:“巴勒大汗你這是在明知故問了,我們手中不是還有一批特殊的楚人俘虜嗎?這些人身份特殊,所以之前對他們區別對待,給了他們足以充饑的食物和可用來居住的軍帳,而他們也沒有參與到之前的暴亂中,拿他們與楚人換糧就是。”

“特殊的楚人俘虜?”另一邊,耶律阿蕭機微微一愣后,問道:“你是說我們之前所俘虜的那些楚人官員和貴族?”

步先根笑瞇瞇的點了點頭,神色與狐貍愈加的相似,扳著指頭數道:“我軍一路攻來,前后俘虜了一位親王,三位郡王,擁有貴族稱號的楚人三十九人,五品以上的官員十七人。這些人加在一起,分量自不待提,以他們相換,不怕楚人不給我們糧草。”

根也卻搖了搖頭。說道:“從種種跡象來判斷,昨夜的那場暴亂,完全是上元城的蕭漠一手主導,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既然敢以近十萬平民的性命為代價來打擊我軍,足見他的為人心性。恐怕不會因為這些官員貴族的性命,就以糧草資敵,要知道,我軍如今的局面,就是他以無數楚人性命為代價一手制造的。()”

步先根卻搖了搖頭,笑容未變,說道:“楚人平民,與楚人官員貴族的分量,截然不同。蕭漠驅民為亂,即使事后被抓住把柄,也有辦法向他們的皇帝推脫,但如若他對一名親王、三位郡王、三十九名楚人貴族見死不救,恐怕無論他立功多大。都要性命不保了。”

頓了頓后,步先根繼續說道:“更何況,就算他能頂住壓力,拒不交換,他的那些手下敢承擔如此責任嗎?就算上元城里所有的人都與我們草原戰士一般勇敢,但只要我們把這些消息透露給楚人的皇帝和朝廷,他們會坐視不理嗎?如果到那個時候。蕭漠還是拒不交換,必然會得罪無數楚人的貴族和官員,失權之日,也就不遠了。而如果上元城沒了蕭漠,我們將之攻克,又有何難?”

說到這里。步先根笑吟吟的總結道:“中原人名將無數,他們有趙牧,有蒙恬,皆是憑一己之力將我等草原勇士先輩們拒于長城之外的不世之材,但這些人。最終有哪一個落得好下場了?”

如此毒計,確實難以抉擇,很顯然,步先根雖然與蕭漠達成了同盟,但為了自己的利益,此刻卻是毫不猶豫的將蕭漠給出賣了。

而另一邊,聽到步先根的話后,王帳內所有的大汗首領們,沉思片刻后,原本嚴峻的神色間,皆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巴勒笑著對步先根點了點頭,表示贊許。

這也是巴勒的想法,只是身為首領,他習慣的將之隱瞞,將展露才智的機會讓給他人。

沉思片刻后,巴勒斷然道:“幾位大汗所說之言皆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們可三管齊下,一方面,趁著糧草尚足,戰士們戰力未喪之時,在接下來的幾天內,我們可對上元城發起強攻,不惜余力,絕不能示弱與楚人。另一方面,我等四族合力,遣偏軍三萬,繞過上元城,直撲京城,給楚人的皇帝和朝廷施壓,既然必須要和談,那么我們也必須要讓楚人主動提出。最后,我等可從那些楚人的貴族中,挑選兩名身份合適之人,分別把他們送到上元城和楚人的京城之中,提出換糧之事……”

說到這里,巴勒似乎想到了什么,輕聲喃喃道:“我現在倒是希望那個蕭漠可以拒不受命了……”

與此同時,蕭漠與上元城的一眾文武官員聚議之后,用心之間,心中的茫然終于散去,心情重新變得平靜淡然,終于離開了書房,帶著一眾官員在城頭巡視著。

這一日,經過一夜混亂,草原聯軍和楚軍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休戰,借此機會恢復著精神與身體上的疲憊。

然而,蔡達和趙英卻絲毫不敢大意,城頭上依然安排了大量守軍,時刻監視著遠方草原聯軍的動機,每個人神色嚴峻。

蕭漠巡視之間,見到一眾將士與十余日前那截然的神態士氣,不由滿意的暗暗點頭。

“只要能守住上元城,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下意識的,蕭漠再次轉頭向著城外看去。

城外,尸骸遍地,依然如故,但心中卻是少了些許失措與茫然,暗暗的想到。

而就在蕭漠巡城一圈后,準備離去之時,突然有低低的爭吵聲傳來,蕭漠轉頭看去,卻見城頭一角,數名楚軍將士正在激烈的爭論著什么。

“軍陣之前,禁止喧鬧!!”

看到蕭漠眉頭微微皺起,負責城頭防務的趙英面色一沉,突然沖著那幾名兵士們大聲喝道。

這些軍士爭論的太過激烈,卻是直到此時,才發現不遠處的蕭漠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皆是變得慘白,本命似的逃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唯有一名看起來比蕭漠還要小幾歲的少年,卻是猶豫著沒有離開。

看到這名少年的舉動,趙英眼睛一瞪,就欲發怒。

然而,這名少年不僅沒有害怕,反而猶豫片刻后,面現堅毅之色,快步來到蕭漠面前,卻并沒有跪下行禮,而是倔強的抬頭看著蕭漠,問道:“大人,他們說,被草原蠻子俘虜的那些楚人,都是您害死的,不是這樣的,對嗎?一定不是這樣的,對吧?”

聽到少年直接的詢問,蕭漠身邊的所有官員們,皆是臉色一白。

昨日那場混亂,究竟由何而起,一直是他們之間的忌諱話題,雖然每個人都隱約猜到了真像,卻沒有一個人敢當著蕭漠的面提及此事。

誰知道蕭漠下一個犧牲的目標會不會是自己?

這名少年,他不想活了嗎?

“你叫李犇吧?”

聽到這名少年的話后,蕭漠臉色也是微微一白,沉默片刻后,神色終于恢復自然,突然問道。

這名少年,正是李犇。

經過接連的戰事,這名稚嫩少年,如今神色間滿是堅毅勇敢,身上的那些傷痕,證明他已是一名合格的戰士。

聽到蕭漠的詢問,李犇臉上閃過激動之色,顯然沒想到蕭漠竟然會記住他的名字,連忙點頭,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蕭漠拍了拍李犇消瘦的肩膀,輕聲說道:“今后你就會知道,有些決定,看似無情,但它卻是最正確的,有些犧牲,看似殘忍,但卻能救更多人的性命,有些罵名……看似無辜,但它卻是必須的……僅此而已。”

看著李犇疑惑不解的樣子,蕭漠笑了笑,不再解釋什么,直接轉頭離去了。

蕭漠卻不知道,另一件難以抉擇的決定,正在不遠處靜靜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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