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信中乾坤.
上元城內,太守府中,書房之地,依然為蕭漠所用。()
本來,自王翰來到上元城之后,前線所有的大小事務,已是以王翰這位樞密使為主,蕭漠這位樞密承旨、中書舍人、崇文殿侍講,自是退居次席,太守府內書房之地,理應讓給王翰,用來處理大小文武政務才是。
然而,一來相比較與坐在書房中處理諸般瑣事,王翰更習慣也更喜歡在上元城中到處視察,擺擺官威、順便趁機收攏人心,在間隙中處理各種事務;二來蕭漠平日里喜歡呆在書房之中不喜外出的事情,朝中上下人盡皆知,而王翰如今又有心與蕭漠交好,自然順水推舟,把書房繼續交給蕭漠使用。
此刻,書房窗簾半遮,微微夕陽之光透入,秋意暮色盡現,而蕭漠則坐于書桌之后,神色肅穆,似憾似喜,似惑似憂,細細讀著手中的數張書信。
書信自是張衍圣所寫,內中詳細寫明了自兩人分手后,他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諸般經歷,以及種種戰績。
正如蕭漠所預料的那般,張衍圣之才,確是當世少有,雖是第一次領軍,這些日子卻是戰果累累。()
憑借著當初從上元城帶走的數百余精銳將士,一路北行,途中不斷收攏楚軍敗亡將士,時至今日,已是整合了近兩萬將士,利用敵明我暗之勢,一路或偷襲或強攻,淪陷之地近二十城池,此時皆已是輕松收復,算是斷了草原聯軍的退路。
然而,讓蕭漠大吃一驚的是,這其中的功勞,張衍圣竟只是占了小半,而絕大部分功勞。卻是要歸于另一人——原本在世人看來已是死于亂軍之中的八賢王田徵!!
原來,平型關淪陷之后,八賢王不僅沒有死于戰陣之間,反是在見到事不可違之后。當機立斷,聚攏軍中精銳,奮戰脫圍而出。
更讓蕭漠意想不到的是,八賢王在脫離戰亂之危后,不僅沒有返回楚境尋求支援保護,反而出人意料一路疾行,日夜馬不停蹄,向著北方草原深入而去。
來到北方草原后,剛開始八王爺還是遇到大部落則繞路而行,遇到小部落則殲而滅之。但其后在偶然間遇到了草原野族之后,卻是以一塊身上所攜帶的美玉為代價、以及諸般空口許諾利誘,便輕易的聚攏了草原上的十余個游牧野族部落,數千戰士為己用,一時間實力大增。()
游牧野族生活在草原邊緣。民風尚未開化,以往一直被狄族、鮮卑等強大開化的游牧民族以奴隸視之,隨意殺掠,兩者之間本來就有著深仇血痕,自是與八賢王一拍即合。
而八賢王有了草原游牧野族之助后,更是在壯丁盡離的草原上肆無忌憚,橫行草原月余之間。對于所遇到的大小草原部落,雖然盡是婦孺老幼,卻毫不留情,盡數殲滅。
一時間,北方草原,哀鳴遍地。血流成河。
狄族、西鮮卑、室韋、契丹等等草原大族,在楚境燒殺劫掠之時,留在后方草原的無數婦孺老弱,短短數十日之間,卻不知死亡幾何。
蕭漠在上元城與草原聯軍血戰月余。諸般妙計之下雖然殺敵無數,但若論到今日手上所沾的草原人的鮮血,恐怕還不及八賢王的一半。
可以說,在蕭漠在抵擋草原聯軍侵襲的同時,八賢王田徵,這個才華橫溢又堅毅果斷的皇親國戚,已是在少有人知的情況下,極大的摧毀了草原諸族的根本!!
這般情況,諸般細節,張衍圣的信中雖然并未寫明,但隱約間的透露,已是讓蕭漠頗為吃驚。()
當初蕭漠與狄族巴勒言語交鋒時,所言要毀去各族草原根基的威脅,沒想到竟是一語成讖,被八賢王實現了大半!!
而當張衍圣率領著自己所收攏的兩萬余殘兵敗將趕至九河城時——那是大楚被草原聯軍所攻陷的第五座城池——卻發現,這座城池,乃至于其后方四城,以及最重要的平型關,皆已是被八賢王收復了。
雖然蕭漠早就知道八賢王絕非平常皇親國戚可比,但卻也絕沒想到,此戰八賢王竟能有如此成就,做事竟是如此果斷堅毅……甚至是心狠手辣。
更讓蕭漠驚喜的是,當日他向八賢王舉薦的兩名熟悉云州情況的相熟商人——邱洪和劉伯,經歷了無數戰亂后,此時竟然依然存活,這些日子雖然苦頭吃盡,但跟在八賢王身邊,仗著對草原熟悉的優勢,帶著八賢王游戰草原月余,也是立功不小,榮華之路,已是可期。
可以說,因為八賢王的意外出現,戰場后方的種種戰績,已是遠遠的超出了蕭漠原本心中最好的預期!!
“真沒想到八賢王竟有如此心志,在戰敗之后,尚能下定決心破釜沉舟,沉入草原毀各族根基,如此一來,就算是此次和談,讓這些馬上民族占些便宜,恐怕數十年之內,他們也無法恢復元氣,更是無力對我大楚造成威脅,而有了幾十年的經營,北方草原的威脅,卻是再也無憂了……”
將手中書信細細讀完之后,蕭漠輕輕將之放在手邊,靠坐在椅背之上,雙眼微閉,肅穆多日的神色間,終是多了幾絲輕松之意。()
因為朝中的軟弱,王翰的怕事,周圍官員的瞻前顧后,被自己人接連拖了后腿之后,蕭漠在上元城奮戰月余,機關算計耗費苦心所建立的種種戰果,所營建的種種優勢,已是輕易的被毀去了大半。這些日子蕭漠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但心中卻已是蕭索至極,失望灰心間頗有撒手不管之意。
而此刻,讀完這份書信之后,蕭漠總算感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諸般努力,并沒有白費。
雖然有些憐憫草原上那些枉死的婦孺老弱,但既然身為楚人,蕭漠還是很快就收回了心中的那份軟弱,開始思索此事對楚朝日后的利處了。
在書房角落,鄧尚全一如既往的靜靜站在那里,看到蕭漠神色間的變化,過于冷靜的面容,卻是不期然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然而,蕭漠剛剛放松了沒多久,卻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躺靠在椅子上的身體猛的挺直,微閉雙眼豁然張開,神色更是再次變得肅穆,再次拿起那封書信,認真的看了起來,并在信中最后數行字跡間,停留良久。
見到蕭漠少有的變色,鄧尚全不由一驚,連忙疾走數步來到蕭漠身前,低聲問道:“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然而,蕭漠卻是對鄧尚全的詢問聽而不聞,只是看著那幾行字跡皺眉苦思。
與“蕭體”的隨意自如中自有規范不同,張衍圣所書的“顏體”卻是圓潤周正,頗見風范。
只見在信中最后幾行寫道——“八賢王與吾之戰果成效已是言畢,卻不知蕭兄在上元城處戰況如何,勢優勢劣,八賢王與吾心中甚切。此時戰況,八賢王與吾應當如何配合,是反擊于草原聯軍之不防?或是騷擾其于后路,蕭兄身在前線,掌控大局,還當告之。又及,八賢王之種種戰果,吾心欽佩,自問若換其地其時之危境,可敢這般決之?蕭兄又以為如何?”
這幾句話本是平常,然而細細讀之,蕭漠卻是覺得不對。
張衍圣身在戰場后方,不知上元城戰況細節,更不知此時楚朝與草原聯軍已是開始和談,所以詢問蕭漠的意見,兩軍該如何配合相戰,本是正常。
然而,在詢問之后,這封信件本應該就此結束,又為何會畫蛇添足一般,寫下這句“而八賢王之種種戰果,吾心欽佩,自問若換其之危境,可敢這般決之?蕭兄又以為如何?”這般可有可無的話語?
在這般機密的軍事信件中談論這般閑事,絕不是張衍圣的做事風格。
而且,看其語句結構,這句話似乎是這封信寫完之后臨時加上去的。看其前后墨跡,更是略有不同,蕭漠勤練書房十余年,這點分別自然看的清楚。
只是,張衍圣為何又會臨時起意,在發信之前加上這些話語?
這封信應是張衍圣執筆,由他和八賢王共同撰寫,而張衍圣事后突然加上這句話,難道是為了避開八賢王?
如若當真如此,又是究竟為何?
想及于此,蕭漠只覺得內中另有含義,自是不敢無視。
細細讀了數遍之后,蕭漠終于發現了什么,臉色不由再變。之前的輕松之意,卻是再也不見。
“八賢王……”
良久之后,蕭漠再次將書信放下,輕聲喃喃自語著,神色變化不定,誰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閉目沉思片刻后,蕭漠突然抬頭,緊緊盯著身前略帶關切的注視著自己的鄧尚全,肅聲說道:“尚全,我下面所說之事,你馬上去辦,不得耽擱,更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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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身,致歉,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