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的十個理由  第1節

類別: 現代 | 校園 | 愛情   作者:席絹  書名:愛你的十個理由  更新時間:2010-01-01
 
愛你的十個理由

第一章

認識羅家的人都嘖嘖稱奇于這家子的組合奇異。而其中最不可思議的莫過于羅氏夫婦能

夠結婚三十年而不曾動過離婚的念頭。

這不光只是性情上的南轅北轍,更是收入上的天壤之別。尤其女方的收入一直是羅家開

支用度的主力。就見得女主人的錢越賺越多,房子越搬越大,由當初兩人住都嫌擠的四坪大

宿舍,搬至占地二百多坪的郊區別墅。令人不由得想:若沒這么一個厲害的女主人,這羅家

一家六口,還不知道要苦到幾時哩。

人心就是這么奇怪,既羨人本事強,又偏要以一套道德高調去批判他人家中事。不過任

何閑言雜語可沒有人敢在羅家人面前指指點點。

如果硬是忍不住,也得挑看對象。例如那個大半輩子忙著筆耕及打理家務的男主人羅南

光,或是羅家老三羅紹。

說到這個,就不免讓外人再驚嘆一次。羅氏夫婦育有四名子女,其中三名甫一出生便承

襲了其母的冰冷性情,北極的冰山還比他們可親一些。不愛笑,也不搭理人,長著好相貌,

卻終年死繃著臉。唯一的例外,正是老三羅紹;他像父親,溫文有禮、笑臉迎人,左鄰右舍

有事來找,必也只挑羅紹在的時候。

例如此刻,枯守在自家大門外,靜待對面羅宅傳出一丁點聲響的馬太太一見到牽著機車

出門來的羅紹,立即巴了過去。

“小羅,你出來得正好,要上課了嗎?正好正好,你有沒有聽到你大哥說最近哪一支股

票會漲?還有,上回你媽從約旦帶回來的死海泥還有沒有剩?我不會叫你螞媽送我,我是要

跟她買啦,對了,這是我家小明的便當,他忘了帶,你去上學時順便繞一下路,送去國

中給他。還有……”

冷然的聲音打斷了火雞般的滔滔不絕——

“小扮,我第二節有課,走了。”跟在羅紹后面走出來的,是一身黑衣黑裙襯出玲瓏身

段的美麗少女,沒有刻意表現出冷淡,卻教外人立即閉上嘴。這是來自羅夫人的遺傳——天

生有著難親近氣息的隔離況味。

“喔,好。”羅紹對妹妹應了聲,復又轉頭看著馬太太,“對不起,可不可以請你再說

一次,我才好回答你,家母的敷面泥、小馬的便當,還有……”

“哎,哎!回來再說,不用了,你妹妹上課重要。還有,還有我記起來了,小叫的學校

與你們大一點也不順路,隔上半個臺北市哩。呵呵呵,我叫他自己買便當就好了,哈哈

哈……”乾笑聲迅速消失在鐵門之后。

羅紹看著關上的門好一會,才看向小妹。

“她在怕什么?”老實說,他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外人莫名其妙的對自己的家人感到畏

怯。事實上母親與兄長、小妹并不曾做過什么教人害怕的事,他們只是少笑一點、少理人一

點而已。

羅紅扯了下唇角,算是在笑。

“怕閃了舌頭。”

羅紹哈哈大笑。啟動車子,待妹妹坐上來后,才記得要問:“你今天早上幾時有課了?

旁聽嗎?”

“嗯。”她不多言,抱住小扮的腰,沒有講長串話的習慣,當然也不會說她是臨時“決

定”早上有課得上。

“其實附近的人都很好相處,偶爾我們家也該參與一下社區活動。”停在紅燈處,他對

身后的小妹說著。

沒有應和的吭聲,不代表她沒在聽,羅紹逕自說了下去:“不過我實在很難想像媽與她

們一齊去跳土風舞、上超市搶購特價品,以及上百貨公司大血拼的樣子。倒是爸,他搬來這

里沒三天便與一些老伯伯相處愉快,天天有人找他下淇、泡茶、研習書法、參加讀書會什么

的。對了,住在三街十二號的那個林艾芳不是你系上的同學嗎?我看她偶爾會來借你的筆

記,你們的交情應該不錯吧?”這回他要求一個聲響來應和,側轉了頭,扭了近一百八十度

看向安全帽下妹妹的臉。

羅紅微扯唇角,“還好。”

“嗯,很好。你這個年紀正是交一些知心好友、分享一些閨中秘密的好時機。

她靜靜聽著,沒有費力去告訴她那熱心開朗的小扮:林文芳小姐會來串門子的原因只有

一個——垂涎于大哥與二哥的男色。

小扮的朗笑聲與風聲夾雜傳入耳中,她昂首看向天空,秋天到了,暖乎乎的風與高高的

天空,讓人感受到屬于秋的不同意境。

她喜歡聽各種聲音,雖然她向來長話短說的少言。

她總是有著愉悅的心情,雖然她的外號叫冰山美人。

“我喜歡她,從她新生入學第一天起,我就不由自主的被她緊緊吸引了。”

又是這么老掉牙的一句開場白。

秋晏染抬頭看了看天空,然后任目光追隨落葉移動,看它們在秋風中飛舞,旋呀旋的,

終至不得已的跌落滾滾紅塵中,了無生息……

“小秋,你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醉人心弦的震撼,像是山崩地裂,像是我的世界突然

成了一片黑暗,而唯一的光明便只在有她的地方,只是那么一眼,一眼就造成那么大的激

湯,讓我癡癡念念到現在,我想接近她,想看她的微笑,想看她冷淡少有表情的面孔……真

的,沒有人可以冷得那般渾然天成。不是來自做作,是天生的傲然冰骨教人移不開眼、不敢

輕褻……”說到最后,沈湎入自己思緒中,任喃話轉化為無言的愁悵……

秋晏染拍了拍表哥。兩年來的失魂落魄,她是看在眼內的。因此,她的態度也由嘲笑、

不屑轉為可憐他;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她的同情心沒空浪費在膽小表身上,意思

意思當他偶爾的苦水垃圾桶就算仁至義盡了。

“小秋,日本那邊一直在催我回去,也許我是該回去了。你說得對,我在感情上根本是

一個大懦夫。”

吁了口氣,秋晏染又拍拍他。當成是在拍小狽,就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敷衍沒誠

她這位中日混血兒的表哥呢,長得是一表人才,斯文且高大,在酷男冰男日漸失寵的現

代,這種平易近人又斯文帥氣的男人當下成了搶手貨。所以不必太意外何以他身邊總是圍著

一堆女人,以柔弱的姿態近他身,名為需要幫助,實則覬覦這名年輕講師的“女友”寶座。

日本男人的大男人主義呢,大抵上只會栽培出兩種:一種屬絕大多數,既自大又自負又

狂妄,自命不凡得將女人當成糞土,把自己當成人類界第一等生物,而女人全是奴級的次

貨。(據說她的姨丈在婚前正是這種男人,最后陣亡于外柔內剛的阿姨手中,死得心甘情

愿。)

另一種呢,可以說是新好男人了,他們的大男人性格是被教育成“大丈夫當以守護弱女

子為職志”的那一種。舉凡粗重、低下、費力氣之事,皆是男人務必代為包辦服務、不得讓

弱女子陷于無助之中——她的表哥正是這一種人。

這個時代的女人聰明多了,捕獲這種溫文有禮的男人來當丈夫,好過去對一張冰塊酷男

臉自討沒趣。所以范群身邊永遠有一群女人。這一點很容易帶給人“花心”的誤解。

其實他對任何人都平等待之,溫文有禮且樂于助人,不曾對任何一名女子有過逾越。可

能是太有風度了,讓許多妄想癥嚴重的女人全以他的女友自居,并對其他相同抱此目的女子

大肆口誅筆伐明爭暗斗,讓全校師生一致認定日文系講師范群是顆徹頭徹尾的花心大蘿卜。

這些傳聞他一向是不在意的。只要自己行得正、做得直、不愧己心就可以。但自從他乍

然被雷劈中一般狂戀上中文系的冰山羅紅之后,從此便失魂落魄了起來。

不敢前去向心儀女子表白倒不是說怕被冰山凍傷,而是察覺到了自己的風流居然無人不

知無人不曉的大大有名;以及,曾聽羅紅的班導說過,羅紅最討厭日本人。

當下,五雷齊來轟頂,刮風下雨也不缺,連最后一絲妄想也不敢殘存在體內。

也之所以,秋晏染便倒楣的成了表哥唯一的苦水傾倒處。誰叫她是他在臺灣唯一年紀相

近且合得來的親人。范群有許多朋友,但因為他一向扮演傾聽者的角色,并不習慣變換角色

改成訴說的一方。

可憐哦,這么意氣風發的一個男人。

“外貌常是驚艷的來處。”她搔搔頭,忍不住道:“所以美女永遠吃香。”

“除了外表,當然還有其他的,我著迷于她的冷淡,她的冷淡使得她兩年來沒有追求者

敢近她身。我一方面高興,一方面相同于其他男人的不敢接近她半步。”范群無力的反駁。

“好吧,那么如果今天羅紅生了張麻子臉禿頭外加相,你以為她的冰山氣質會讓你

心動幾分?你們日文系的版本麗子那塊冰山怎么就不會讓你有五雷轟頂的感覺?”版本日本

婆長著一張酸梅超人臉,終年不笑,怪里怪氣,年方四十,卻穿得像八十歲。之可怕的一個

女人,氣質夠特殊吧?性情夠冷淡吧?

范群不得不承認表妹的話切中了要點。不管男人如何否認對外貌的重視,終究乍遇的第

一眼,便是取決于外表的姣好與否,決定心湖波涌的程度。

小秋講話向來直率,而直率中所含著的刺,每每正中紅心。是的,如果羅紅一點也不

美,甚至不是正值青春年華,那他不可能會輕易丟心,并且一丟就是兩年。

“小秋,我該帶著遺憾回日本嗎?”

“最好是。”她點頭。“單戀畢竟是你自己的事,何況你都快回去了,何必被是為了成

全自己的癡心,而去造成別人的困擾?你告白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為自己劃了一個完美的

句點,但她怎么辦?莫名其妙的被個花花講師告白,然后像被開玩笑似的從此以后沒了下

文,活似遇到一個瘋子,既然注定沒結局,何必在別人的心中開啟一個序幕?”

“我并不花,我從不玩弄感情,我對她們都沒有失禮的舉動。”范群低吼出控訴,他真

的不知道自己的花名竟遠播成這樣。

對男人而言,博得花名不至于造成別人多負面的評價,當然實質上的傷害也就不會有;

可是,一旦名譽及性情成了他追求心儀女子的阻力之后,這一口被冤屈的郁氣便再也怎么都

吞不下去,明明他不是花心的人,卻有那樣眾所皆知的名聲。

而這名,正巧犯了心儀女子的大忌之一——

羅紅討厭用情不專的人。

那真正是叫死不瞑目呀。

沈湎于自憐的灰色調中,無視周遭秋色滿庭,落葉紛妍,只看著他足下的灰黑小羊皮休

閑鞋,輝映著自己的灰頭土臉,唉……

“表哥,今天早上羅紅有課嗎?”突然,秋晏染抵了抵兄長的手臂,而她的目光對左側

方的某一點專注了起來。

“沒,她下午二、三堂有“聲韻學”,其他時間都沒課。”每學期他都會在第一時間污

來一張羅紅的選課表,搞不好比她還清楚上課時間。

“那她怎么來學校?咦?那個笑得像白癡的男人是她男朋友嗎?”

范群火速跳起身。扭頭看向校門處。三秒后表情由凝重轉為笑意滿盈:

“她怎么來了?那是她三哥,他們羅家的突變種,你最不屑的爛好人,叫羅紹。”

“喔,那你今天真的是賺到了,快去感謝你的神吧,讓你得到這個意外的驚喜。”秋晏

染揮揮手,準備上課去也。

直到心上人陪著兄長往工學館的方向消失后,范群才對表妹的背影說:

“我希望能有一個管道可以傳達我的思慕,即使羅紅永遠不知道。”

約莫走了十步遠,秋晏染才回過身,嘆出悠然長氣:

“隨你,不過那個“管道”應該不包括我。”

單戀是可悲的事,不過被單戀的人更無辜。希望她的生命中不會有這樣的事。

幸好,像表哥這樣的男人畢竟不多見了。

說是抵死不幫忙,其實心腸并不若外表表現出的強悍,尤其表哥真的沒有再來煩她之

后。秋晏染第一百次告訴自己:今天只是不小心想走遠路去吃午飯,順便欣賞中文系這邊荷

花池的美景,秋天的禿枝、黃葉、濁池水,倒也有一番可歌可泣的意境。

瞧瞧,她運氣多么的好,一票坐在涼亭內聊天看書的女子們中,不就有羅紅的身影?

秋晏染第一次客觀且仔細的打量表哥的心上人。

這羅紅,大二,今年二十歲,有著沉靜的氣質與耐看的臉孔,姿色中上,一看便覺得很

難接近,通常不會有人想自找麻煩的去招惹這種人。

什么也不必做,閑雜人等便會自動回避,羅紅身上的況味就屬這一種。

但除了這一點,她在同學的口中并沒有壞風評。頂多是一致的認為:不知道該怎么與她

結交為朋友。

“嘿,秋秋,你愣在那兒做什么?”涼亭內突然有一名女子發現了她,熱情向她揮手,

招她過去。

是她高中同學紀文娟,中文系中挺活躍的成員。

“哈羅,讀書會嗎?”她緩步踱近。

“沒有,我們小組要制作一份報告,正在研究怎么分工。以及找哪些資料。”

“哪方面?”她隨口問問。

“有關臺灣民間信仰。”

“以道教為大宗,佛道相融成一氣,不太好下筆,干嘛自找麻煩?”

“又不是叫你寫。”紀文娟白她一眼,向小組成員介紹道:“各位,這位是經濟系的才

女秋晏染,你們應該不陌生,我們學校的獎學金幾乎都由她包辦。”

“少來了,講這些做什么。找今天特意來沾染一下你們中文系的古典氣質,可別反倒沾

上了我的市儈氣。”她狀似隨意的落坐在羅紅身側。見她一身淺咖啡色的線衫配長褲,一式

的咖啡秋天味,由領口翻出白領,足下套穿白襪,當下使得沉色調對比出鮮活的視覺效果,

素素雅雅,端莊得宜,也展示出不可輕褻。

很懂得搭配的女子。雖是為表哥而來,但好奇心的浮上,卻是自己預期外的情況了。

“你是羅紅吧?我遠遠見過你好幾次了。”

羅紅抬眼望入她眼中,對著她大剌剌的打量,并不產生局促倉皇,也不說客套話,只點

點頭。

“介意我的直率嗎?我對你很好奇。”

“不介意,但不代表我會滿足你的好奇。”

“秋秋,我們羅紅不太說廢話的,你可不許打屁太久。”紀文娟抽空插話過來,然后再

埋首入小組核心成員中參與熱烈的討論。

正好給了兩人空閑,不使他人注目。

“嗯,你對“追求”……或“異性”有什么看法?”

“沒有。”羅紅側首想了下,直接回應。

完全不熟就是這么不好,不可能輕易與人談到深入一些的話題;尤其那人是羅紅,更

羅紅是那種有多少交情說幾分話的人——秋晏染的觀察初步有了結論。表哥或許深深迷

戀羅紅兩年,卻無法更進一步去探索到她的靈魂本質,主要是從未接觸過。

“我想我是冒昧了。呃,是這樣的,我對令兄有一些好感,想知道你們家人對感情有什

么看法。”

喔喔,她找了個什么爛藉口!?能把謊言說得如此流利,幾乎要肯定自己未來必是商界

一匹黑馬,可以混得如魚得水,奸商嘛。

羅紅訝然的挑了下眉梢。目前仍與她相同在求學的,就只有小扮了。她的意思是對小扮

有好感嗎?那么想必是她未曾見過另兩位長相出色的羅家兄弟。以前書包中常塞著不少給大

哥二哥的愛慕信,倒不曾聽說有人會直接挑中三哥來表示好感。

這個經濟系的才女,講這種話的真實度有多少?她眼中并沒有閃動愛慕的光采,那么,

她的目的是什么?說這種話想達到什么效果?

“人……都是不同的。”她淺淡的回著。

“對,所以我想先知道你的看法。”要命,從來她就不是熱絡的人,也不諳說廢話的藝

術,這會兒哪里三姑六婆得起來,秋晏染腦袋轉了轉,只好切中要點的問:

“暗戀,如果你被人暗戀了,會不會覺得很竊喜?很榮幸?”

“既是“暗戀”,必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我喜由何來?”

對喔,真是說了蠢話,不免再一次暗罵起自己的多事,干嘛同情心過剩的硬是撥起一江

春水?

“嘿,要是我,我會先看看那人帥不帥、有沒有前途,再來決定這種暗戀對我而言是榮

幸還是不幸。”紀文娟跳過來參與討論。

“一般女孩子大都會這么回答。可是一旦當真遇到真命天子出現了,可就不是那么一回

事了。”紀文娟身邊又擠來一名俏麗少女發言道。

秋晏染直率的看向羅紅問著:

“是嗎?你也是嗎?”

不意,羅紅極淡的勾勒了下唇角:

“你也是女孩子,又何需特別問我?”

在其他人開始熱烈的討論起感情觀之后,羅紅得回她沉默的權利,在人群中扮演著不起

眼的陪襯。然后,眼光遠遠的拉向天空,尋找秋晝天色中常會出現的第一顆星子。

秋晏染專注的看著她的舉動。

有人說她是冰山,其實不是。這羅紅,只是很淡很淡的過著自己的日子,悲歡苦樂沒有

太情緒化的呈現,但不代表她沒有。

如果勇于表現自己是人性期望受擁戴矚目的虛榮,一如其他在各科系意氣風發的人,樂

在其中并且在需求層級中算是自我實現,那只能說羅紅的價值觀偏離了絕大多數的依歸。她

也不像是怕受矚目,更不是特立獨行,只是平凡的過著日子。

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不親切。

什么樣的家庭會養出這種小孩?明明她的三哥是很正常的人種呀,活潑、開朗、樂于助

人的正面陽光性格。

這會兒,她開始對羅家感到好奇了。

“回來了。”羅紅打開大門,便見到父親蹲在小庭院中翻土。

羅父將帽沿往上推,露出陽光般的燦笑,褐膚襯著白牙,對比得很鮮明。

“小紅,下課了呀,吃午飯了嗎?餓不餓?我煮了八寶粥,還有蓮子銀耳湯。不想吃甜

的也有餛飩面。”

“不餓,待會再吃。”她將手袋放在門廊上,走過來父親這邊,一同蹲了下來。

“太陽很毒,會曬紅你皮膚的,去去,到門廊那邊去坐著。”羅父一面拿下帽子戴在女

兒頭上,一面又要推她到涼蔭的地方。

不一會,羅紅已安坐在門廊的藤椅上,桌上放了一杯百香果茶。

羅父也暫停了工作,呷了一大口茶道:“我打算在那個角落種青椒,有很多顏色的那一

種,一定很漂亮。聽說甜椒用來做生菜沙拉很好,那以后你媽的美容餐又多了一種選擇。”

“嗯。”她點頭,沉默地啜飲著果汁。

“對了,你媽媽今天有點不舒服,提早回來了,正在房里睡著。等會記得去看看她。”

“好。”

“會不會是吃得太少呢?我一直覺得她夠瘦了,做什么還要少吃,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

是嗎?”

“偏頭痛?”這是母親的老毛病。

“是呀。她老是把壓力放在心底,不愿表現出來,一些小毛病通常是因為長年積郁所產

生。有時公司出了點事,她回到家也不肯說。你與你媽性子很像,可別什么事都悶在心

底。”見女兒喝完一杯,又趕忙執壺替她將果汁倒滿。

“媽醒了。”她轉頭看向門內,見著母親正手持無線電話。想必是與公司聯絡中。

她有一個工作狂的母親,有一個懂得享受生命的父親。一直在懷疑,如此極端不同的

人,何以會相愛。并且結婚近三十年,彼此怎么可能會包容對方完全與己不相同的處世觀與

價值觀?

羅父連忙起身在入屋內,小聲道:

“不是要你睡一下嗎?瞧,待會頭又痛了。”

羅母沒有拒絕丈夫為她披衣的動作,即使這種天氣可以稱得上熱,任由丈夫將她拉坐在

沙發上,又是在頸后放墊子,又是替她拿來墊腳的,她依然口氣平穩的交代:

“對,那個案子就如同早上會議所決定的去進行,曹老板那一邊不必再多說,……嗯,

很好,令庸,今天就麻煩你了,明天再聽取你的簡報。”

羅紅捧著杯子,站在門口看著數十年如一日的景象。父親總是怕疼惜不夠妻子似的,老

是在母親身邊團團轉,光是父親一人豐沛的愛便已使一家子全部得到足量的關懷。

是天性吧。

否則為何在父親的身教言教之下,四個孩子中竟只有小扮肖似父親,其他三人全是不討

喜的樣貌?

喜歡這樣的人,卻不代表可以成為這樣的人,因此她的性格只會是母親那一種——冷

淡、得體,沒有太形于外的情緒表現。

外人說這叫“冷若冰霜”“莫測高深”;而她心中,只知道這叫“情感低能”以及“自

我表達的不能”。

在家中兩顆太陽的溺愛之下,她的性格便順其自然的長成這般——一個連自己都不甚有

好感的女子。

“頭疼嗎?”她走進客廳,輕問著。

羅母微揚著眉,保養得宜的面孔上見不著深烙的皺紋,像個精明干練且美麗的貴夫人。

沒有人會相信她嫁的丈夫只是一名寫作成績平平、終日種菜蒔花下下棋的平凡男子。

“下午沒課?”一向她與子女相聚的時間只在晚餐的餐桌上,因她的丈夫堅持全家人一

定要有固定聚會的時間,再忙那不該忙到忽略全家交流意見的寶貴時間,即使那個時刻只有

丈夫與小兒子在賣力演出,能在這個時間見到女兒,不無詫異。

“沒有。”

“那……好。”

這種對談顯然比在商埸征戰更教人疲憊,羅母清清喉嚨,問道:“身上錢夠用嗎?”

“夠。”她點頭。

扁是努力還是不夠的。沒有方法可以讓生性淡然的兩人步入熱絡的領域,即使她們對對

方的愛從未少過一分一毫。

沒有方法,所以談話在她們母女間一向困難,沒有人規定母女一定得是最親密的人,不

是嗎?

若沒有父親這種人的出現,母親必然注定了一世的孤寡……

一如她。

——緣份如紅線將我纏了又繞,

讓我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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