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然平淡,楊易只希望母親和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夠平平安安。這消息還是傳遍了楊家每個角落,幾位大爺的夫人都特意上門探望,家主楊晟則喚人送了些名貴藥材過來,本人沒有出現。估計是不想見到楊易,上次那件事令他丟盡臉面,恨屋及烏之下,這未出生的孩子可能都不怎么受待見,一頭家里明爭暗斗來往肯定少不了,人多了就有爭端,這是不可避免的,主要還是那些夫人們慫恿。
楊易不懂女人為什么就愛爭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若換成女人來治理天下,那還亂得什么樣?當然不可以因此而否定所有,畢竟這些女人從小受教條束縛,所問所聞都是這些瑣事,沒有大局觀,換作男人在這種環境中成長估計也成這樣了。
擷菊有好幾天時間不敢見他,連帶著綠妞也跟他有仇似的,差點連早上的洗臉水都不給端,任其自生自滅,好在楊易沒有少爺脾性,習慣自己打理,根本不需要別人侍候,以前不想令她們覺得自己失職而已。楊易小時候還懂得如何偽裝,越長越大后,越是發覺自己沒辦法再掩飾許多本性,雖然本性本就跟之前差不多,但長大之后許多事都不方便了,難怪擷菊老是說他變了,但少爺還是少爺,也說不不出哪里變了,細膩的直覺最不好解釋出來。
小孩子長大了性格肯定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是就是最好的掩飾,所以楊易終于可以順理成章的完全恢復以前的自己,不用再偽裝扮嫩,成長對他來說就成了最考驗毅力和耐心的事情,這幾年來他學得最多的就是忍,這人生中至關重要的性格優點被他這幾年給磨出來了,或這就是穿越者的最好禮物吧。
而這恰恰就是他前世所缺乏的東西,將會成為他以后人生里起到決定性的性格。
越來越多的無奈令他不堪其煩,從起初的想要脫離那此斗爭,到現在依然如舊,卻多了那么一點追求,起碼能夠做到命運自己做主,總有一天他會脫離楊家,這是人生第一步,至少在地位上超脫楊家,縱然還在這里住,也要楊晟對自己父母說話客客氣氣。
早上起床從綠紐手中接這熱毛巾洗臉,似乎許多人都不知道冷水洗臉的好處,楊易多次要求打冷水來給他洗臉,可都被綠紐堅持否定,認為那是遭罪受,天氣冷怎么吃得消?如果太冷的確不適合洗冷水,但時下氣溫尚還可以,洗冷水還是對皮膚有一定好處,綠紐死板,就是不肯相信這個事實,她是很怕冷的,對于愛美與溫曖之間的選擇,她毅然選擇后者。
外面霧還很大,楊易已習慣早早起床,做點運動,小時候他雖懶,但隨著年齡長大,身體各方面素質若得不到消耗很容易變成胖子,懶惰會形成賤肉橫生,楊易不知道自己的基因遺傳會不會變成胖子,但防于萬一,若真長胖了甚至連玄魚都不愛親近他,從十三歲開始他就每天早上晨練,但也僅限于晨練而已,其他時候一律懶。
“少爺,夫人說了,早上都不用再去向她請安。”綠紐接過毛巾,很喜歡跟楊易說上幾句話,在她眼里,楊易還有幾分小時候的模樣,很討喜,讓人想靠近,想要去照顧,這種感覺至今還在,所以每天楊易的生活起居都由她來包攬上,至于擷菊已經閑了許多,開始學習為人婦所要學的東西,關于如何侍候夫君的嚴肅學問,其中甚至包含了房中術……
“這怎么成,不就成了不孝順了么?”
綠紐想想也對,可夫人是這樣吩咐的,她作下人不好過問,只能按著辦。夫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漲,每次見到她都禁不住想摸摸,但又不敢,還幻想將來自己也能懷上,當上母親,想著此事,不由羞澀地望楊易一眼,那顆心活蹦亂跳。
可惜楊易此時不解風情,也沒那心思去調戲一番,晨勃已經過去多時,由于綠紐每天都定時來侍候楊易起床,為了避免尷尬,他必須要早點起床,因為那話兒就是不肯服軟,被綠紐大丫頭瞧見,說不定她會勇敢的幫忙熄火,不敢再邪惡YY下去,太邪惡了。
并不是要故作正人君子,楊易從來就不是這種人,只是堅持而已,將來有她們好看的,不做一次床上淫蕩型還真被人以為是純潔處男。
做完晨練之后,父親招見,楊易滿頭大汗去見父親。
父親的書房很干凈,雖多日不在家,但每天都有人來打掃,書籍也比楊易的多,楊易許多書都是從這里搬過去的。楊易推開門見父親坐在案桌上執卷而讀,那書太學究了,楊易壓根看不懂,估計喜歡看的人都是故作深沉,至少這父親好像是在做給楊易看,做個標榜。
楊縝眼皮也不抬起道:“入來前記得敲門,沒一點教養,你娘沒教你么?”
楊易直接道:“不知父親找我所為何事。”
楊縝露出一個非常輕微的笑容,不細看還真看不出是在笑,皮笑肉不笑那種,說道:“有一件事找要跟你談談。”
楊易瞇眼,只要不是婚事,談什么都可以,輕手輕腳走進去找了椅子坐下。
“易兒對詩詞一道近年來可有鉆研?”
“無鉆研。”
楊縝笑罵:“臭小子,懶也就算了,還喜歡說荒,是誰教的你?”
“自學成才。”
楊縝簡直無語,還好意思說,好方面不見他敢大言不慚,偏偏在好吃懶做上總表現得理所當然,每次氣人時,若不是她母親多次維護,早就揮起棒槌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肖兒子,越大越不像話,叫他好好讀書當聽邊風,想讓他習武,就以沒這資質天份多番拒絕,打也打不得罵又有心無力,生了這么一個兒子,實在是天下父母的不幸,望子成龍已不太可能,只盼他能安安份份,嗯,在這方面還過得去,至少沒有在外面結些豬朋狗友花天酒地欺男霸女,若他真敢這樣做,真敢抨他出門。
還未回金陵之前,他在蘇州看到了一本詞集,里面的各首朗朗上口的詩詞還未令他震撼,那著作者的名字就把他給震撼了一把,但他一直不相信會是自己的兒子,并且一直抱著懷疑態度,待回家之后決定要查個清楚,若真是自己的兒子,那也是一份意外驚喜,藏得夠深的。至少可以在楊家在金陵揚眉吐氣,夫人也不會再為兒子的婚事發愁了。
楊縝緩緩起身,伸手拿起案桌上的一本書集,打開看了幾眼,再望兒子一眼,見兒子居然不往這邊瞧,令他的動作陷于凝固,怒上心頭,想把書扔過去,想想又不太妥當,眼下不是說教訓話的時候,是時候該好好跟兒子溝通一下,若這本詞集真由他所作,自己這個父親的確做得稱職,兒子有什么天賦愛好都發現不了,白度過了這幾年光陰。按照他的性子,不管是不是他所作,估計都不太可能承認,喜歡說些低調話兒,假如與兒子無關,估計也與他有一定關系,名字相同可不是這么好遇上,書集畢竟是從金陵流出來的,而金陵只有一個楊家,平民百姓姓楊的有許多,可他們連識都不識一個,家里沒有藏書,更沒有錢讀書,此人應是楊家人,但楊家就只有自己兒子楊三哲這表字,這可是自己親自取的。
想到這里,楊縝只好開口問:“易兒,這本詞集你可看過?”
楊易輕輕瞧一眼過來,搖頭道:“孩兒不曾看過。”
“事到如今,你打算隱瞞到什么時候,應讓你母親開心點,她最近情緒不太穩定。”
“孩兒的確沒看過。”
“好吧,你不承認是吧,可你的好妹妹玄魚已經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我了,你就承認了吧!”
楊易輕輕一嘆,想不到這死丫頭吃里爬外,終于背叛了哥哥一次,回去一定要將她就地正法,以正法度之嚴明,給她留下一個深刻記憶。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被父親知道,再隱瞞下去也無意義,只好點頭承認了,之所以不想讓他們知道不過是不想有太多壓力,給父母太多的希盼,以后會更加的不自由,甚至連外出都得經過同意才可,這本來就不是他所作的東西,萬一將來仍是一事無成,那豈不是太傷他們的心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這是他以后最不想看到的。
楊縝笑容漸大,很滿意地點頭,沉吟道:“詩詞一道不代表就有才學就能入士,還須再精進,金陵郊外有一座金陵乃至整個江南的最高學府,云集薈萃江南一些大家族的子弟,改天我就安排你進去。”
楊易哀愁一片,怪不得今天有個不祥預感,原來是這件事,玄魚罪不可恕!
楊縝繼續道:“從這里過去,不花半個時辰,早出晚歸,你以后也不會每天呆在家了,那書院還有個特點,招女學生。”楊縝眼睛笑得更瞇。
見楊易有氣無力癱在椅子上,楊縝微微一笑,起身朝門口走去,每天早上都得去陪夫人散心,現在正是時候,走到門口突然回頭,道:“對了,允許你帶上書僮。”這書僮不是別人,正是玄魚女扮男裝。
家里也不給他們安排一個小廝,成整都是些女孩子,現在連個書僮都只能臨時找女扮男裝。不過這時代那些家丁都是干些粗重話,鮮少有打理主人生活起居的,女孩子比較細心,是以丫鬟都是在內院,外院才是家丁們的活動場所,楊易所在的院子是很少見到家丁的,倒是平時有些家丁經過這里老是用一種色瞇瞇的眼神瞧,兩個大丫頭對于那些下人來說姿色都很不錯,玄魚氣質特殊,很能吸收一些人,甚至有好些家丁丫鬟搭上了玄魚交了朋友,平時見不到她應該是跟一些外院的家丁丫鬟有交流,還教她們識字念詩,自得其樂。
等父親出去了,楊易才動身跟了去,估計父親會跟母親說起那件事,以免他一知半解,曲解了許多事實,跟去作旁聽也能稍微控制下。這時候的她不能有太多的情緒波動,父親不知道這些,他楊易總得提防一下。
整整一個上午時間,楊易哪都沒去,陪母親在家里畫嬰兒畫像,寧雨織憑著她的想像,描繪出了未來孩子的模樣,楊易說盡量畫好看點,因為會起作心理推動作用,將來的孩子可以變得更好看,寧雨織聽信,把畫像畫像比觀音菩薩像上的金童玉女還要好看。楊易不懂水墨畫,只好旁觀,他只懂一種技法,而當下卻沒有工具,只需要到一支炭筆。
楊易首次有點看不透自己的母親,當聽到外界流傳的一本很有名的詞集是兒子所出時,露出一個笑容,隨即收斂,沒有再說什么,這令丈夫楊縝十分郁悶,最后悶不嗑聲離開了。母親的反應跟楊易想象大相庭徑,想不到母親還有如此高深的一面,果然不愧是曾經的蘇杭一第才女。
當勾勒完最后一筆記收筆時,一副栩栩如生的畫象展開在楊易眼前,楊易不禁暗贊一聲,很外行地說了一聲好。
“兒子啊,這畫還沒完成呢,這嬰兒應在懷中,旁邊還有他(她)的父親的哥哥。”
“莫非娘親要畫全家福!”
“全家福,這說法好,這副畫就取名為全家福。”
楊易汗顏道:“這名字是不是有點俗,不如換一個吧。”
“俗才貼近生活,凡事都不脫離不了生活,何必追求什么意象呢。”寧雨織挽袖添墨,細細研磨。
“起碼也得雅俗共賞吧。”楊易首次覺得母親境界有點高了,他頗有不及。
寧雨織繼續提筆勾畫起來,差不多整個上午才畫完成了一個人物,可見用心之極,估計整天副畫作完成大概要七天左右吧,時間就是被她這樣折騰掉,也能陶治性情,對胎兒有益處,一舉三得。
這時寧雨織才省悟過來:“你爹呢?”
楊易翻白眼:“早就走了。”這種狀態很有點楊易前世學素描的時候,路上人來人往,他都一無所知,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紙上也呈現出了一個大都市的輪廓,立體感鮮明,就如黑白照片。
“這人啊,就沒一點耐心,多陪我一會都不肯。”說著輕嘆一聲,繼續往紙上宣染。幾年來一家三口相處還比較深恰,什么家話都能說,有時在兒子面前也會埋怨一下生活的瑣碎煩惱,求兒子一些意見,每次聽兒子的講解,她都有種海闊天空的感覺,畢竟許多說法都是頭一次聽說,而且還很有道理,從小她就覺得自己的兒子不凡,某些特質完全不像父母,有時想過問些他前十年是怎么過,楊易都閉口不談,更曾添了些神秘感,寧雨織隱隱覺得有些不簡單,之后就沒再過問過。
楊易道:“不如我替娘你畫一張畫象吧。”
寧雨織眼神嘲弄道:“你會么?”
被母親鄙視的感覺很特別,楊易笑了笑,攤了攤手,保持著神秘。
說起來楊易一直以來都沒有動筆畫過畫,不知技法還在不在,畢竟都換了個身體了,那就只有理論經驗,沒有任何實際的練習,能不能畫出來還很難說,到時候再被鄙視就得心甘情愿啦,本來若不是看母親畫畫,他不真記不起來自己曾經學過素描,一條條黑線條居然能構建出一副副精美絕倫奕奕若生的黑白畫象,對于這時代的人來說稱得上是魔法,他從畫水果開始入門,抓反光位和立體感,再到人物頭像前前生生不知下過多少苦功,本來他目的是以素描打好基礎學西洋油畫,可時間沒等他。
“我的確不會畫水墨畫,我懂的畫法有些不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寧雨織半信半疑沒搭理他,繼續自己的創作,不懂這個兒子是來提意見靈感還是來影響搗亂的,凈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但往往又能真的做出實干來了,有時候又令人失望,讓人哭笑不得,所以在沒有親眼見到之前,她是不會花心思去琢磨這個。
水墨畫講究意境,而素描則講究真實,截然不同的兩種畫風,區分了東西畫法,各有所長。相比之下素描就容易多了,沒有太多講究,畫出感覺出就行,而國畫就不同,有點講畫骨,不是讓人去畫一排骨,而是畫的一種風骨,否則難以混出個人樣。
到了中午吃飯時將東西才收拾起來了,飯菜是新請來的廚房阿姨做的,比較清淡,卻又不缺失營養。楊易與母親一樣不喜歡太油膩的食物,父親要去應酬,只有楊易與寧雨織母子兩人進餐,一頓飯將要半個時辰,楊易才出去了。
楊易想要去找玄魚,她平時很少不回來吃飯,一天不見超過三個小時就得去找,不然遇到什么事就麻煩了,她可是很不懂得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